“她也亲过我。”月问星的眼神略有些失焦,显得错乱迷离,“脸上,和你在一处位置。”
月S稍拧了眉,只觉她又不正常了,没当回事。
“哦,要我说些什么,摆宴帮你庆贺么?”
“你能不能……别去找她?”月问星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又因太过紧绷,眉眼间游走着骇戾,“我不想看见你,很烦,想杀了――不行,不行。做了坏事要被带走,再看不见她了。为何谁都能在她身边,我却不行。不喜欢,都不喜欢……”
月S听着她神神叨叨的话语,终于忍不住道:“不想看见我,又跟着我做什么?”
月问星陡然住声。
片刻后,她抬起沾了雨水的眼睫。
眼神空洞无物。
“不喜欢。”她僵硬地别开视线,声音比风还轻,“她睡了,不能打扰,不想你见她。”
“你!”月S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心口,半晌转身,语气生硬,“算了,随你!”
-
听见他俩走远后,太崖才俯了身,断断续续地落着吻。
意识到奚昭的背逐渐紧绷,他低笑出声。
“昭昭……”他的嗓音有些哑,吻着她的唇角,“别太急,再等一等,多感受些许。我想想……十息,好么?再等十息。”
奚昭半抬起眼看他。
他指背上的刺青小蛇为妖息所化,但和真正的蛇没什么区别。
冰冷、滑顺。
随他的操控而扭曲翻搅着,偶尔吐出细小的蛇信。
那蛇纹脱离了指背,他的手指便搭在了另一处,指腹轻揉缓按。
“已过一息了。”太崖轻声说,“想些别的事如何?现下月二公子被扰断,今夜怕是难以帮你了――要去将他找回来么?”
“不、不用。”奚昭艰难挤出几字,气息越发短促。
“怕他看见我?”太崖轻笑,语调懒散,“那月二公子到如今还以为我在帮他――昭昭,可要与他说实话?”
帮什么?
他俩私下有什么往来么?
“好昭昭,已忍过两息了。”太崖在她的面颊上落下细密的吻,“还有八息。”
……
分明是在乱数,早就不知过了多少息了。
奚昭攥着枕,分不出多少心神听他说话。
太崖又道:“若说了,他多半会要我性命。月二公子和见远不一样,何时都没法藏在心里――昭昭,又过两息了,现下感受如何?”
奚昭难以言说。
快意像是被强行塞进一个狭窄盒子里,却又层层往上蓄着。
太崖视线一移,落在她脸上。
“快受不了么?”他手中稍顿,“那可要暂且停一停?”
奚昭摇头。
松开手,转而掐在他的胳膊上,以作催促。
“知晓了。”太崖垂了头,在挨着她唇的前一瞬,他低声开口,带着蛊人的轻喘,“好昭昭,最后一息了。”
话落,他吻住了她的唇。
奚昭却急切地想要咬些什么。
现下她何物也顾不上,索性直接咬住了他的唇,更没收着劲儿。
太崖闷哼一声,眼底漫出愈多春情。
另一手抬起,掌在她的颈侧轻抚着,直到她逐渐放松下来,才松开。
没过多久,太崖坐起身。唇上见着咬痕,隐有血色洇出。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右手。
那条细长的小黑蛇已经盘上他的手指,变回了刺青。
外面还在下雨,且有雨势渐大的意思。而他也像是出去过一趟,手上被洇湿了。
他扫过那手,指腹轻搭在唇上。张口时,又伸出条蛇信子,稍缠住手指,再一卷,连带着唇上沁出的血一同咽了下去。
“昭昭,”他眼底笑意渐深,“事已至此,不若直接将我的元阳之气拿了去?”
奚昭眼瞳大张着,跟在大太阳底下晒了小半天似的,只顾着喘气,太阳穴也突突地跳。
不行。
她眼神一移,看向太崖。
这人简直比狐狸精还像狐狸精。
到时候可不像她要取走他的元阳之气,而是他反过来吸她的魂。
见她久不出声,太崖微俯下了身,又唤她:“昭昭?”
奚昭抬手,直接将他脸推开。
“你让我缓一缓。”她转过去背朝着他,闭眼,“我想睡觉了。”
这回她是真想睡。
精神在瞬间紧绷过后,又陡然松弛下来,紧随而至的便是浓重困意。
第104章
奚昭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外面已天光大亮――估摸着将近中午了。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昨夜的事渐渐往脑海里涌,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还没捋清楚, 余光就瞥见道人影。
她往右看去, 竟见着一人坐在桌旁。
是太崖。
他斜倚着桌子, 单手托着脑袋, 似在小憩。
奚昭懵了瞬, 只当没这个人,趿拉着鞋便去洗漱。
等洗漱完, 回身一看, 太崖不知何时已醒了, 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陡然对上视线, 奚昭一惊:“你怎么半点儿动静都没出。”
“睁眼的声响再大, 只怕奚姑娘也难听见。”太崖道, “昨晚的事还没说完, 便擅作主张留下了, 还望奚姑娘莫怪。”
奚昭:“你别不是没睡觉?”
太崖:“夜间不喜休憩。”
奚昭这才想起来。
差点忘了。
之前想偷偷往他身上贴化形符,以逼他化出原形的时候,她就往宁远小筑跑过好几晚。
每回明明看着他闭眼了, 结果有半点儿声响就又睁开了。
试过两三回她才知道,原来这人晚上根本不睡的。
她拖了把椅子坐下, 说:“道君昨晚说想法子将大哥的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不知是何意?”
“此事先不急, 另有一事。”太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放在桌上, 往前一推,“先前奚姑娘说, 要在出府那日尽可能绊住手脚――不妨试试这一样东西。”
奚昭拿过瓷瓶,担心里面是什么一闻就晕的迷药,先问:“可以打开吗?”
等太崖点头,她才拔开塞子。
里面是一枚褐色药丸。
“这是什么药?”她问。
太崖没急着解释,而是道:“想必奚姑娘也有察觉,见远已经起了疑心。我试过用其他办法引开他,但都无用,他这段时日似乎铁了心要守在月府,一步不离。他既然不愿走,那便只能出此下策――这瓶中是用蛇毒与几味灵草炼制的丹药。单服无效,但在服后的十二个时辰内催动妖力,便会陷入三日昏厥。整整三日,想必已足够让奚姑娘离开。”
奚昭沉默一阵:“……你俩是真同门吧?”
这么看着,反而更像是什么仇敌。
太崖轻笑出声。
好一会儿,他才敛去几分笑意,道:“帮你为私心,另一则是因此事与师尊有关。”
“就是在月楚临识海里碰见的那道士?”
“是。那道士至多为师尊的一抹分神。”太崖缓声道,“师尊行事向来自有主张,偶尔甚不顾礼法道义。既是他将你牵扯进这桩事里,谋你性命,身为他弟子,自是要妥善处理。”
奚昭忽问:“那你觉得你师父说的是真的吗?”
“何事?”
“就是他说什么,月问星是大凶入命,需拿我的魂魄封住他的影子,不然有祸世之危之类的。”
太崖叹笑:“便是为真,惹出祸端的也是月家人。何人弄出的祸事便由何人来偿,若还需拿什么人的魂魄来平这祸事,那只能说月家人――甚而是师尊,都白白修炼了数百上千年。”
奚昭点点头。
等她收好了瓷瓶,太崖又道:“见远怀疑过你我。”
他说得隐晦,奚昭细思一阵,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她一手撑脸,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我在大哥面前承认咱俩的关系?就是为了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
太崖却道:“上回你引出了他那影子,许是有所察觉,之后他使了不少办法压制住影子。但若想再让他吃下药丸,还是逼得影子现身为好。”
“要拿这话刺激他?”奚昭犹豫,“可你也说了他用了不少办法压制,万一没效怎么办?”
“奚姑娘尽可放心。”太崖轻声道,“他会出来的。”
-
下午,玉兰花厅。
奚昭半躺在绯潜化成的老虎身上,手里攥着札记本。
翻开本子,上面又多了句话。
――今日遇见水魔
――确为双头六目
奚昭一下坐直了身。
水魔当真有六只眼睛?
她之前看话本,上面提到双头六目水魔,作者还在话本最后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参考书目。
她心觉惊奇,但又无从考证。
直到想起了身在万魔窟的那妖。
万魔窟里说不定有水魔,她就顺便问了一嘴。
不想真叫他给碰着了。
奚昭正欲回他,落笔时多看了眼他写的字。
妖是挺厉害的哈。
才一岁,前两天看他写字还是乱刨,现下就已经笔走龙蛇了。
会写字不说,还能独闯万魔窟伏魔。
想到这儿,她分神看了眼身后睡得正熟的老虎。
……
也不一定。
同样是妖,都学了大半月了,这人还在横竖撇捺。
算了。
她揉了把那毛茸茸的脑袋。
各有所长。
老虎似有感应,下意识抬头回蹭着她的掌心。
奚昭又收回手,往后一躺,陷进了暖烘烘的虎毛里。
她提笔写字。
――水魔真的会伪装成人,引诱食物下水?
下一瞬,札记本上就浮现出应答。
――是
――水魔头部两目有如山蜗触角
――可变为人形
他回得快,是因上次她顺口问了句他是不是很忙,每次都要半天才回应。他便说给那羽毛上施了诀法,只要她写了什么,羽毛就会及时提醒他。
她对万魔窟挺有兴趣,他似也好奇万魔窟外的世界。每逢她有空,他俩能聊上小半时辰。
奚昭想了想,在札记本上画了起来,随后写。
――可是长这样?
不久就有回应。
――形似
奚昭还想问那双头六目水魔可有破解的办法,没等落笔,背后的触感突然发生了变化。
没那么蓬松柔软,而更硬实些,还有些莫名的弹性。
“奚昭。”绯潜不知何时变作了人形,从身后将她抱着,下颌懒洋洋抵在她头顶,声音里见着睡意,“你画什么呢?”
第105章
……
后背的异样感分外明显, 奚昭想到什么,默默往前倾去。
但绯潜跟化成大猫时一样黏人,她稍一动, 下一息他便紧贴而上, 两条胳膊牢牢圈在腰上。
视线还牢牢锁在她手里的札记本上。
盯着那双头六目水魔看了半晌, 他问:“你在画我?!”
语气里透着莫名的兴奋。
他自小就被告知要敷面示人, 周身同僚也是如此。
倘若任务失败, 便会用火烧了敷面布帛,以此毁去面容。
还从没有人画过他的脸。
他亦不知晓自个儿在旁人眼中, 到底是何模样。
奚昭:“……你哪来的两个脑袋六只眼睛?”
“这是脑袋?”绯潜越过她, 指着那两个鸡蛋模样的圆形说, “我以为这是耳朵。”
奚昭好笑道:“我画的是水魔, 听闻它们都有两个头来着。”
“好吧。”绯潜一下蔫儿了, 躬低了背, 脑袋搭在她的肩上, “我还以为你在画我呢。”
连水魔都有画像了。
就他没有。
奚昭听出他话里的沮丧意味。
虽不明白他为何会这般在意一幅画像, 但思忖片刻,她还是捉起笔,用心在那水魔的旁边画了个虎耳青年的简笔大头。
猜错过一回, 绯潜再不敢乱说,只问:“这又是什么魔?”
“这是大猫魔。”奚昭落下最后一笔, 侧过头挑起眼看他,“――你耳朵长这样, 知道么?”
说话间, 还用笔在那简笔大头旁边敲了敲。
绯潜愣了半晌, 终于反应过来是在画他。
他压抑着陡乱的心潮,故作镇定地问:“耳朵当真长这样?”
“要是不信, 你就变出来看看。”
绯潜挠了下后脑勺,随后“嘭――”一声,那暗红头发间就多出了一对虎耳。
浅短的蓬松毛发往耳尖簇拥而去,耳甲和耳背中间一块白,耳廓深橘,其余俱为黑色。
奚昭把本子一丢,转过身,手朝那对虎耳伸去。
嘴上道:“来,让我看看有没有何处不像。”
但她的手还没挨着,那耳朵就跟提前预知到了似的,往后一压,躲开了。
她再捉,那耳朵颤动两番,再闪。
跟装了自动感应器似的。
如此重复好几轮,她干脆从耳朵底下一把薅住,再用指腹揉捏着那虎耳。
“我瞧瞧……是不是花纹画错了?”
她的手捏紧的瞬间,绯潜颤栗一阵。
一股奇异的酥痒从耳尖散开,径直冲向头顶。心头像是被针猛然刺了下,也跟着一颤。
“你……你干什么?”他紧蹙起眉,尚存的理智提醒他应当避开,头却不由得往她掌心里送。
奚昭:“检查耳朵啊――花纹没错,不知形状对不对。”
那虎耳摸起来比身上更软些,偶尔松开手,便会急速震颤一番,还时不时地往后压。
“那、那快些。”绯潜浑身绷得僵直,手也掐得关节泛白。
他紧抿着唇,以为自个儿脸上瞧不出异常。实则那偏深的肤色间已涨出浅绯,一双赤瞳微眯着,透出淡淡水色,恰如透亮琥珀。
直等捏得那虎耳泛烫,奚昭才松手。
“检查过了,没画错。”她道。
绯潜倏然睁开眼。
滚烫的痒意陡然散去大半,剩下的微末一点儿若有若无地挠着他。
“怎、怎么不摸了?”他别别扭扭地低着脑袋,“也不算难受。”
“都比照完了,而且还有一事要问你。”奚昭盘腿坐在他身前,问道,“你不是和那些人说不回去了吗?他们怎么还在太阴城四处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