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曾是我阿兄——一支荷【完结】
时间:2024-03-02 17:16:18

  洪四海将他已经处理完的军务交给门外郎将,“速发军中,最近严整上下,不准出半点差错。”
  秦王揉了揉眉心,将洪四海叫了进来。
  “这香熏得人头疼,撤了吧。”
  洪四海招人进来,那人轻手轻脚地搬了出去。
  “王爷,都预备了。各军近来都上了紧箍咒,非令不得离营,您尽放心。”
  秦王闭目养神,半晌才舒出一口气。
  “嗯——”
  虽未亲眼见到,但他猜测前日在祈善殿,魏登年魏都督向上奏报之时,官家雷霆震怒。一切如他所料,官家当天便着人彻查与梁王相关人等,至于王舒温,不过只是一个引子。
  这场大清洗,才刚刚开始。
  梁王啊梁王,你的野心果然极大,在小小孜阳招兵买马,发展到如今这规模。若不是秦王在暗中养着一批训练有素的暗哨,可就要错失这个收买戚如敏的好时机了。
  “王爷,西旗来信,梁王还要再定五千马匹,问咱们要不要断了他这条线?”
  洪四海其实并不十分明白,为何秦王明知道梁王有谋反之举,却反其道而行之,一直暗中给梁王提供强兵渠道。如今不过一年,梁王的队伍扩充了五倍兵力,骑兵数量不下一万。
  那可是装备了西旗马的骑兵,京畿以北的广袤平原,最适宜骑兵作战。碰上乾朝步兵作战,那便如砍瓜切菜一般,攻进京中只是时间问题了。
  秦王仍旧闭目小憩,“官家没叫咱们插手,一切照旧,别做多余之事。”
  洪四海道一声“是”。
  “另外,叫咱们在那边的人都撤回来,所有痕迹尽数消除,不准遗漏一丝一毫。”
  官家要抬举中央辖下的都督府,打压他这异姓王的亲兵也是势在必行,这时候藏拙才是上上之策。
  他只要在暗处欣赏,瞧魏都督能不能将此事摆平便罢了。
  “戚府那边可有异动?”
  “戚大人去了刑部程尚书府上,”洪四海顿了顿,“王爷将梁王一事透露给戚大人,不担心大人将此事说给旁人听么。毕竟这可是极密案件,只官家和魏都督二人商定,咱们也只是从王舒温被捕那里推测出来罢了。”
  “他不会说。”
  秦王笃定,“你只继续监视便好。”
  “还有一事,”洪四海试探性提一句,“程尚书之子程景秀对云娘子似乎……”
  他身形未动,忽而睁开眼直视洪四海,盯得他简直要浑身起栗。
  “程景秀?”
  “只是出言戏弄云娘子,尚不知他对娘子是不是生了旁的心思。”
  云枝自梁王之后便甚少接触郎君,只一个安执白已经叫他日夜辗转,可他同戚如敏才刚破冰罢了,此时不是上门提亲的好时机,尚还要再等等。
  “程景秀若是还有异动,你知道要如何做。”
  “是。”
  他不再言语,只心中默念,“云枝啊云枝,你和程西约还要再帮我一个大忙。”
  自头一日之后,那孤独朗越确实安分了许多,每日课程具都算得上努力,至少没有再麻烦到云枝为她提醒。
  三人相安无事,倒是程西约领了云枝那日出手相救的情,同她好声好气相处起来。
  这日正是年前最后一堂课,云枝一早嘱咐人到王舒温府上问候,安顿好一切便出门坐上了王府的马车。
  程西约同她是前后脚到了王府,程娘子还拿了些家中做好得甜点分与她吃。
  两人在往日教学的殿内等了又等,却始终不见佟娘子与朗越前来。
  二人枯等了许久,程娘子拉了几个来往的侍女询问,却一无所获。
  “不然先去佟娘子处问问,佟娘子一向守时,不会这般不声不响就不出现。”
  反正佟娘子住处同朗越寝殿临近,也不费什么功夫。
  云枝想了想也觉妥当,两人商量着若是今日王府有事,一会儿便能早日回府,正说着却见佟娘子住处外围着一圈侍卫,似有不可靠近之意。
  程西约上前问道,“小女是刑部程尚书之女程西约,可否向佟娘子通传一声?”
  那小将只叫二人不要靠近,“二位娘子请回吧,今日佟娘子谁都不见。”
  程西约正要再问,忽而听到佟娘子在殿内呵斥一声,进而大声呼喊,“求程娘子替我传信,就说我受秦王圈禁,朗越娘子亦阻挠我尚仪局司赞进宫面圣!”
  ……
  程西约同朗越有嫌隙,既然事关独孤朗越,她便不可能不上报宫中。秦王府可以拦着住在府上的佟娘子,拦不住日日归家的程西约。只是云枝直到被带到宫中之时,尚还觉得云里雾里。
  不知秦王府到底发生了何事。
  不过那孤独朗越被皇后和贤妃娘子带去了旁处,一会儿又见几个嬷嬷挨个进去。
  却听到独孤朗越一声惊天嚎哭,云枝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那是……”
  “是验身嬷嬷。”
  程西约小声同云枝嘀咕道,“独孤朗越胆子也忒大了。”
  祈善殿内,秦王正垂头跪着。
  “若是没有程家那小娘子,你还想着将佟司赞圈在府中,继续保你那大胆妄为的妹妹不成?”
  “佟司赞亲眼撞上这事,可想独孤朗越在你府上出格已不是一日两日,若不是你这阿兄纵容,她何至于生出这么大的胆子!”
  “言许,你太叫朕失望了。”
  秦王只管受着,半点不为自己辩解。
  官家看他脊背绷得板正,心里越发搓火,上前一记窝心脚将他踹倒在地。
  “你自己说,朕要如何惩你?”
  秦王赶忙爬起继续跪好,将早已准备好的对策摆了出来,“臣愿交出手上兵力,在府上静心思过。”
  官家斜眼瞪他,勉强算他识相,“也不要再做什么秦王了,贬为秦国公,就如你所说,回去思过。”
  云枝想着,自己只是如往常一样去秦王府罢了,怎的就成了如此大事的证人,一时也感慨官家天威不可侵犯。她心疼他,昨日还是良将难得,钦封得一字王,今日登高跌重竟连降两级,还不如得胜班师之前所封得临南王,他成了秦国公了。
  云枝本想同他说上几句话,可官家嘱咐,要他在祈善殿跪到天亮,到底还是未能见上一面。
  天家降罪,仿佛雷霆之势,叫一干人等片刻不敢再留。
  殿外又是一夜大雪。
  独孤及信蹒跚回府,他跪了一夜,今早才叫寺人搀扶之下勉强出宫。
  他在门前冷冷看着已经被摘下的王府匾额,心中虽已经料到这般下场,依旧忍不住忿忿。这世上无人真心待他,官家如此,二王如此,郡公府上下更是如此。
  这边独孤朗越昨夜已被送回府上,这会儿正被郡公娘子拥着哭诉,若不是她并未突破底线,一早便被发落了。
  “阿爷,是佟娘子误解,我与他只是玩闹,就算稍稍逾矩,也一向守着底线。既然验明正身,也可证明我清白。便叫阿兄同官家说说吧,为何要将婚事作罢,叫我以后可如何再见人?”
第28章
  郡公尚不知宫中情形如何,只是看寺人将朗越送了回来,还未等问清生了何事,便已有人去摘了秦王府门外所挂匾额,他这才知道事情糟糕。
  “还想着叫你阿兄帮你,秦王爵位都叫夺了,他不活劈了你都算烧高香,还再胡言。”
  郡公娘子揉了揉怀中的孩子,“你好生将事情缘由说与阿娘和阿爹听听,到底出了何事?”
  独孤朗越也知这事难以启齿,正嗫嚅着,郡公气得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婚事都吹了,你还在这里忸怩什么,非叫全京城的人都来耻笑咱们独孤家,你便高兴了?”
  那可是同皇家的亲事,得官家首肯,武都王又有军功在身,不是那等混吃等死的国之蛀虫。哪怕依仗着同二王的情分,日后也是前途光明。
  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亲事,怎么说没就没了。
  朗越痛得高声喊叫,“是那佟娘子诬陷,女儿只是同府上郎将多说了几句话,她便说我与人有私,要进宫禀明皇后。阿兄将她困在府上,原本要替我想办法瞒下,可巧却叫程家和戚家那两个小娘子撞上了……”
  “你说你阿兄要替你瞒下,瞒下何事,只说说话为何要瞒?”
  朗越难以启齿,不肯再说。
  郡公急的满地乱转,“那人现在何处?”
  “谁?”
  “还能有谁,同你有‘私情’那个,我拿刀活剐了他!”
  朗越扑在床榻上干嚎几句,“我怎么晓得,阿兄当日便结果了他。”
  那便是死无对证了。
  “你自己一个的名声不要紧,此事一出连累的我独孤氏其他娘子可要如何是好,京城的消息通达,星越日后又当如何?”
  “阿爷不顾我的死活了嘛,贤妃当场驳了婚事,我今后还不知要如何呢,我也没脸!”
  “你现在知道没脸?”
  郡公伸手要去扇她,被娘子生生拦了下来,“朗越都说是没的私情,偏是那佟娘子多事,既然是言许出手处置过,那便待他回来再说。”
  “便是因你这做阿娘的太过骄纵,如今才敢在宫里娘子的眼皮子底下行这苟且之事,叫官家把亲事都驳了还如此不知好歹。”
  郡公娘子叫他一把推到千工床的雕花之上,他也曾是个杀伐果决的杀将,力气不是个弱女子可能比得,那没能打到朗越身上的巴掌尽数给到娘子脸上。
  “阿爷莫要再打了,阿娘身上杖伤才刚好了,要出人命的。”
  这边乱哄哄做一团,那边有小厮来报,在门外战战兢兢道,“郡公,郎君回来了。”
  郡公收了手,站在地心喘着粗气,“都给我去正殿候着,我倒要瞧瞧你娘俩给做下多大的孽。”
  ……
  洪四海将他架到榻上,又寻了良医罗寺生来瞧秦国公的腿脚。罗寺生叫学徒按照他所说得位置施针,接着辅以适当按揉,秦国公双腿才渐渐有了几分知觉。
  如今爵位降到了秦国公,那些个亲王所用服制、仪仗和官家亲赐的用具皆被罚没。秦国公刚回府不久,便有官家派来得寺人后脚跟着进来。
  “国公勿怪,咱们将亲王规格的用具收了,也好回去交差。”
  独孤及信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便看着寺人先在房中一阵搜寻,逾制的物品一件件被寻出来,堆在案上小山一样的高。
  郡公一进门见到的便是此番景象。
  他原本只想着官家不过是敲打言许,摘了牌匾做做样子便罢了,原来是真下了夺爵的心了。
  “言许,这是怎么一回事?”
  独孤及信靠在榻上,神情倦怠还要再应付这一大家子,“正如阿爷所见,遭了贬斥。”
  那寺人向郡公和独孤及信各行了一礼,“国公,郡公,咱们这里收拾妥当,这便去库房继续清点了。”
  说着便带着手下退了出去,洪四海领着几人向后院去了。
  郡公听了那寺人的称呼差点跌个跟头,“国公?连郡王都不曾保留了?”
  独孤及信简直想哈哈大笑,他果真也在嘴角带上几分讥笑之意,“这不是很好么,咱们独孤家‘一门两公’,旁人想要这等福气还求不来呢!”
  “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郡公隐忍不发,只呵斥他一句,“昨夜出了何事,你详细说来。”
  “朗越昨夜不是送回府了么,她做下的好事,不曾跟阿爷详聊么?”独孤及信瞧他还摆出一副霸王一般的模样,实在觉得他有些可怜。他那样的自诩风流的人物,却教导出这般毫无羞耻之心的小娘子。
  独孤及信看着郡公将朗越推进了门内,那大娘子亦肿着脸跟着进来。
  独孤及信见这场面只轻笑一声。
  郡公却叫闲杂人等不必伺候了,罗良医便带着徒弟下去候着。
  “阿爷愿给她留些体面,却不知那绯闻生了翅膀,今日便会在城内上下传得沸沸扬扬。阿爷这时候想管,属实有些晚了。”
  朗越闻言惊得瞪大双眸,本想再嚎啕一番,可看阿爷这会儿还在气头上,她不敢再造次,只好压抑着小声啜泣起来。
  他们三人在地上站着,只独孤及信盖着薄毯倚坐在榻上,他只着中衣,浮华褪去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
  “此间私密之事,也要我这个做阿兄的来讲?”
  他打量着朗越,眼中满是鄙夷,“这时候知道害怕了,瑟缩了,叫郎君伸手进衣领的时候,笑得那般有趣,那时候你怎么未料到有今日的下场?”
  郡公气得手抖,“你这讨命的,是不是早就同人家滚到一块儿去了?”
  “阿爷莫慌,宫里的娘子们早料到这一出,昨夜验身嬷嬷验过了,正是未踏出那一步,她如今才留下这一条小命。”
  郡公娘子两眼一黑,“咚”一声向后栽倒过去。
  他仿佛事外之人,看着人前来来去去,却个个同他无关。
  屋内之人散去,他压抑心中那一闪而过的孤寂之感,伸手在腿上按了按,那疼痒之意并未缓解。
  他索性不再管它。
  独孤及信盘算起来,官家惦记他手中精兵,意图充到都督府去也不是一日两日。叫他寻到错处恐怕要一撸到底,毕竟他府上诸多要务,彻查起来个个都是掉脑袋的大事。还不如自己给他递个不痛不痒的由头,暂避风头收拢人心。
  不过是纵妹偷情,给皇室名声抹黑,事发后又禁足女官威逼利诱,定个欺罔狂悖之罪,倒也不算冤枉。
  大雪未停,一路难行,云枝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秦王府。
  如今,要改称秦国公府了。
  门前小将甚至未曾拦她,直接将她带去了独孤及信处理公务的工字殿。
  一路风景怡然,只是不少地方已罩上黑纱帐,云枝瞧着越发觉得萧瑟。
  那小将见她一直盯着那几处瞧,便赶忙解释道,“宫里派了人来,雪停后逾制的地方都要重新修整。”
  官家却这样心急,连年后这几日都等不及,恐怕对阿兄下手之事已等候许久。
  室内熏得暖和,云枝解了脖上系带,立刻便有丫头前来,将斗篷收到了一旁去。
  “公爷在里头看书,娘子进去吧。”
  公——爷——
  云枝来回咀嚼这两字的分量,她觉得对不起他。
  云枝转身进了内室,果然见他束发在榻上半倚着,腿上盖着薄薄一层毯子,手里捧着一本杂记在读。
  她却突然靠在门框不敢靠近。
  独孤及信等了她半晌,一早便闻着她衣动风声,怎的半天不见挪动。他终于装不下去,回头正要逗她,却见她不知何时红了眼。
  他讶然,起身要去迎她,“怎么哭了?”
  云枝见他腿脚不利,知道他在祈善殿跪得狠了,越发难过起来,上前将他扶回到榻上。
  “我不知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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