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相册里的照片,伊望是按时间排的,早期照片上都有拍照日期水印,后来就没有了水印,伊望便用笔在照片背后标注了日期。
羿修视线顺着往下,依次见到了六岁的钟慈、七岁的、九岁的、十岁的、十二岁的、十五岁的、十六岁的、十七岁、十八岁,以及二十岁的钟慈。
这些照片有些是钟慈的独立照,比如小学时被她评选当三好学生的五寸红底照,也有她过十岁生日时在生日蛋糕前闭眼许愿的照。
有些是双人、或多人的合照。
比如钟慈与伊望的合照,两人手里都提着一只彩色气球,也有钟慈与自己外婆的合照,又或者钟慈、钟慈外婆、伊望、伊奶奶四人在化工厂楼下拍的合照。
当然,更多的照片还是中学时期,伊望与钟慈的合照,至少三分之一的照片里他们都穿着校服,他们在游乐场游玩的照片、他们吃食物的照片、他们在景区摆拍的照片、他们一起写生的照片、他们去河边钓鱼的照片……
羿修看着看着,眼眶竟然有些润了,这就是他迟到缺席的那十年,他错过了慈慈的整个青春,没想到今天他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看到他的慈慈这么一点点地长大。
就这个瞬间,羿修对伊望的态度发生了天旋地转的改变,他本来对伊望是无感的,现在对他竟然多了一丝感激,感激他陪着他的慈慈一起度过那么多艰苦的时光。
“唉——”他叹口气,手背轻抵在眼角。
钟慈端着水杯进来,就瞧见沙发上的羿修神色黯淡,忙关心道:“修你怎么了?”
羿修抬眸看向钟慈,痴恋地笑起来,手指相册里的一张照片:“我偷翻了相册,被照片中的你逗乐了。”
“是哪张照片呀?”钟慈好奇地走过来,挨着羿修坐进沙发,边去瞅相册,边吹杯里的热水。
“这张。”羿修指着一张合照,“慈慈我感觉你当时正追着伊望,恨不得吃了他,你看你的表情,咬牙切齿的。”
钟慈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是一张抓拍。
照片里伊望推着他的山地车在跑,钟慈拿着笤帚后面追,回忆了好一会儿,钟慈慢吞吞地说:
“好像那天放月假吧,他们学校放得早,伊望就骑车来我们学校等我……”
“我当时在扫操场,这臭小子见我扫完地,说骑车送我回教学楼放笤帚节约时间……”
“结果等我坐上自行车后座,他忽然刹住车说相机还在我同学手上,那车刹得太急,我完全没准备,被他给送飞出去,好像我落地后,立刻抄起笤帚追他……”
“这张照片应该是我同学抓拍的。”
羿修没有评价,只是伸出手背贴着钟慈手里的水杯,说了句:“水还有些烫,慈慈你放小几上让它凉会儿,趁这段空闲,你跟我讲讲这些照片背后的事呗,为夫有些好奇。”
听见他说不正经的话,钟慈伸手拧他胳膊肉:“能不能好好说话。”
“能能能。”羿修吃痛,控诉道,“慈慈,你好暴力。”
“不暴力就治不了你。”钟慈哼了声,把水杯放下,挽着他的胳膊,依偎在他肩膀,“我今晚心情好,愿意跟你讲讲过去的故事。”
讲了大约有六张照片的背景故事,钟慈伸手隔着玻璃杯试了试水温,道:“稍等,我喂臭小子吃解酒药。”
“我帮你扶他坐起来。”羿修跟着站起身。
伊望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被人拉着俩手臂,从床上坐了起来,紧接着他听见慈慈的声音:“小望来张嘴,把解酒药吃了。”
“慈慈你没走?”伊望醉眼直勾勾地盯着钟慈。
“嗯,我还不忙走,你张嘴,吃药。”钟慈温柔地托住他的下颌,试图用点力把他的嘴挤张开,无奈,只好换成哄小孩的语调,“啊——张嘴——”
伊望乖乖张开嘴,钟慈眼疾手快把一颗解酒药塞进他嘴里,紧接着端起水杯往他唇边送:“来喝口水,咽下去。”
咕哝咕哝,伊望一口气喝光一整杯的温开水,却还是觉得口渴:“慈慈,我还想喝水。”
“好,我这就给你倒。”钟慈正准备起身,伊望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我不要你离开。”
羿修在伊望身后发话了:“小子,你是不是看不见我啊,总是在我面前对我女朋友,拉拉扯扯。”
伊望迷茫地转过头,不识人似地问:“你是谁啊?怎么在我家。”
“我是你姐夫。”羿修不客气地争风吃醋起来,“慈慈是我老婆。”
“你胡说,慈慈是我老婆。”伊望跟他争起来。
“我不跟一个酒鬼争论,”羿修说着,一掌劈在伊望的后脖处,“你还是睡着好,一说话,我就烦。”
伊望又睡过去了,钟慈替他盖好被子,嘟哝道:“他酒量没这么浅的,怎么今天喝了大半瓶红酒就醉不像样了?”
羿修重新坐回沙发,一针见血道:“他心里头郁结着心事,借酒浇愁的人更容易醉酒。”
“哦哦,这样啊。”钟慈似懂非懂,“等明天他醒了,我要劝他以后少喝酒,烟则是必须戒掉。”
羿修这时才慢半拍地关心道:“他容易得咽炎?”
“嗯。”钟慈挨着他坐下,叹口气,“他从小就爱生病,每次犯咽炎都会咽痛得说不出话,又急又跳的,我至今还记得最严重的那次,他说不出话,就哭哭啼啼在作业本上写字问我,是不是自己要变成哑巴了,他不要当哑巴。如今好不容易健健康康长大了,他又来作践自己身体,我见了太来气,真是个不省心的臭小子。”
羿修闲散地翻着相册,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说:“慈慈,我认为伊望对你是雏鸟情结。”
这与钟慈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可她很想知道羿修判定的理由,便好奇地求教道:“为什么这么说?”
羿修手指轻敲着相册,气定神闲地说:
“他爸妈在他很小时候出远门做生意,某种意义上讲,伊望属于城市留守儿童,这种小孩在心理上比较脆弱,渴望父母的爱却又得不到……”
“再加之他小时候总爱生病,在他处于糟糕境遇下时,陪伴在他身边的总是你……”
“所以某种程度上讲,他对你的依赖开始变强,直至他长大,把对你的依赖之情混淆成了爱情也不为过。”
闻言,钟慈叹气,抱住羿修的腰:
“不瞒你,我也这么想过,当我第一次在课本上看见,『雏鸟会把第一眼看到的活动物当做自己的妈妈』……”
“『人类遇见的生命中第一个重要的异性,通常也会对对方产生特殊的好感』,我就劝过小望要多结交同龄的女孩子,可他总不听……”
“从小到大,他的同桌永远是男生,好不容易有次新学期开学,老师给他调了班里生活委员,一个女生做他同桌,结果他下了课就找老师换了座位……”
“他学习一直很好,老师很宠他,至此以后再没给他安排过女同桌——对他,我真的也没办法了。”
羿修低头吻她额头,轻声说:“慈慈,我刚刚看了,伊望的命定之人已经出现,是个脾气火辣的姑娘,那姑娘会很爱他,他也会……慢慢爱上她,他们两人婚后会过得幸福。”
“是谁呀?她长得漂亮吗?家世好不好?……”
钟慈忽然来了兴致,这种心情就像自己做了妈妈,自己的儿子某天回到家,挤进厨房,羞羞答答地告诉自己的妈妈自己有喜欢的女孩儿了,妈妈内心的八卦、激动、好奇和关心顿时交织在一起。
羿修伸出食指抵在钟慈喋喋不休的唇上,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露。总之,我保证,那女孩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和伊望很相配,也很受他家人的喜爱。”
“嗯嗯,”钟慈点头,翁着声说,“我不问了,只要他能幸福就好。”
半小时的观察时间到了,伊望睡得很安稳,不再哼哼唧唧,钟慈与羿修拉着手,轻轻离开他的卧室,离开了他的家。
车上,钟慈看了眼时间,有些担忧地说:“咱们比海医生规定的时间迟回了至少一个半小时,她会不会生我们的气啊?”
“不会。”羿修确定地给出答案。
“为什么不会啊?”钟慈好奇。
“因为今晚她没多余精力纠我们的错。”他说。
羿修这句话,似乎说了又似乎什么也没说,钟慈嘟起嘴,埋怨道:“你就不能说直白点么?我又猜不到。”
“小豆子去医院找她了。”羿修转头,捏了钟慈脸蛋一把,“旧情人重逢,不天雷地火才怪。”
“啊?”钟慈吃惊,然后评价道,“看来这段感情里还是小豆子爱得更深些。”
末了,她又追问一句:“小豆子长得好像年轻时的小李子,那么帅的长相,是不是他在鹓族里挺受欢迎啊?”
闻言,羿修挑着眉毛,歪头看着钟慈,坏坏地反问:“有我帅吗?”
作者有话说:
【好消息,世界一故事将在两周内完结。坏消息,世界二是全新设定,我担心小天使们会不喜欢。PS.这篇文只有“今生-前世”两个慢穿世界,写文真的特别考验心态,希望我能坚持~】
第53章 爱害羞的男孩
豆登跟随凤凰马戏团来海圳有一周时间了,开演第一天还得到海圳电视台的专题报道,露天led广告也铺天盖地打了很多天,这声势造得可谓家喻户晓。
可是左等右等,豆登始终都没等到自己相见的那个人。
每每,依然生他的气,不想来见他,唉。
这天周五结束表演后,豆登在后台给羿修拨了个电话:“先生明晚您方便见客吗?我……我想来梧弦医院看望您。”
羿修揶揄道:“主要还是想看海每吧?”
豆登羞涩地嗯了声:“我想跟每每再道次歉,让她跟我说句话。”
“行,你明晚来吧,”羿修不逗他了,转而给他出主意,“你7点来医院,那时候我应该还在外面没回来,你就借着关心我病情的借口,去海每办公室坐会儿”
“可、可以吗?”豆登又希望又害怕地说,“每每会不会……”
“她不会。”羿修知道他担心什么,很果断地给了豆登信心,“我想她不会赶客的,在公事上,海医生一向不徇私情,是个负责任的医生。”
吃了定心丸后的豆登振奋地说:“嗯,谢谢先生。”
周六晚上7点,豆等西装革履,梳着妥帖的齐耳短发,怀抱两束鲜花,准时来到梧弦医院15楼的护士咨询台。
“护士小姐,请问羿修先生在几号病房?”豆登噙着礼貌的微笑。
值班护士闻声抬起头,愣了一下,犯了会儿花痴,片刻后才忙问:“请问先生您是?”
“我叫grey,中文名姓豆,豆登。”他依然面带微笑,浅浅解释一句,“羿先生是我长辈,我来看望他。”
“噢,羿先生昨晚跟我们打了招呼,说要是有位姓豆的先生来探访,请我们帮忙带下路。”值班护士红着脸。
“护士小姐您不必这么客气,”豆等见护士台只有这一位值班护士,绅士地说,“您告诉我房号,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值班护士懊恼自己走不开,遗憾地说:“羿先生住1509号病房,请直走再左拐,右手第三间病房。”
“谢谢。”
豆登抱着花正准备转身,忽然又停住,小心翼翼地问:“护士小姐我再打听一件事,你们海每副院长的办公室在第几楼,如果我想顺道拜访她,需要怎么预约?”
值班护士是梧弦医院的老员工,明白海院长跟羿先生的关系很深厚,而眼前这个长得像小李子的欧美帅哥又自称是羿先生的晚辈,那么,他和海院长相熟也就不是奇怪事。
思及此,值班护士微笑着回应:“海院长下午5点刚做完一台手术,现在应该在办公室休息,我替您电话知会一声,看看海院长是否方便见客。”
“好的,非常感谢您。”豆登忐忑地点头致谢,他怕这通电话打过去,海每冰冷地拒绝他。
值班护士很快拨通内线电话:
“海院长,15楼有一位姓豆,英文名叫grey的先生,他想来拜访您,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
“对,他其实是来拜访羿先生的,可惜羿先生外出还没回……”
“是的,昨晚羿先生就知会了我们今晚有访客……”
“好,我这就请这位先生去您办公室……”
挂断电话,值班护士冲着豆登点头:“豆先生,海院长在办公室等您,她的办公室在19楼的院长办公室,您乘2号电梯可以直达。”
“谢谢。”豆登激动起来,似乎一刻也不能等,他把怀里的两束鲜花之一交给这个值班护士,“麻烦护士小姐帮我把这束花,送到羿先生的病房,我先去见海医生,待会儿再去病房等羿先生回来。”
“哦哦,好好。”值班护士错愕地接过这一大捧的鲜花,再抬头撇眼看见已经进了2号电梯的豆登,茫然地嘟哝起来:“看上去这位帅帅又礼貌的先生,似乎更迫不及待想去见海院长,他不是来探望羿先生的吗?”
豆登踏出电梯门,紧张地拧了拧领带结,今天他穿的这身西服还有领带,都是海每以前送他的礼物,他舍不得穿,所以至今过了这么多年,衣服都还像新的。
整理好领带,豆登又腾出手捏了捏左耳戴的那枚黑色耳环,他和海每各有一只,算是……算是两人的定情信物吧。
之所以不敢确定是否可以归为定情信物,是因为这是他成年那天海每准备送给他的礼物,可惜,事情被他搞砸了,当天海每就向他宣告了分手的噩耗。
“每每,我、我是grey,我、我方便进来吗?”豆登紧张地敲着门,声音已经不自觉僵硬三分。
“进吧。”门内是一道清冷的女声。
拘谨地打开门,豆登唇角的笑容立刻僵硬起来,看起来这抹笑容像是被硬生生挤出来的。
“每每,你、你最爱的百、百合花。”
海每转头瞥了一眼,又转回头,冷淡地说:“放茶几上吧。”
豆登轻轻地放下花束,手心一层薄汗,他走到海每的办公桌前,背过双手擦着汗,暗自吸了口气,说的话再不结巴了:“每每,好久不见。”
海每镇定地敲着键盘,吝啬分他一个目光,冷冰冰地说:“你要是今天不来,我们还能继续不见。”
豆登自动忽略这句不热情的话,自顾说着,像在背台词似的:“每每,我很想你。”
“想我?”海每嗤笑,冷哼一声,“我们有关系吗?非亲非友。”
“每每,我想跟你复合,重新有关系,可以吗?”豆登忽略海每语气中的不悦,继续大着胆子往下说。
简直在找死!
海每没有料到,三个小劫没见面,豆登变化真大,胆子变大了,说的话尺度也变大了。
她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抬眸,讥讽道:“本事见长,从哪里学的泡妞技巧?怎么,你想用在我身上?”
一句话把豆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勇气击碎了,他的舌头立刻开始打结,说的话也不再直溜:“我、我没有……我、我就是想你……想、想跟你和好……想、想重新跟你在一起,可、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