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更是体弱多病,从小就被各种名贵药材养着,及至最后更是连蛊师都请了。
孙柯是无意中发现她的血对于自己养的蛊虫有奇效。
姜芜体内的蛊,就是他偷偷以楚嫣的血养成的,这事他没敢告诉任何人,包括楚凌。
哪怕是抱错的千金,那毕竟也是国公夫人疼爱的孩子,名义上也是国公府的小姐,被他以血养蛊虫,说出去只怕国公府饶不了他。
可谁也没想到,后边楚嫣会被封为郡主和亲。
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再也瞒不下去了,只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说完后,上边长久地静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听到了男人骇人的声音:“好……好,你好……”
从他甚至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里,孙柯已经能想象到那人此刻是怎样的怒火冲天了。
他可以确定,若不是自己还有用,绝对无法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这都是报应,原本就连续几日没有休息的男人,这会儿像是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的力气。楚凌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有这样的想法。
这都是报应,是对他的惩罚。
惩罚他的狂傲,他的仗势欺人。他甚至没有力气将怒火宣泄在下边跪着的人身上,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归根到底,是他的步步错。
“安抚好她体内的蛊,”楚凌压下所有的愤怒,“若是她有什么事,你也别想着好过。”
孙柯连连称是。
其实不用楚凌说,他也不难想象,一旦夫人出了事,自己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孙柯离开后,初一才进去。
天色已经更晚了一些了,房间里还是没有点灯。
楚凌坐在书桌旁,手撑着头,看不清表情,却也能感觉到那身上传来的疲惫。
“梁明珠,还没有消息吗?”
初一低头:“是。”
一个小娃娃,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楚凌做事向来狠绝,仇家都不会留太久,明珠被带走的这几年,他更是疯狂排除己异。
与他有仇的,都被排查了一遍,却依旧是没有找到明珠的蛛丝马迹。
“属下已经……”
“什么都不用做了,”楚凌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他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变,因为事关姜芜,脑子不得不重新思考起来,“既然是为了对付我的,迟早会自己出现。”
“你现在,去做另一件事情。”
“弄清楚楚嫣现在的情况。”
***
想要把楚嫣接回来,涉及的就是两国问题,需要徐徐图之。在那之前,楚凌不得不稳住姜芜。
孩子们早就被送到了国公府,虽然他们一开始都不愿意,但在知道母亲的病情后,也只能答应下来。
这次在姜芜的记忆里,自己是把她当作替身的负心汉。
楚凌顺着她的记忆,藏起对她的感情,扮演着“负心汉”的角色。
许是几次蛊虫的发作让她的思维变得迟钝起来,她不会去思索那些蛛丝马迹,不会去刻意在意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真心。
仿佛就认定了自己的所爱另有其人。
一如前几次那样,她对他的厌恶,依旧是刻在骨子里的。
厌恶自己的靠近,厌恶自己的碰触,厌恶关于自己的一切。
房事之事时,只要自己的手放上去,她就僵硬得不像话。
可楚凌甚至不能去安抚、挑逗。
他能做的就是让她自己放松下来。
姜芜没有快乐过,她的状态好像越来越差,楚凌知道她经常会一夜一夜地睡不着,知道她会在自己走后恶心到吐。
可是有时候,楚凌会觉着,病了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那些厌恶与排斥,他无论经历了多久,也无法习惯,也依然是会化作利刃,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楚凌也开始了失眠,在姜芜睁着眼睛到天亮的时候,他是闭着眼睛去听她的呼吸声。
在姜芜清晨时因为厌恶背过身去装睡时,他也只能回忆着曾经那个全心全意喜欢他的女人聊以慰藉。
他能做的只有想方设法筹谋将楚嫣接回来,虽然蛊虫出来后,她可能依旧会厌恶他,但至少不用担心她的性命,不用像现在这样,连感情都得藏起来。
姜芜的排斥,让他无法与她亲密太多次,楚凌怕会逼疯她。所以他只能在自己快要疯了的时候,用这肉/体片刻的欢愉,支撑着自己不会垮掉。
他们像两只刺猬一般彼此折磨着,有时候楚凌会想,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若是一直如此,会不会有一天,他就会痛到不爱了,痛到放手。
然而这样的想法,总会在她偶尔的笑容或是讨好中烟消云散。
抓住她,或许会痛。
但是放开她,自己会死吧。
第90章 回忆终章
姜芜还记得两个孩子。
没有了怨念与纠结,对于孩子,她只记得了爱,然后恢复到了慈母的模样。
她还记得青阳。在她的记忆里,她与青阳还是朋友。
似乎她的恨,只留给了自己。
姜芜病了,她的情绪时刻会变得很糟糕,像是快要无法承受。
楚凌也病了,他变得越来越暴虐、嗜血、嗜杀,当阿芜因为害怕他,而对他好声好气的讨好,就成了楚凌唯一能得到的糖了。
蜜糖?□□?他们只能在这样微妙的平衡下,维持着彼此都不会崩溃的界限。
可即使如此,他也挡不住这朵娇嫩花朵的枯萎。
焦虑、烦躁、恐慌,这些诸多不好的情绪,在她帮着那个小丫鬟接近自己时到达了顶峰,而后爆发了出来。
他快要气疯了,这个人的洁癖他怎么能不知道?哪怕是早就知道了她对自己的讨厌,楚凌的情绪也依旧在那一刻失控。
她甚至愿意让别人碰自己吗?
女人跪在地上,拉着自己的手,颤颤巍巍亲吻在他的手背上:“大人,您就饶了她一命吧。”
她哭得梨花带雨、泪眼朦胧。像是被逼到绝路而无计可施的羔羊。自己则是加害她的饿狼。
可是无计可施的,到底是谁呢?
楚凌发愣了好一会儿,他看着地上的女人,若是她这会儿抬头,若是她能看看自己的脸,应该能看到自己犹如困兽般的表情。
可她没有,她从来不会主动看向自己。
楚凌忍着那一瞬间的心痛如绞,他能拿她怎么办?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他只能不顾女人的厌恶、僵硬,一遍遍地与她共赴极乐,他沉迷于用那一瞬间的快感,填补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
他第一次见到莫阳舟,是在戏楼里。
楚凌隔着窗户,听着那边男人温柔而并不女气的声音。
他也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姜芜,那个总是绷紧了神经的女人,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放松。
那样的淡淡的笑意,却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流露的。
楚凌心中涌出强烈的杀人的冲动,被嫉妒折磨的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个男人大卸八块。
那日,那个男人唱了多久,楚凌就和姜芜一起听了多久。临走时,他给底下的人做了暗示。
所有敢接近她的人,所有想要拆散他们的人,都该死。
当天晚上用膳时,楚凌注意到姜芜胃口好了许多。
这人跟他一起用膳,从来都是一副会积食的模样。可那天居然吃了第二碗米饭。
她吩咐下人添米的时候,楚凌看了过去。
他其实看过去的时候就后悔了,因为这一眼明显把姜芜看得不自在了,好在对方的好心情像是没有被破坏掉,还是继续低头扒了两口饭。
楚凌心里又开始憋闷了,冷声地问:“心情不错?”他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想,是因为那个男人吗?因为他,她心情才会这么好吗?
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这么开心?
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笑?
楚凌心里的猛兽似乎又在嘶吼了,就在这时,他的面前多了一双筷子。
姜芜给他夹了一块肉。
是她喜欢吃的,楚凌其实并不怎么喜欢。
“就是觉着今日的菜做得真是不错,”她笑,大约是察觉到了楚凌的心情不佳,又或许是心虚了,所以带上了两分讨好,“大人您尝一尝。”
面对难得会对他这么温柔的姜芜,楚凌被她驯服好的身体,先一步缴械投降。
他虽然抿唇没有说话,其实已经没了一点脾气,默默将姜芜夹给他的菜吃完时,他觉着这样靠着她施舍的温情来过活的人,着实可悲。
更可悲的是那一晚他想了许久,到底是没动莫阳舟。
不过是个戏子而已。
姜芜这个人,不是乱来的人,楚凌很清楚这一点。
他就像是被困在囚笼里的野兽,空有愤怒,却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他怕把姜芜逼狠了,怕她受伤,怕她会真的情绪崩溃,怕她被刺激蛊虫发作。
后来想想,还不如在那时候杀了莫阳舟。
杀了就杀了,而不至于给了那个男人的可乘之机,扎根在了姜芜的生活中。
他只是想让姜芜开心一点,即使这开心,并不是自己给的。
可这,也把他推入了一种病态的循环。
姜芜不高兴了,就会去找那个男人,从那个男人那里获得慰藉,不论楚凌怎的小心翼翼,都无法阻拦她去见那个男人。
他只能刻意不去想那两人私下是如何相处的。
不会有更亲密的接触,就是楚凌的底线了。
可有一次,他跟踪了姜芜,看到她停在了莫阳舟的小宅院旁。那日下着雨,女人一身浅绿色长裙,隔了这么远,楚凌都能感受到那脚步的两分轻快。
她步上台阶后收了伞,抬手扣了扣门,不多时,门被打开,一张少女的脸,显露了出来。
她们不知说了什么,姜芜脸上都是笑意,她随着少女进了屋,浅笑着的男人就站在屋里等着。
而后门关上了,隔绝了楚凌的视线。可他脑海中的思绪开始不断地发酵。
那小姑娘是明珠,他已经知道了。即使没有记忆,即使互不相识,可是母女之间的感情,好像是天然的一般。
门里的他们,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门外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他想起那年在桐淮,他坐在桥上的马车里,看着相携离去的二人。
也是如此,只有自己被隔绝在外。
楚凌捏着伞柄的手,在愈发地收紧。他从不后悔自己夺来了这个人,他后悔的只是自己的狂妄,只是对自己感情的低估,对他们未来的错误判断。
若是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用更为隐秘的手段,就应该更耐心一点,他从一开始规划的,就应该是他们的一生。
楚凌一直等到姜芜从宅子里出来。然后跟在后边与她一起回了府。
他们在丞相府的门外相遇。
彼时姜芜似乎在踌躇什么,楚凌甚至能听到她小声地叹气。仿若回来这里,对她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大人。”她身边的丫鬟先发现了自己,赶忙行礼。于是姜芜也转头看了过来。
她也赶紧行礼:“大人。”
彼时的她还不太会隐藏情绪,楚凌轻易就看出了她眼里的慌乱。
“去哪了?”
他这么一问,女人就显得更加心虚了,却还是对他笑了笑:“就是……青阳公主那里得了上好的茶叶,邀我去品一品。”
楚凌没说话,只是用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姜芜被他看得心虚,慌乱之下,挽住了他的胳膊,笑意吟吟地问:“大人这是刚从宫里回来吗?”
像是有意要叉开这个话题。
楚凌低头,看了一眼她挽住自己胳膊的手。恍惚间想起,在他们尚且甜蜜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心情好了就会在这里等着自己回府,亲亲热热挽着自己。
此刻,他在女人含笑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略显扭曲的面容,于是转过头,嗯了一声。
姜芜没有发觉,她不会在意自己的情绪,她只会庆幸自己没有发觉,以为躲过了一劫。
楚凌听到她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都真心了几分。
“还真是巧,”她的手没有松开,这么笑着说,“那我们一起回家吧。”
回家。
她不经意的话,却再次将楚凌酸得皱在一起的心抚得平平展展。
是的,这才是她的家。楚凌甚至开始想,至少,她是把这里当作家的,至少,她还记得自己是她真正的夫君。
姜芜仿佛在他的心里装了一把琴,琴弦就在她的手里挑拨着,是让自己欢喜,还是让自己忧愁,都在她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