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 朱嫔的理智立刻回笼了。
她从贵妃被贬为嫔,眼下宫里的女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尤其是司徒贵妃。
原本她们二人都是贵妃, 不分高低。如今朱嫔居于司徒贵妃之下。想到司徒贵妃那张得意的嘴脸,她是怒不可遏。
而这一切, 这一切都是陈瑾引起的。
如果不是陈瑾识大体些,不是非要把他们的算计告诉顺帝, 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儿?
朱嫔眼中尽是冷意, 扫过陈瑾更是透着不喜。
“早知道你是这样无情无义的孩子, 自打你一出生,我就该掐死你。”朱嫔不打陈瑾了不错,但出口之言却是伤人之极。一个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果真丝毫不曾顾及陈瑾的感受?
陈瑾纵然知道她做事惹起朱嫔的不喜,而上辈子,到死陈瑾一直都以为母亲和兄长是她的好母亲,好兄长, 一生陈瑾都在为他们活着,到最后陈瑾得到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一辈子, 到如今陈瑾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
把他们做下算计人的事公之于众,让天下人看清他们这一对母子是什么样的人, 就是她的错了?
明明他们自己做错了事,明明是他们算计陈瑾不成,反而因此暴露,就要将所有的过错归到陈瑾的头上吗?
朱嫔恨不得陈瑾从未出生过?
陈瑾笑了,虽然透着苦涩,却迎向朱嫔道:“母亲以为,活着成为你的棋子,任你们摆布,我就乐意?
“若我知道你和四哥是这样的母亲、兄长,难道我就想成为你的女儿,他的妹妹?
“母亲不必感怀没能早知我是什么样的人,把我掐死。我人就在这里,母亲若想要我死,尽可杀了我。”
对,陈瑾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若是朱嫔想要陈瑾死,陈瑾是朱嫔所生,朱嫔尽可将她的命拿去。
朱嫔怒极脱口而出的话,本不过是想让陈瑾伤心痛苦。始料未及,陈瑾竟然无所畏惧,更是巴不得她如她所言出手。掐死她!
“母亲要动手吗?啊,我知道了,母亲连打我都不能尽情的打,正是为了四哥。亲自动手杀我,那更是不能。毕竟后果母亲承担不起,母亲哪里愿意为了我这样一个不懂事儿的女儿,赔上四哥后半辈子。”朱嫔进退两难之时,陈瑾却明白了!
朱嫔就算说着再狠的话,陈瑾提醒之下她不曾动手,更不想让陈瑾揪着此事不放,害了陈衍。杀陈瑾,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绝无可能。
偏偏陈瑾非要把话说透说白,让朱嫔连个台阶都没得下。
“你以为我不敢?”朱嫔为陈衍着想,确实无法立刻动手,然而看着陈瑾一副吃定她不敢,亦明了她断然不敢的样儿,同样让朱嫔气愤。
她生下的女儿,说一句顶一句,明摆着不愿意再同她好好说话,她又何必给陈瑾留脸?
“母亲敢,没有什么是母亲不敢的。”陈瑾认为朱嫔不敢吗?
不,恰恰相反,陈瑾一直认为朱嫔为了陈衍,就没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让陈瑾心寒。
她为陈衍,为朱嫔的心意,难道他们当真一无所觉?
不是的。
从始至终,他们知道陈瑾待他们如何,也正是因为如此,更要将陈瑾利用到极致,达到他们手握天下大权,陈衍能够荣登九五的目的。
利用陈瑾到了极致,更想让陈瑾任劳任怨,天底下有那么好的事?
陈瑾是那么傻的人吗?
就算是,上辈子陈瑾用命任由他们算计了一辈子,也算傻够了吧。再想让陈瑾像上辈子一样,陈瑾不愿意!
“可是母亲得考虑的是,这究竟值不值?若是四哥有一个疯魔的母亲,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四哥?往后他还有可能翻身吗?啊?”陈瑾知道没有什么事儿是朱嫔不敢做的,但同样,朱嫔最大的顾忌永远都是陈衍。
愿意为陈衍付出一切的人,自然也是愿意为了陈衍忍下所有的委屈。
朱嫔不得不说,陈瑾所指的一切都说到她的心坎里了。
她这一生最在意的就是陈衍,最不愿意陈衍的宏图大业受到损失。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年她处处小心,不断地经营,只是为了陈衍。
她从不愿意毁了陈衍,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毁了陈衍。
“母亲,我想提醒你的是,你在意四哥的将来,不愿意四哥这一辈子就这样毁了,你想找我,想让我再帮着四哥。可是,你就没有想过,我在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相辱下,我会做出什么事?
“你们能算计我,难道我就不能算计你们?最重要的是,父皇现在疼我,对你和四哥不喜之极。若是我想给四哥下绊子,会很难吗?”
陈瑾不得不提醒提醒朱嫔,千万不要忘了至关重要的一点。今时不同往日,尤其朱嫔要记得,她是可以给陈衍下绊子的。
“你疯了?”朱嫔脸色大变,陈瑾竟然会出言威胁她!
“对,我是疯了。难道不是母亲逼的?我不与母亲和四哥计较你们算计我的事,你们反倒一直在指责我,道我不识大体,只在乎自己。好啊,我就让你们看看,真正我只在乎自己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陈瑾很是厌烦朱嫔每回一见面就要同她算账的架式,即如此,她就让朱嫔清醒清醒。
“我不喜欢母亲总寻我的不是,质问于我。也不乐意母亲寻各种各样的理由让我不好过。更不再想因母亲再一次引人注目。所以,如果母亲不想将来的日子不好过,我就请母亲好好地记住,永远不要寻我的不是。
“母亲若是想留着基本的体面,我可以给母亲。反过来,若是母亲不愿意留住这点体面,那就别怪我对母亲手下无情。
“如果母亲想问我能对你做什么,那么我会母亲你知道,我不会对母亲做什么,可我能让四哥承担一切后果。
“母亲若让我有一分不乐意,我就让四哥三分不痛快。母亲若是想试试看我是不是在说笑,我会让母亲如愿看到的。”
陈瑾果真是把话摊开了说,她一避再避朱嫔,只会让朱嫔以为她是心虚,不敢面对朱嫔。
然而陈瑾心虚什么?陈瑾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朱嫔和陈衍的吗?
分明从始至终,对不起陈瑾的人一直就是陈衍和朱嫔。
他们自己算计陈瑾不成,陈瑾将他们的算计公诸于众,就成陈瑾的不是了?
若不是他们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何畏于人。
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算计女儿、妹妹的人丝毫不曾手下留情,倒想将一切过错归于陈瑾身上?
笑话,陈瑾就算想成为恶人,也必须是出手的那一个恶人。
如果朱嫔以为她是陈瑾的母亲就可以为所欲为,陈瑾会让她知道,她也是有底线的。这些底线,绝不许朱嫔越过。一但朱嫔不以为然,越过了,就莫怪陈瑾手下不留情。
“你是真的疯了!”朱嫔面对陈瑾的威胁,不能说不怕。
不,更贴切的说是,她很害怕。
从陈瑾的神色中,她看到的是鱼死网破,若是朱嫔当真再敢让陈瑾不痛快,陈瑾一定会说到做到,让陈衍休想能再痛快。
陈瑾笑了,笑得十分畅快,“这不就是母亲想要的结果?你不就是想让我疯了。只有我疯了,你才能如愿以偿,任你摆布不是?”
朱嫔这个时候面对陈瑾,着实拿不准陈瑾的真假。
她一面说服自己说,陈瑾不是那么狠的人,她不可能真做出鱼死网破的事儿。
另一方面却又想着陈瑾做过的事,陈瑾一向是眼里不容沙子,若不然也不会害得陈衍如今被夺爵囚禁。
“母亲,你得知道,我从前不愿意对你和四哥动心眼,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们是我的好母亲,我的好兄长,你们是我最亲最爱的人,为了你们,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你们用行动告诉我,我拿你们当最亲最爱的人,在你们心里,权势天下为重,我不过是你们可以随意舍弃的人。只要可以让你们达到目的,就没有什么是你们做不出来的。
“母亲,你仗着我对你们的信任,肆无忌惮的伤害我时,说出宁可在我出生的时候掐死我时,我便明白了,我在你心中什么都不是。
“既然如此,母亲以为,我为何还要将你和四哥放在心上,处处为你们着想?”
当陈瑾不再顾念所谓的母女、兄妹的情分时,朱嫔和陈衍以为,他们还能如何?
朱嫔看着陈瑾,像是第一次认识陈瑾。
陈瑾言尽于此,已然不愿意再作声,朝朱嫔福福身道:“母亲若无他事,我先出宫了。”
朱嫔此来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这一刻都已然无用。
而陈瑾也越过朱嫔,头也不回的出宫了。心中一直压着的大石,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076章 婚期如何定
陈瑾和朱嫔在宫中交锋一回, 陈瑾算是把朱嫔拍老实了。
朝堂之上,新年的第一天上朝,顺帝面对出面问起陈瑾和司徒晋大婚日期时, 目光微闪,却又极快恢复正常。
顺帝扫过问出话的人, 这是谁的人不重要, 提出这个问题,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着急陈瑾和司徒晋的婚事。
“朕膝下如今只剩下康乐一女,朕一点都不急于嫁女儿。”顺帝慢悠悠的开口。
司徒晋在殿下闻之,抬起头悄悄地看了顺帝一眼, 这话半真半假。
“不过,朕不急的事, 你们倒是挺急。司徒安之,你急吗?”顺帝坦然承认自己的心思后, 又想起另一个主角, 点名问来。
“臣心仪公主殿下, 自是希望能早日抱得美人归。”顺帝想探探司徒晋的底,司徒晋有何不能答之?
对陈瑾,司徒晋从来都是看得见捉不住的。从前他们在一起,已然成为夫妻时,司徒晋面对陈瑾,总有一种陈瑾随时会离得他远远的感觉。如今他们尚未成为夫妻,这种感觉更是强烈。
扪心自问, 司徒晋确实希望能早日娶到陈瑾,两人结为夫妻。
但司徒晋亦清楚, 上辈子他将错就错,如愿抱得美人归, 这一辈子想娶陈瑾,过陈瑾那一关便不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这句大实话朕自然是相信的。不过,朕想着好不容易才将女儿养大,这便便宜了你,朕这心中很是不舍,故而要留一留我儿。你可有异议?”
婚姻大事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司徒家的事,尤其是司徒晋的事,就是司徒晋说了算,这一点人尽皆知。
此刻顺帝问来,坦露的是爱女之心。这一点谁也不敢道其中有假,自然也是不好揪着道不妥。
“陛下爱女之心,臣明白,自无异议。但臣还是要冒昧问陛下一句,陛下想留康乐公主殿下到何时?”司徒晋完全没有异议,虽然是冒昧的问来,却是不得不问的话。
“钦天监合你们的生辰八字,朕看了这些日子,都觉得不合适,且让钦天监再看。”司徒晋想要答案,顺帝这样的回答就似是给了答案。
司徒晋倒是不知钦天监看好了日子,不过新年早朝便提起陈瑾和司徒晋的婚事,这样的事若说其中无人推手,断不可能。
想到这儿,陈瑾不留痕迹地看向自家人,自然不会错过老父亲老神在在的样儿,显然这件事背后推手的人正是司徒。
明白这一点,司徒晋心下轻叹,皇权与世族,从来都是争斗不休的。
你想压我一筹,我也想压你一筹。
司徒晋在很多时候所代表的其实并不算是整个司徒家,自然,他的想法也并不一定为司徒家所认可。
不认可的情况下,司徒家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比如现在,就算陈瑾和司徒晋的婚事定下,很明显,很多时候司徒晋一直很主动,但对司徒家的人来说,司徒晋怎么主动都可以,他们要知道的是陈家的态度,尤其是顺帝的态度。
好啊,顺帝亦干脆,你们想知道我的态度是吧,我就让你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
女儿,就算定下婚事,何时嫁这一点确实是两方商量着来,总是女方占据主导位置。尤其当这个女方的家长更是皇帝时,如何让这门亲事早点完成,亦或是让不让这门亲事成,都是顺帝一念之间的事。
“是。”司徒晋明了,所以他得让顺帝知道,他其实没有太多的坏心思,更不想乱来。
顺帝算是相对满意司徒晋的态度,也乐意借司徒晋的手,让司徒家的人知道,他的女儿不是每一个都是宜佳。
想到宜佳,顺帝就头痛,谁让她做下不少叫顺帝头痛的事。
这一回或许可以借陈瑾的手,让司徒家吃一吃亏?
不得不说,顺帝还真是打了这么一个主意。
“再议其他事。”顺帝打算就这么搁置这此事,议起其他。
就算有人再有意见,司徒晋却扫过其他人,带着警告的眼神无声地提醒他们,若是他们敢乱来,他会做出什么事可不一定。
不得不说,比起陈瑾对朱嫔的威胁,仅司徒晋一个眼神,足以令司徒家的人投鼠忌器,谁让这一位的杀伤力比起陈瑾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