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有点小可怜。
我手没急着收,又往他头顶毛绒绒上揉一把。
五条悟像只狗狗被我力道薅得微晃脑。
“放心吧,我不走,”我保证,“这里这么闷,没有一个人陪你玩,绝对会寂寞得哭的。”
况且,什么来路不明的天降哥哥,一听就很奇怪。
谁要和他走啊。
“我才不会哭……”
五条悟撇着嘴嘀咕。
但看得出好像高兴一点了,发丝底下的耳朵微动弹。
我看见了,就凑过去,见他光看我,没有动,试探性伸手揪住。
“之前就很好奇,”逮住机会,我问,“你为什么耳朵会动的?”
说着研究性质地戳一下他耳垂,见他还是没抵触,动手捏了捏。
软软凉凉的。
触感有点像猫肉垫。
“有动吗?”
被我问,五条悟却也像头一次听人说,显出意外。
“有的,好几次都有在动。”我又小心轻轻捏,还是好奇,“怎么做到的,好厉害。”
他好像不是很在意:“我不知道。”
说着又微微动了动。
我:“!”
神奇。
*
这之后不久,五条悟就接到任务,跟着负责他的辅助监督外出祓除了。
这几天回暖,冬天大概要彻底过去了,我正思考要不要喊人把被炉收起来,就有侍女过来找。
“千鲤小姐,家主大人让我带您过去。”
我并没多意外,也基本猜到是什么事。
跟着她抵达目的地,一间用来招待宾客的和室,我在那边看到两个人。
一个自然是五条家主,另一个则是名陌生青年。
虽然没见过,但感觉眼熟。
最明显的是色泽特殊的碧瞳,令人联想到猫的眼形。
五官也确实很相像,换作任何一人过来看,都会认定我们是兄妹。
“小鲤。”
那个人突然发声。
语气温和到不可思议。
我没有应,眼睛警惕地盯着那朝我微微露出笑容的男人。
视线从他唇角勾起的弧度向上,扫到那对碧翠的瞳孔,再向上,直到……
额头。
我猛地愣住了。
“初次见面,小鲤。”
青年并没有在意我初见面时防备的目光,只是缓步接近我屈膝俯身。
将视线与我齐平。
“你之前一直在沉睡,可能不认识我,我是哥哥。”
他的嗓音似乎有种令人松懈的魔力,再加上全然无害的长相,恐怕很少有人能够抵御。
我一动不动,眨了眨眼,呆呆看他。
在对方略带笑意的鼓励眼神中,终究放下防备,一瞬表现在脸的戒备与敌意全然消失。
“哥……哥?”
我试探唤。
之后脑袋就被罩过来的大手覆盖住。
我盯住他,又半晌,我一下抱住那胳膊。
之后像是走丢的幼猫面对寻来的大猫,开始急切地询问道:
“哥哥!真的是哥哥吗?”
“是我,小鲤。”
青年温柔地说,抚摸我背部安慰。
迅速从眼眶流出水分很快打湿脸,之后面前人手就伸来,抬起的袖口轻轻替我擦拭泪。
“没事,没事了。”
“哥哥”安哄意味地揉着我发顶,指尖温柔的包裹住还在不住滚落的泪珠,全部收拢入掌心。
“哥哥带小鲤回去,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我只是哽咽地、泣不成声地一个劲点头。
“我要回家…我再也不想呆这里……”
*
最后,我把手交给了朝我伸来的花开院千鸟,也就是我的哥哥,和他一起回花开院。
和与他接触时,“虫”让我看到的记忆一样:他确实是我(这具身体)的亲生哥哥
并在原主沉睡时代替死去的母亲一直细心照料,向来温柔而又耐心。
甚至一次为了从意外失火的房间救出无意识的我,烧伤了眼睛往上部分的皮肤
至今都不得不用厚厚的刘海,掩盖住额头无可修复的丑陋疤痕。
所以,我必须……
*
只是,时机有些不凑巧。
从相认到花开院千鸟和五条家主的讨价还价,这中间又浪费了不少时间。
等到我跟着他离开五条宅,在外院刚好撞上了任务回来的五条悟。
我立刻低下头,将脸转开,没有去看他。
“悟少爷。”
千鸟见到他,保持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
那边,五条悟只是微微朝他方向瞥了眼,连半秒都没停留,便毫无兴趣地离开了。
全程没有往我身上落一眼。
“呜哇,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冷冰冰的呢……”
五条悟走后,千鸟耷拉着肩膀吐了吐舌。
“被迫和他相处那么久一定很辛苦吧?”
他又爱怜地揉一揉我头,像个真正的好哥哥。
“不过没事了,小鲤以后不用忍耐了。”
我用力点点头。
也像个真正在外面受了委屈的、柔弱的妹妹,一下紧拽他胳膊。
……
直到走出五条宅,回到花开院宅。
直到等更多更多的“虫”钻入花开院千鸟的体内,填充满他的颅腔
直到时机彻底成熟——
我动手了。
*
*
身上都是血,衣服也完全报废。
本来没想搞得这么夸张。
可是“虫”在注入后填充得太满,像是被灌饱血的蚊子直接撑爆了。
叫人厌恶的是,即使变成完全无法聚形的、渣滓大小的碎肉,“那个东西”也依旧没有死去。
它还想逃窜,血红色肉嘟嘟的颤抖肉块拖曳着沾满体.液的黏丝,颤巍巍就想跑。
自然不可能给对方逃窜的机会,我唤醒了空气中的“虫”,让它们将之一片一片全数吞掉。
等到消化完毕,能够占据他人肉.体的大脑彻底从世上消失,真正意义上消于无形。
“呕。”
我干呕了一声,蹲在地上让自己缓过来。
并不是觉得全身血污又或者脚边还躺着具无头尸首叫我不适
只是还在为那种恶心的东西现在已成为我营养的一部分而感到隔应。
【你嫌弃什么?吃下去的可是我。】
“虫”的“声音”时隔多日,又一次在我脑内响起。
我眨了眨眼。
一滴刚巧飞溅到睫毛上的血珠随之掉落。
“你……好像比之前智能些?”
我不确认问。
【我吸收了它,这是对你我都有益的。】
我:“好吧。”
虽然心理上接受不了。
但不得不承认,在分解掉羂索以后“虫”的力量相较之前的确更好掌控。
完全没有半点嗜睡或是饥饿感。
只是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唰火锅都不会再点脑花了……
*
我缓好后,就站起。
弹了弹尚且沾染在脸上的泪珠。
透明的液体自动从面颊和睫毛脱离,撒入空气,转而与浸入衣料的血迹结合。
很快,身上的和服便再度归于洁净,地面残余的血迹也一并被无形的东西吞纳吸收。
那些并不是真正的眼泪,同样是我让术式凝成的不同形态的“虫”。
毕竟光是叫我在不露馅的情况下对那东西展现那些表情就够叫我恶心的了。
又不是演员,不可能做到眼泪随时随地说来就来。
【接下来是要埋这具身体吧?我让周围的人先被催眠】虫说。
“谢了。”我说。
拖起属于花开院千鸟脖颈横切面已经没有再流血的躯体,略有些艰难地搬动到庭院。
“只是不完整这点有些过意不去。”
埋好,用石头堆好一个简易的墓碑后,我低头稍作悼念。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最起码能让你安息了。”
做完这一切,又让“虫”对所有知情人的记忆进行干涉后,我刚打算离开花开院,这时就觉察身后有人。
一种熟悉的被注视感。
回过头,是五条悟。
他站得离我不远,但也没靠近,没和之前一样看到就会走过来。
就只光远远站在那,面上没什么表情,蓝眼睛一动不动盯住。
无波无澜。
我:“?”
什么时候跟来的?
站那多久了?
看到刚刚的战斗了么?
我埋尸体的背影应该还算优雅吧?
这些并不是重点。
因为看起来他显然……
生气了。
虽然外表压根没表现,和平常也差不多,无表情。
但从周围缠绕的空气足以判断,现在的状况,大约比印象里任何一种时刻都要生气。
“五……”
我抬步,刚想朝他走过去,名都没喊完,那边掉头就走。
背影气呼呼。
“等一下。”
我稍加速,迈步追过去。
察觉到我加速跑,他速度就跟快。
原本大步走、用木屐把地踩得“踏踏踏”的状态瞬间也变成跑。
距离越拉越大。
好累。
我并不想和他玩日剧跑,肯定追不上,也懒得跑。
干脆假摔。
路过一石块,我觉得机会来了,立刻上,找准角度,“噗”一下跌趴在松软的草地。
我悄悄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动不动趴了会儿,原本渐远的脚步就停了。
又隔会,就感觉有人接近。
抬起头,五条悟在跟前,蹲下来的姿势,下望与我对视。
“生气了?”
我刚问。
就被他拉起来,给拍头发、衣服、手掌上的草屑,用心到处拍,就是不拿正眼看我。
“还以为你看出来了,”我说,“之前不是还配合我演戏吗?”
见他还是将脸转开,闹别扭,也一声没吭,我就强行将他脸掰来。
“说过不会走就是不会走,”我直视那对蓝眼睛,“我会回去的,不会骗人。”
五条悟看着我,突然就显出不高兴。
“骗子。”他说。
瞳孔里的蓝色有一瞬似乎模糊了,眼角微微抽。
“上一次你就食言了。”
声线带点闷重的鼻音。
见此,我眼眶就扩大。
以为看错,刚要凑去仔细看。
“小悟,难不成你在k……”
“哭”字都没说出口,视线就一花。
等我再反应,脸颊已被咬。
“!”
不是小猫和人玩闹,表示亲昵的轻咬,而是真的咬。
还不松口那种。
虽然应该没用多大力,但也知道是在发泄脾气。
我只是默一下,就伸手过去搭住他的背,无奈搓了搓。
劝:“学点人类的生气方法,行不行?”
多少还是有点痛。
……
啃完脸,五条悟就直接猫咪扑人,维持着一把扒拉住我整个的抱姿,抱住不动弹。
我知道那肯定不是撒娇,而是紧急藏起脸,像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行了,行了。”
我摸上他后脑,对着一小片毛绒绒轻轻揉。
“不会像之前,我现在没那么容易死。”
我回抱紧一点点,低头蹭蹭他耳朵。
“所以不要想太多。”
我察觉到五条悟好像动弹过一下,鼻尖贴近一点我颈侧。
痒痒的,大概试探性地嗅了嗅。
我想他一定闻到血腥,但没问。
于是我也没有说。
*
……
挺久后,他似乎缓好了。
开始觉得害臊,放弃了这个有点像小孩撒娇的抱姿。
与我分开来,看了我一会儿,转而又只用手指扯住我袖口,抬睫静静望过来。
半晌后——
很突然。
“我喜欢你。”
没有前因也无铺垫。
苍蓝眼直盯我,通透无杂质。
我:“……?”
而,显然对我来说,这给我带来的惊讶不亚于家里的猫突然站起来对我跳踢踏舞。
“你是不是脑袋不太舒服?”
我抬手碰碰他额头,尽量说的很委婉。
“是你让我说的。”
“我?”
“你说长了嘴就要说,让你知道。”
“?”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
他突然这么坦然,反而把我整不会。
“唔,谢谢,”不知道怎么回,我干巴巴,“我也喜欢你?”
五条悟扫我一眼,立刻拉下脸,显得有点不高兴。
“我不是小孩子。”他说,“说的也不是你那种。”
“没有啊,”我说,盯着他,“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