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亥也希望,可这种事讲究一个缘字。
他心疼地摸了摸婉妃的头,“会有的。”
“希望臣妾的孩子也能像小十二那样可爱。”婉妃粲然一笑说。
小十二是宁常在的孩子,还未取名。
穆亥见她这般,心下有了一个想法。
婉妃如今能够依靠的人只有他,他喜欢她,也乐意宠着她,何不将小十二抱给她养?
午后小憩时,婉妃隐约听见了孩子的啼哭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宫人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奈何实在太困,没过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醒来已是天黑,婉妃想起自己的梦,欢欢喜喜讲给穆亥听。
穆亥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将婉妃抱在膝上,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那不是梦,是朕将小十二带过来了。以后啊,你就是他的母妃。”
婉妃错愕地瞪圆了眼睛,整个人呆住,久久回不过神。
最后还是穆亥命人将小十二抱过来,她才回过神。
穆亥见她有了孩子,忘了男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他更多的是开心。
看见她笑,他就很满足。
明明阿姐最爱笑了,可是每回见了他,都冷着一张脸。
婉妃和从前的阿姐很像,越看越像,仿佛就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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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天气转凉,锦杪忙着照顾裴臻,疏忽了自己,等裴臻好了,她又倒下了。
傅盈知她病了,一大早就过来阴阳怪气。
听着就火大。
锦杪躲在被窝里,捂紧耳朵。
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察觉到傅盈要掀她被子,锦杪从里面紧紧攥住,可她这会儿没什么力气,没坚持多久就叫傅盈给拿走了被子。
她坐在床上抱紧自己,无助弱小又可怜,哀怨地看向傅盈,“欺负病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傅盈眉梢微挑,手中折扇轻指一旁的大夫。
随后大夫上前为锦杪把脉。
傅盈这才开口,“我明明是为了你好,你却说我欺负你,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锦杪抿抿唇,没说话。
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就是一般的着凉,大夫开了一副药,说服下后捂一身汗就好了。
锦杪怕苦,通常是能不吃药就不吃药,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大夫,弱弱地吸了吸鼻子,“可不可以就捂一身汗啊?”
傅盈叫这话给气笑了,他示意大夫不用搭理。
锦杪眼睫轻垂,嘴角向下,声音沙哑道:“可是药真的好苦啊。”
药能有多苦?傅盈嗤笑一声。
“不吃也行,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等你病死了,我就让人把你扔到河里喂鱼去。”
“哦。”
锦杪知道傅盈是在吓她,一点也不怕。
想她刚醒来那会儿,就是叫傅盈这种话给吓惨了,喝药跟喝水似的往肚子里灌。
少女不为所动,傅盈负手走到床边,毫不怜惜地用折扇敲了一下少女脑袋。
只见少女立马捂着被敲的位置瞪住他。
傅盈笑笑,“你就不好奇你那个奴才去哪儿了吗?”
锦杪从醒来就是昏昏沉沉的,根本没注意到房间里少了个人。
环顾四周,不见裴臻。
她的心蓦然一紧,“你把他怎么样了?”
傅盈俯身,盯着面前这双充满担心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都是因为照顾他,你才生病,所以我让人将他挂在船尾,拖着。”
“你!”
“嗯?怎么不打?”
傅盈看着少女扬起,却迟迟没有落下的手,他将脸凑了过去。
纤细的五指慢慢攥紧,终究是没有落在男人脸上。
锦杪气红了眼睛,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那可是一条命啊!”
傅盈觉得好笑,“命很值钱吗?圣上将裴家诛十族的时候,你怎么不到圣上跟前说那可是一条条的命啊?”
锦杪挫败地低下头,没有言语。
泪水无声地划过面颊,砸在床上。
傅盈没料到自己会把人给欺负哭了,不由愣住。
正当傅盈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声殿下唤回了少女的魂。
锦杪抬头撞入一双温柔的桃花眼,克制的哭泣顿时变成了嚎啕大哭。
她鞋也没穿,就朝裴臻奔去。
一头扎进男人的怀里,她难受道:“你没事就好!”
裴臻拥住娇小的人,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奴才没事,殿下也要没事。奴才刚才去给殿下熬了清淡的粥,想着殿下醒了之后就能吃了。”
锦杪擦了擦眼泪,扭头对着傅盈就是一句:“大骗子!”
傅盈:“……”
他原本只是想让她乖乖吃药来着。
第28章
傅盈看着两个人, 指尖将折扇转了一圈,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两刻钟过后,下人给锦杪送来熬好的药。
难闻的苦味扑面而来, 锦杪立马屏住呼吸,转身朝着里面。
抗拒不言而喻。
裴臻过去端起药碗,低头轻轻吹散其中的热气,等到变得温热好入口, 他才端着走到床边, “殿下,吃了药好得快。”
锦杪慢腾腾转过头, 水凌凌的杏眼盯着裴臻看了几息,菱唇微启,吐出不大有底气的字眼。
“就是一般的着凉, 我觉得睡一觉起来就能好。”
裴臻没有反驳这话, 甚至表示赞同。
锦杪怀疑自己幻听了, 她呆呆地望着裴臻, 眼睛眨也不眨。
“你真的同意我不吃药啊?”
“殿下不愿吃,难道要奴才强行喂到殿下嘴里?”
说着,裴臻把药碗放到一边。
他弯腰去掖被角, “殿下睡一觉,出一身汗, 应该就没事了。”
瞧瞧人家, 多体贴!
再看看傅盈, 说的那叫人话吗?
相较之下,锦杪有被裴臻感动到。
她的鼻子酸酸的, 一开口,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裴臻, 你真、”
“倘若殿下这一觉起来还没好,那就不是一碗药能解决的了。”
裴臻莞尔一笑。
锦杪没来得及说出来的好字被噎在了喉咙里,而且还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偏偏这个时候打断她的话,裴臻怕不是故意的吧。
锦杪连一碗药都抗拒,更别提两碗三碗,病能赶紧好自然是最好的,如果能不喝药就好起来,那是再好不过的。
很可惜,她没办法确定自己这一觉起来就能好。
锦杪叹了口气,坐起来,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把药给我吧。”
看着碗里乌漆嘛黑的药,锦杪难受地咽了咽嗓子,拿出慷慨就义的架势,她举着碗一饮而尽。
裴臻见状忍俊不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甜滋滋的蜜饯。
方才感动到半截被憋回去了的眼泪,这会儿又被苦了出来。
锦杪泪汪汪地把碗还给裴臻,忽觉口中发甜,下意识合唇,舌尖卷过甜滋滋的那处。
这时听得一声颤巍巍的殿下,她才明白是裴臻往她嘴里送了一颗蜜饯。
眼下,她含着蜜饯,和他的指尖。
后者的存在感明显大过了前者,锦杪此时只觉唇齿间滚烫得要命。
偏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裴臻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脸烫,身上也烫,仿佛整个人快要烧起来。
锦杪稍稍做了深呼吸,将唇齿间的滚烫推了出去。
湿滑又温热的柔软划过指尖,酥酥麻麻的感觉登时直达心尖,接着又蔓延至四肢百骸,令他心颤骨软。
裴臻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粗重,一股燥热自下而上,让他捧着碗,慌忙道了一句“殿下好好休息,奴才告退”,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锦杪才不再垂着眼帘。
她抬头看向门口,玉手抚着怦怦直跳的心口,缓缓吐出一口气。
方才有那么一刹那,锦杪以为自己是要旧疾复发了。
算起来,她已经有许久不曾服过药了。
想到和芳岁嬷嬷见面的那几次,每回嬷嬷都会夸她气色好,说她和从前比起来,像是两个人。
商节若能将她体内的顽疾彻底治好,那该多好。
可惜,她从未问过商节有没有这个可能。
大概是因为她打小就知道自己是个短命的,再怎么医治,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吧。
锦杪收回思绪,躺在床上。
蜜饯她已经吃完了,但它的甜还留在唇齿间,甜得她心乱如麻。
裴臻那边也是久久平静不下来,他将门反锁,自己在屋子里草草发泄了一通。
薄唇从头到尾呢喃着两个字。
“殿下。”
温柔又深情,缠绕在灼热的呼吸间。
待到裴臻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只余懊恼。
他竟然亵渎了殿下。
-
船在运河上行驶了一个多月后,抵达江南。
前两天入了秋,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眼下的江南可比在船上冷多了。
从前在外游山玩水时,锦杪到江南住过一阵子,她喜欢这里的烟雨朦胧,吴侬软语,若能再来,定要细细品味。
可如今再来江南,她却没这个心思。
下船那日,她着了风寒,过了足有大半个月才好利索。
这期间,她与傅盈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傅盈每回都是夜里来,从他身上能够感觉到很明显的疲惫。
甚至有一次,傅盈和她说着说着就睡过去了。
锦杪想说,都累成这样了,就不用来她这边了。
转眼一想,她如今吃穿住都是靠的傅盈,这话实在不大好意思说出口。
这日晚间,锦杪正在用膳,下人来报,说主人来了。
念着傅盈如今是她的衣食父母,锦杪让人添了一副碗筷。
傅盈打帘进来看见晚膳有他的一份,不由有些吃惊,“看来明儿的太阳是要打西边升起来了。”
“我还以为傅公子会说我是不是想毒死你。”锦杪嫣然一笑,往嘴里送了一片胭脂鹅脯,齿颊留香,好吃得紧,没忍住又吃了两片。
傅盈本来没什么胃口,见她吃得香,不免有些食指大动,坐下吃了这几天的第一碗饭。
饭后,外边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不多时,雨声逐渐嘈杂。
傅盈吩咐下人去收拾一间房出来,他今晚要在宅子里歇下。
语罢,傅盈饶有兴趣地看向锦杪,“殿下不怕吗?”
锦杪这会儿正倚着美人榻看话本,闻言抬眸,纤长的眼睫轻眨,“船上相处多日,傅公子的为人,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傅盈失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不说话,锦杪也不说话。
一室寂静。
锦杪沉浸在话本中,傅盈看她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哪里像是个被卖的人。
他屈指敲响桌面,让少女的注意力从话本里抽出来。
“你就不好奇我买你回来是做什么的?”
“我问了你就会说吗?”锦杪秀眉微挑,目似明星。
傅盈语塞半瞬,旋即他说:“你若问了,我还有可能告诉你,可你若不问,那你就永远也不会知道。”
男人摆出一副等她问的姿态。
锦杪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目光复又回到话本上。
傅盈见状,额角突突跳,起身大踏步走过去抽走少女手中的话本,不悦道:“关乎你自己的以后,能不能认真点?”
锦杪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掀起眼皮朝傅盈看去,“傅公子刚才也说了,只是有可能告诉我,又不是一定。既然如此,何必浪费口舌?再说了,傅公子若想告诉我,直接就说了,哪儿还能忍到现在?”
这段时间的相处当中,锦杪摸清了傅盈的一些脾性。
比如现在,傅盈就叫她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傅盈一番咬牙切齿后,将话本卷成柱状,往锦杪头顶一敲,“瞧把你能耐的!”
“哎哟喂!傅公子可轻点,要是把我给打坏了,您又要心疼了。”
锦杪故作痛苦地捂住脑袋,然后顺势握住话本,从傅盈手里拿了回来。
傅盈气笑,不知是因为这番话,还是因为少女的小动作。
他夺走话本扔到一边,盯着少女的眼睛问:“你从哪儿看出我心疼你了?”
“没有吗?”锦杪无辜地眨眨眼,“那是谁在我耳边说你怎么还不醒,你再不醒,我就把裴臻给大卸八块扔到河里喂鱼。”
在她得风寒时,有几天陷入了昏迷。
这些话,就是她在那时候听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