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峰青摇了摇头,道了句“应当的”。
周鸣玉再次称谢,这才扭头进了柴房。
莫飞已经醒了,此刻看到周鸣玉进来,睁大了眼睛。周鸣玉也没多废话,迅速上前抽出了他口中的棉布,又抽出短匕去割绑他的绳子。
薛峰青一见就知是老手了,因怕人解开,特地将莫飞的手拿布巾裹紧了,这才拿绳子去捆,硬是叫他手指一点都动弹不得。
莫飞狠狠地呸了两口,扭过头来问周鸣玉道:“姑娘昨晚一个人,可还好吗?没出什么事罢?”
周鸣玉迅速帮他扯掉绳子,道:“没事。”
莫飞听到这句话才放松了下来,又忽然沉默了一下,而后同周鸣玉道:“姑娘放心。昨晚的事,姑娘不想叫我知道,我会守口如瓶,绝不告诉大人。”
周鸣玉微微一顿,但也想到自己昨晚所为,并不算十分谨慎,凭他的聪明,过了这一晚,猜到也实属正常。
她将绳子彻底拉开扔到一边,又割开他脚上的绳子,这才道:“他是你主子,你不告诉他,合适吗?”
莫飞手上解着自己的绳子,脸上却怔了怔,道:“我应当是要先紧着姑娘这边来的?”
周鸣玉便笑了,道:“我何必拿这种事为难你?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早都趁你不在的时候办完了。你若真有心帮我,暂时别告诉他就好,等一切结束了再说罢。”
莫飞爽快地应声。
二人出了柴房,一路按薛峰青指的方向找到马匹回到客栈,甫一下马进去,便瞧见贺掌柜匆匆迎上来。
“让贺掌柜担心了。”
周鸣玉见他今日也没出去查账,十分歉意地看着他道:“我没什么事,等会儿便和贺掌柜一起出去查账。”
贺掌柜拧着眉,将她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昨晚张女官出事了。”
第67章
周鸣玉听到贺掌柜这话,心里明白这事是谢愉做的,却无法装作知情的模样,只能故作惊讶地挑眉,问道:“贺掌柜如何得知?她叫人来找我了吗?”
贺掌柜便道:“今早是有人来寻周姑娘,我留心问了一句,才知道这事。周姑娘需不需要去瞧一瞧张女官?”
周鸣玉点头,问道:“贺掌柜没说我去做什么了罢?”
贺掌柜连忙道:“姑娘放心,我晓得分寸,没有多说。只说姑娘如今不在,等回来了,我必立刻传话,让您过去看张女官。”
周鸣玉便道:“这就好。我上去换身衣服,再过去找她。贺掌柜去忙罢,别耽误了旁的事。”
贺掌柜称是。
周鸣玉迅速换了一身衣服,去寻张浮碧。张浮碧应当是嘱咐过人,所以周鸣玉初初报上名姓,就被带去见她。
半路上,却被另一个人拦了下来。
这人瞧着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一身宫中侍卫的武官袍,应当是此次宫中派来护卫女官的。
此人亮了亮腰牌,周鸣玉快速瞥了一眼,果真是翊卫的人。
他还算有礼,问周鸣玉道:“姑娘是繁记的人?”
周鸣玉称是。
他便问道:“今早张女官派人去找姑娘,姑娘人在何处?”
周鸣玉道:“去办了些私事,正巧与她错过了。我回去之后听同行的贺掌柜说她来找我,这便赶紧过来了。”
那人追问道:“什么私事?”
周鸣玉拧了拧眉,仿佛一副十分不满又碍于他身份只得忍耐的模样,道:“这不好说。”
那人面色不快,道:“她住在一州官府之内,连日安全未有危险,只因前些日子见了姑娘,帮姑娘打听了几句,昨晚便遇上贼人行刺。而姑娘恰巧不在,岂不让人怀疑吗?”
周鸣玉皱眉道:“大人这话好没道理!我知道张女官出事,立刻便赶来了。难道只因我早上不在,便要说我就与那贼人有关系吗?”
那人冷道:“你查人所为何事,我一审便知,不需听你狡辩。”
他扬手便要叫人来拿下周鸣玉。
“慢着!”
张浮碧因昨晚遇刺,今日没有出去,一直等着周鸣玉来。方才听到周鸣玉上门,就赶紧迎出来,没想到遇到这一幕,赶紧喊了出来。
她快步走过来,对那人歉意道:“宁护卫,是不是误会了?”
这宁护卫道:“此女要你帮忙查人,转眼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若说背后一点蹊跷都没有谁信?我只带走审她而已,待审清楚了,知道她清白,自然放她离开。”
张浮碧主动拦在周鸣玉身前,道:“大人这话就没理了。若说是因为查了这事,才有贼人上门,那周姐姐应当也是那贼人下手的目标,又怎会与他同党呢?”
宁护卫不耐道:“她便是那贼人的对手,也要问清楚了她的目的,才好反推贼人身份。你何必阻我?”
张浮碧自然明白此间道理,但这样让他将周鸣玉带走,也是绝对不行的。
她依旧没有退让,道:“宁护卫,周姐姐是我请来的客人,我今天尚未与她说完话,你不能将人带走。她只要人在此处,那刺客目标未完成,必然会有下次动手的时候,宁护卫又何必担心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周鸣玉。
谢愉知道她身份后,想来就不会动手了,但若是这样就安静了下来,反证明了她的嫌疑。
说起来,倒还得想办法给谢愉传个消息,叫她再闹上两回。
宁护卫冷冷看了张浮碧一眼,最后道:“你既坚持,我今日便放过她。但来日她若另有问题,我也不会容情。”
张浮碧立刻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连忙道:“多谢宁护卫。”
她看着他,微微偏了偏头,试探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宁护卫瞥了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无奈,哼了一声就转头走了。
周鸣玉看着这一幕,无声挑了挑眉。
二人一起往房间走,周鸣玉直接便问了:“这宁护卫是什么人?”
张浮碧道:“是宫中的翊卫。这次我们出行,皇后娘娘特地指了人来护卫女官们的安全。这个宁护卫,也出身于上京的官宦人家,我没进宫的时候,和其他官家小姐们一起玩儿的时候,和他妹妹打过照面。”
周鸣玉又问道:“三姑娘与他熟稔?”
张浮碧惊讶摇头,道:“不熟。我和他妹妹都没说过话,还是这回出行,在路上闲聊的时候,才知道他出身。”
周鸣玉没忍住笑,道:“我倒瞧着你们熟稔得很。先前在上苑,翊卫奉命查问我,瞧着颇铁面无私。怎么如今对上三姑娘,说放弃就放弃了?”
张浮碧这才反应过来周鸣玉的意思,玩笑着打了她一下,道:“你编排我!方才我就不该拦着,该叫他将你抓去才好!”
她先一步甩开周鸣玉进了屋,周鸣玉才笑着追上去道:“三姑娘别生气呀,我不过是看着奇怪,才问问三姑娘。不是就不是,急什么呀?”
张浮碧白她一眼,道:“你才急了。”
周鸣玉连声说着“好好好”,道:“那就算我失言,三姑娘原谅我罢。”
张浮碧本来也就没真的和她生气。周鸣玉一放软姿态,她也就顺势下了台阶。
“我是想去问问你情况的。我昨晚遇到刺客,那人也没想着伤我,就是翻了翻我的包裹,把我在保育堂的记录拿走了。我想着这事前几日也没有,兴许就是因为查人,所以才引来的。”
张浮碧看向周鸣玉,道:“我心想,若因为如此,那姐姐这几日也有动作,必然也有事的,所以才找人去问你,谁知你居然不在,我提心吊胆了一早上。”
周鸣玉这才道:“我那边也遇到了,我的包袱里的手记也被拿去了。不过我们常年在外面跑,对这些打劫偷盗的事都有些经验,所以及时就发现追出去了。我怕遇到什么事不好处理,就一起跟出去了,今早才回来。”
张浮碧一听这话,自己心里的念头成真,连忙问道:“那姐姐可遇到什么事了?”
周鸣玉撒了个谎,道:“这倒没有。那贼人兴许是发现我的笔记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所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丢了。我想着那里头还有这次的记账,带人多费了些时候,把东西找回来了。”
张浮碧点点头,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好。”
她实在是疑惑得很,琢磨道:“这可奇怪了。难不成这保育堂里有什么秘密,是这些人害怕旁人去查的?”
周鸣玉瞥她一眼。
她印象里总觉得张浮碧还是个天真懵懂的官家小姐,看来在宫里到底还是磨炼多,如今思维转得这样快。
她伸手帮张浮碧和自己倒水,动作不紧不慢的,脑子里琢磨起这件事来。
二哥的孩子藏在保育堂里,所以谢愉和薛峰青才会不惜杀人也要毁掉关于调查名册的手记,从而保护住这两个孩子。
但是宫里既然要人来调查保育堂,必然是这其中和端王府上有关系。
她不能不阻止,却也不能阻止,这其中的分寸,甚难拿捏。
张浮碧接过茶杯,问周鸣玉道:“周姐姐,你说,我要不要接着查啊?难怪皇后娘娘突然要找人查保育堂呢,肯定有蹊跷。”
周鸣玉便道:“滨州的保育堂,恐怕大多都是军中将士的遗孤罢?这些孩子想来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兴许是,谁为了保护这些孩子们,误以为我们要对他们不利,所以才下了手。”
不论之后宫中人怎么查,起码此刻,她要把谢愉的事儿掩盖过去。
张浮碧点点头,又同她道:“宁护卫性格认真,这次出了事,他必然是要一查到底的。我回头和他说说,若是之后那些人还要出手,便让他好好追上去查一查。若是真有什么隐情,我们能帮则帮。”
周鸣玉笑着应声。
张浮碧和她聊完,笑道:“我看周姐姐没事就好了。至于宁护卫那边,我回头再去同他说说,不妨碍周姐姐来这边办事。至于那孩子,我也再琢磨着去找找。”
周鸣玉称谢,补了一句:“多谢三姑娘。此事听天由命,那孩子未必就在滨州。若是实在找不到,我们另想办法就是了。”
二人坐在一处聊了会儿天,张浮碧另有其他事做,周鸣玉也就没有逗留。回去的路上,她特地绕了段路,找到了一家旧当铺。
她也是才听谢愉说的。这家当铺是谢家人以前和线人联络的地点,因为只有谢家人知道,所以没有消失在当年的旧案之中。
这当铺的老板是个年近六十的老翁,也是谢家的旧仆。谢家人虽死,但低级兵士却并不问罪,只是打散重组。这些兵士之中仍有忠于谢氏之人,便一直通过这老翁领导,暗中隐藏在东境军中,试图找到当年谢家人被冤的证据。
同时,他还在设法找到二郎之子后,一直暗中保护那母子三人。之后谢愉来到滨州调查旧事,也是被他发现。
谢愉与他相认之后,便一直是由他与人联系,了解消息。
周鸣玉并不暴露自己谢家人的身份,只是与他对上话口,被引到后面去说话。她将那个姓宁的护卫有可能会来调查的事说了,又提醒谢愉不要骤然收手,注意混淆对方视线。
老翁请她放心,务必将此话带到。
此后几日,谢愉果真将后续办得极好,周鸣玉那边也装模作样地又遭了回意外。
周鸣玉找借口去看了张浮碧两回,打听之下得知,那个姓宁的护卫将线索咬得死,可惜苦于对此处情况不熟,被耍得焦头烂额却没有头绪,而后便渐渐失了线索。
周鸣玉见谢愉安全,这才放心。随后几日,她便安安心心地去和贺掌柜查账,将这边铺子的事都尽数处理了。
她此行,本不为久留,只是想设法找到军中旧人。谢愉在此,完全是意外所得,因她与谢家旧部有所联系,更是让周鸣玉轻松了许多。
她说过几日给周鸣玉消息,果然没有耽搁。没几日便给周鸣玉传了消息,请她过去一趟。
周鸣玉料理好了事,特地带了一车的书本笔墨之物掩人耳目,只带了莫飞一人,往保育堂去。
待到了那边,莫飞自然留在外面,愤愤不平地盯着薛峰青。薛峰青只当看不见,自顾自地做事。
周鸣玉则跟了谢愉进屋,单独说话。
“先时你跟我说完,我和青哥仔细去查了查。有关于端王私自开矿的事,或许很早以前就与东境军中有关了。”
第68章
周鸣玉闻言,倒也不算十分惊讶,总觉得凭他们的大胆,做出这些也不奇怪,便问道:“姐姐查到什么了?”
谢愉道:“我问过军中的旧部。当年因两家姻亲,杨家人有不少在东境军中。二伯行事清廉,从不向朝廷多讨薪饷,谢家兵士用度不过正常,但杨家兵士却不一样。凡是长官为杨家旧部的,虽在普通的军械服制上没有二制,可平时吃穿用度却是更要富余些的。除却按例分发的薪资之外,旁的进账也有些,和谢家兵士是不同的。”
周鸣玉道:“这不是官家出的钱,最多只能说是杨家人补贴私用。所以大家心知肚明却闭口不言,也能理解。可是军需是个大支出,杨家人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补贴起来?”
谢愉点头,道:“端王妃就出自杨家,这名义就有了。端王那边开矿,多的是钱财。晋州又与滨州相邻,送钱也方便。一来二去的,杨家人和端王在这件事上,自然便联系紧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