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停住手里的动作,“还好,目前还算清闲,可能过段时间要开始忙了。”
“过阵子老爷子生辰。到时候来接你,我们一起回去。”
宋槐点点头,“我原本想着,等有空的时候去趟古玩街,找一找成色不错的黄杨木棋盘,准备送给段爷爷作贺礼。就是不知道下周末加不加班。”
“你忙你的。贺礼的事我来安排。”
恰巧聊到这里,宋槐看似不经意地问:“那心意算谁的?”
段朝泠看她一眼,反问:“你希望算谁的。”
宋槐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沉默开始无限蔓延。
宋槐思绪有些混乱,正要说些什么把话找补回来。
朝南那间卧室的门被风吹开,猛地撞在墙上,发出“嘭”的一声,又迅速反弹回去。
风过穿堂,呜咽声比拟哀鸣。
宋槐站起身,进了卧室,看到折叠门被吹开一条盘口宽的缝隙。
白天为了晾衣服,单独开了一扇窗通风,当时只拉上了阳台的折叠门,忘记关窗。
走过去,先行关上窗,又摸了摸衣摆,感觉晾得差不多了,踮脚去碰三角衣架的顶端,对准挂钩孔位,试图把它拿下来。
室内没开主灯,仅靠客厅透进来的光线照明,有些看不太清。
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她终于放弃,正要去门口开灯,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段朝泠站在她身后,帮忙取下衣服,手臂自她耳旁越过。
将两件衣服丢到不远处的床上,没急着退开,维持原来的站姿,低头看她。
宋槐下意识转过身,和他面对面。
他们中间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或许更近。她实在无法精准衡量。
呼吸不由自主地放慢。
黑暗的环境下,更容易让人感到放松,连同紧绷的神经也变得弛懈下来。
宋槐听见自己轻声说:“段朝泠,我不明白。”
他的声音犹在耳侧:“不明白什么。”
“你为什么会答应跟我上来?”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叫我上来。”
宋槐抿住唇,没应声。
她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眼下自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追根溯源。
片刻,她放弃自证,伸手,去触碰他衬衫的袖扣,“那你为什么戴我送你的袖扣?”
似是不准备听他回答,缓几秒,自顾自又说,“你的衣帽间里明明有很多。无论哪一枚,都比这枚强。”
段朝泠说:“答案不是已经被你说出来了。”
“……什么。”
“因为是你送的。”
宋槐呼吸一滞。
段朝泠将她的手从袖口的位置轻扯下来,单手握住她的掌心,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
宋槐觉得有些痒,下意识想躲,反被他握得更紧。
他的手一如既往的凉,将体温逐渐过渡给她,由不得她拒绝。
无声僵持了一会,她仰起头,同他四目相对,从他眼神里能捕捉到似有若无的侵略意味。
从没见过这种状态的段朝泠,强势得几乎让人招架不住。
她听见段朝泠问:“槐槐,你究竟想要什么。”
宋槐微顿,重复不久前的答案:“我不知道。”
“答应你的事,我在做。”
宋槐没说话。
“告诉我,这是你想要的吗?”
好像不是。
宋槐在心里回答。
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即将冲破这道摇摇欲坠的防线。
她隐约明白了,但还是不太能够确定,又或者是不敢确定。
气氛烘托到一半,有戛然而止的趋势。
段朝泠却不再引导什么,松开她的手,“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宋槐垂了垂眼,“我送你到楼下。”
“不用。你早些休息。”
宋槐没再坚持,但还是穿上外套,送他出门。
两人并肩朝电梯口走。
等电梯的间隙,段朝泠说:“过两天我要出差。如果遇到什么麻烦,等我回来解决。”
宋槐脑子有些乱,隔几秒才说:“工作和生活都还算顺遂,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槐槐,你总要给我一个见你的理由。”
宋槐愣住,偏头看他。
电梯门自动打开。
段朝泠走进去,按下一楼,意味深长地看她,“下周见。”
宋槐一时忘了搭腔,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在门口站了会,直到看见楼层数字由“6”变成“1”,才抬腿往回走。
将茶几上的两个茶杯收起来,放进水池,简单冲过水,擦净双手,回到卧室。
折叠门还维持着半敞不敞的样子。
宋槐走到阳台,重新打开那扇窗,让新鲜空气灌进来。
拿起放在床上的两件衣服,丢到地毯上,将自己整个陷进柔软的床面。
即使已经入了春,寒风还是刺骨。
她觉得冷,但懒得掀开被子盖上,对着天花板频频走神。
没过多久,钥匙插进锁芯的声响传进来。
宋槐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手肘撑住床沿,起身,从卧室出来。
薛初琦换好室内拖,低头瞧见地上的男士拖鞋,随口问:“你的那位竹马又来了?”
宋槐有气无力地说:“没……是我叔叔。”
“你叔叔?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位,你们关系不好吗?”
宋槐靠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打开外卖软件。
翻到超市板块的酒水区,边看边说:“挺好的,不过我暗恋他,所以几乎没跟你们提起过我和他之间的事。”
薛初琦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看她,“……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暗恋他。不过早就应该算明恋了。”
“你先等等,容我反应一下。”薛初琦说,“可是,那不是你叔叔吗?”
“我们不是亲叔侄。”
薛初琦坐到她旁边,拉着她问了好些问题,最终得出结论:“所以,你之前一直没回北城,是因为他。”
“……虽然的确跟他有关系,主要还是因为我自制力太差。”
“如果真的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我觉得那就不算是真的喜欢了。”
宋槐笑了笑,“可能吧。”
半个小时左右,酒水被骑手送上门。
宋槐给薛初琦和自己分别开了瓶啤酒,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薛初琦问:“那他今天为什么来看你?”
宋槐答:“给我送些东西。”
薛初琦又问:“我很好奇,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宋槐犹豫一下,回答:“好像是……暧昧关系,我其实还不确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自作多情。”
薛初琦一副磕到了的样子,认真说:“我跟你说,感情这东西其实是能相互感应的。有时候你的直觉不一定就是错的,明白吗?”
宋槐没说话,回想刚刚和段朝泠相处的细节,打算深究,却又无从下手。
酒过三巡,薛初琦去洗手间。
宋槐放下酒瓶,带着手机回到自己房间,打开通讯录,输入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拨过去。
待接铃声响了几声,被接通。
谁都没第一时间开口,彼此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段朝泠率先出声:“还没睡?”
宋槐吸了吸鼻子,声音轻得像根羽毛,“嗯……和室友喝了会酒。”
“喝了多少。”
“没多少,起码没醉。”但足以给她拨通电话的勇气。
简单聊了两句,宋槐主动提及:“对了,你出差几天?”
“大概两三天吧。具体要看项目进度。”
“我想问个问题。”
“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我回来跟你说。临时再约。”
宋槐视线落在地毯上,弯腰,捡起那两件衣服。
面料柔软,像在抚摸质感极佳的布帛。
“我不想临时再约。”宋槐停顿一下,“等我主动约你,可以吗?”
电话那头的段朝泠似乎轻笑一声,“随时恭候。”
第34章
34/几近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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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周,宋槐开始忙起来。
陈曼把手头一个重要客户交给她,让她全权负责内外对接。
这是她第一次以主设计师的身份接项目,很多事都需要亲力亲为,反复推敲各种细节。
设计部和项目部相辅相成,有不少工作要协同完成,跟谭奕的接触自然而然地变得多了起来。
接连半个月都在加班赶进度,忙到没机会好好吃完一顿饭,闲暇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周五上午,和项目部同事确定完最新一版的概念设计方案,宋槐直奔艺术中心,准备盯一下展厅的施工进度,顺便过去找找灵感。
刚到没多久,接到谭奕打来的电话,问她要不要喝咖啡。
宋槐说:“谭奕哥,我现在没在公司。”
谭奕笑说:“我知道。我在艺术中心附近呢,马上就去找你。”
宋槐也没客气,笑说:“那帮我带一杯冰美式上来吧。”
“好,等我。”
十五分钟左右,谭奕出现在楼上。
宋槐接过他递来的咖啡,道了声谢,笑问:“你怎么来了?”
“展厅刚开始动工,我担心你一个人顾不过来,所以开完会就赶紧过来了,想陪你一起盯着。”
宋槐从包里翻出一张空间设计图纸,摊开纸面,无声叹一口气,“时间实在是太赶了,上周刚预估完工程造价,前天就联系人开工。施工图的很多细节还没来得及深化,不知道呈现出来的最终效果会偏离多少预期。”
谭奕说:“没办法,客户那边催得紧,把原本十个月的工期压缩到了半年,有些步骤能省则省。”
“说实话,我第一次遇见边动工边做展项设计的项目。”
谭奕笑了一声,安慰她:“等以后从业久了,你慢慢也就习惯了。甲方出了钱和资源,只要不违规,有权提出任何奇葩要求。”
宋槐跟着笑了笑,“道理我都懂,只是过于急功近利,难免会毁了数字化设计的初衷。”
又聊了几句,知道楼下有个即将运营的工业科技展厅,两人跟前台打了声招呼,随工作人员进去参观。
展厅以数值化体验为主,划分了不同的模块类型。正厅中间有面白墙,上面设立一块投影幕布,正在放映虚拟模型组成的大数据界面。
宋槐凑近细瞧,按下其中一个红色按钮,和展品交互。
简单体验了一遍,她看向身旁的谭奕,“这是我们部门谁设计的?感觉好有意思,交互模式很新奇。”
“这个模块是我设计的。”谭奕解释,“其实我之前一直在展厅设计部,直到去年才来了项目部。”
“那你后来为什么突然转部门了?”
“我母亲生病了,做手术需要一大笔钱,项目部来钱快,时间也更自由些。”谭奕说,“你刚才说,过于急功近利会毁了数字化设计的初衷。我觉得你说得没错,可惜现在生活节奏太快,很难让人变得纯粹。”
宋槐询问两句病况,又说:“谭奕哥,我刚才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刚刚是在就事论事。我都明白,所以不用跟我解释这些。”谭奕笑说,“槐槐,换句话说,我反而更羡慕你的纯粹。”
“我好像……也不是很纯粹。”
谭奕问她原因。
宋槐说:“我当时选择做这行,是因为曾经有个人让我觉得,数字和代码这些东西跟科技结合起来很有意思。”
“想来那个人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
“是很重要。”
聊完题外话,又在里面逛了会,宋槐大致做好见闻记录,和谭奕一起回到施工现场。
谭奕边走边说:“这边估计要将近年底才能竣工验收,期间要麻烦你经常来回跑了。”
宋槐点点头,表示理解。
“其实让助理设计师来也没什么问题,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安排。”
“不亲自过来盯着,我还是不太放心。”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谭奕表情几分无奈,“务必记得劳逸结合,不然身体会受不住。”
“没关系,忙只是暂时的,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会好好休息。”
“顶层有间专人休息室,里面设备还算齐全。”谭奕说,“回头我把钥匙给你,你可以过去暂住,这样或多或少能方便些。”
想着现在住的地方离这边确实不算近,宋槐笑说:“那我就安心住下了。”
“放心住吧,平时不会有人来打扰。”谭奕同她开起玩笑,“房租和水电都不收你的,从你工资里抵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