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动作被淹没在水中,表面瞧不出任何异样,语调更是平静得可以:“不要明知故问。”
没作太多思考,宋槐立即恍然。
难耐的痒意不断传来,她暂时顾不上害羞,右手伸进水里,攥住他的手指,“别……有点儿痒。”
他偏不如她的意,完全反着她的想法行事。空闲的另一只手将她的双手固定住,不动声色地迂回或佯攻。
似有若无的攻势,足以挑起她的每一根敏锐神经。
到最后,宋槐率先败下阵来,软着声线告饶。
段朝泠松开对她的桎梏,随口同她闲聊:“前天陪老爷子吃了顿饭。他跟我问起你的近况。”
宋槐用手背碰了下发烫的脸颊,问他:“……段爷爷吗?”
讲话时的尾音微微发颤,大概是刚刚情绪崩到极致产生的后遗症。
段朝泠“嗯”一声,又说:“找时间回去一趟,他们都想见你。”
宋槐解释:“我前阵子是打算回去看看的,好不容易空出半天时间,结果展厅那边临时出了状况,连加了几天班才把问题解决掉。”
“数字展厅设计这个行业的确辛苦。如果你有意愿,换个同类型的其他职业不是什么难事,还能相对轻松些。”
“暂时不想换,我喜欢做这行。”宋槐笑说,“其实我刚学编程的时候真的完全不懂,什么Java、C++……碰到这些几乎就是两眼一抹黑,但还是硬着头皮一路学过来了。”
段朝泠看她一眼,“我记得你的专业不需要学编程。”
“嗯,我大学的时候和室友一起报了校外的线下速成班。”
“为什么会坚持选择做这行?”
宋槐迎上他的目光,坦言:“因为你是我的目标。”
一直知道段朝泠很优秀,他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熠熠生辉。
即便当时已经下定决定放弃喜欢他,她还是想涉足跟他相关的领域,想让自己变得和他一样优秀。
他自始至终都是她前进的方向。
话题适宜地中止在这一秒。
段朝泠无声注视她片刻,无端问一句:“回去么。”
宋槐低头瞧一眼被泡得发皱的指腹,点点头,“走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好像确实有些困了,想早点回房休息,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床。
段朝泠率先起身,伸手去拉她,扯过一旁的毛巾,帮她擦净皮肤表面残留的水珠。
五月中下旬,温度隐隐上升,有提前迈入夏季的趋势。
山里气候潮湿,风过拂堂,偶尔穿梭几声蝉鸣,静谧和喧嚣衔接得恰到好处。
回到别墅,宋槐换了件干净睡袍,带上护肤品,准备去洗澡。
半个小时后,从浴室出来,路过二楼露台,看到段朝泠倚在围栏边上抽烟。
他在另一间浴室洗的澡,短发这会已经被风吹得半干,有几缕随意散在额前,遮住了眉宇。
指间夹带的桔色光点忽明忽灭,看上去像光轨边沿的一颗星星。
宋槐抬腿靠过去,笑问:“你要喝点儿什么吗?我去楼下拿瓶水喝,顺手帮你带上来。”
段朝泠没回答,将烟蒂丢进垃圾桶,牵住她的手,“一起下去。”
一楼没开主灯,只点了盏姜黄色的壁灯,不算很亮,勉强能用来照明。
宋槐懒得绕路去开灯,径直走到冰箱旁边,打开门,从里面拿出一瓶依云,拧开瓶盖喝了几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延伸进胃部,立马解了渴。
余光注意到段朝泠走过来,站到了她的侧后方。
宋槐回头去看,正要说些什么,见他拿过她手里的水瓶,把它放回冰箱。
冰箱门被关严的下一秒,她被他抱到了不远处的餐桌上。
昏暗的房间里,谁都没讲话,安静得只剩下她单方面的呼吸声,因太过急促而显得格外突兀。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根本没给她留出做心理准备的时间。
不久前在汤泉里的一幕得以延续,只是这次似乎不太一样,不再戛然而止,明显有步步紧追的趋势。
所有感官不断被他牵引,宋槐只能被动地节节衰退。
其实可以看清段朝泠的表情,但她始终闭着眼,不敢去看,攥他衣服的力道一再收紧。
像只身跌进急湍的水流中,从没体验过的新奇感觉于顷刻间迸发,险些叫她崩溃。
时间变得缓慢,每一秒都经得起仔细推敲。
过了许久,见她平复得差不多了,段朝泠掀开桌上的木质盒盖,拿出湿纸巾,擦拭一下右手,帮她系上睡袍的带子。
做完这些,他垂了垂眼,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耳垂。
宋槐已经没力气回应些什么,扶着他的手臂跳到地面,腿一软,险些摔倒,被他及时拦住。
似乎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段朝泠没开灯,摸黑将人抱到卧室。
两人共同陷进柔软的床面,身上混着同一个牌子的沐浴露,气味几近相同。
黑暗里,段朝泠掀开被子给她盖上,俯下身,吻了吻她的眼角,哄道:“睡吧。晚安。”
宋槐迟缓地眨了眨眼,看着他模糊的面部轮廓,“……你不睡吗?”
“我再等等。”说完,摸索到床头柜上放着的烟盒,按动打火机,点一支烟。
耳朵里听着烟圈被缓缓吐出的声音,宋槐手臂撑住床沿,借力坐直身体,直接点开了床头的触控台灯。
原本的确困得不行,身体也疲累,经过刚刚那么一番折腾,眼下反而睡不太着了,意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冷白光晕一下子洒进来,突如其来的亮度让人觉得不太舒服,缓了几秒才算适应。
她凑到段朝泠身旁,一个眼神投过去。
目光流转,段朝泠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将手里燃着的烟递到她眼前。
宋槐接过来,顺势吸了一口,忍着辛辣的不适感将气体过肺。这种时候,这样强烈的劲道反而刚刚好,予人一种飘然之后急速降落的快意。
她眼底还留存着朦胧的水汽,鬓角湿漉漉的,皮肤透着细嫩的浅粉色。
段朝泠不动声色地打量她,隔一会,问她:“怎么不睡了。”
宋槐重新躺回去,隔着被子抱住他的腰,喃道:“想你陪着我一起睡。”
周遭静悄悄的,举止言谈的细节被无限放大,连同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依赖一起,全部摆在了明面上。
段朝泠轻抚两下她的头发,捻灭了烟,跟着躺下,单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
似乎和以往不太相同,他的体温很高,横在她腰间的手更是滚烫,像贴了张干燥的暖贴。
宋槐觉得有些热,掀开被子一角,下意识动了下身体。
没等她大幅度动作,听见段朝泠哑声说:“乖点儿,别再乱动。”
宋槐微微顿住,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怎么了吗?”
“屋里没套。槐槐,别再招我。”
宋槐瞬间懂了,耳廓不自觉地开始发热。
有夜色作掩护,倒也无需故作镇静,这让她放松不少,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半晌,还是睡不着,宋槐索性睁开眼睛,声音放得很轻,“段朝泠,你睡了吗?”
过了十几秒,段朝泠开口:“没。”
嗓音低沉,掺杂了几分颓靡,像是刚刚进入将睡未睡的涣散状态。
宋槐说:“其实我今天很开心。”
“为什么开心。”
“因为你说,我是你的女朋友。”
段朝泠说:“槐槐,这是最基本的。我不会叫你无名无分地跟着我。”
宋槐心里多少清楚,这是他许给她的承诺。
氛围调和得恰好,没多一分没少一分,再说什么都稍显多余。
她不再开口,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重新闭眼。
她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好像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突然有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第39章
39/调情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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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郊回来,宋槐马不停蹄地投入到工作中。
展厅那边多媒体硬件施工的进度已经进行到三分之一,很多细节需要人来盯着,她自是半步也走不开。
除了宋槐以外,这项目还有个负责人——采购部的彭珊,主要负责工程的监督和验收。
两人各司其职,平日里自然少不了沟通。对方比她虚长几岁,话比寻常人要多,经常下意识地打探他人的隐私。
知道彭珊并没恶意,毕竟在工作中丁是丁卯是卯的人实际坏不到哪里去,但宋槐不太喜欢将私生活随意同外人讲,对她难免敬而远之。
五月底,施工进行到一半,彭珊照例来验收成果,顺便核对一下建设材料的余量。
宋槐原本不用过去的,但恰巧在前一天晚上无意间瞧见开工前的采购清单,粗略瞄一眼,发现展列类的物品价格比预估价便宜了大半。
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想去问问。
彭珊忙完手头上的事,从库房出来,边走边同她解释:“这个项目的预算看似充足,但材料费、施工费和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加一起,细算下来是笔不小的开销。有些地方最好能省则省,谁愿意跟钱不过去呢。”
宋槐说:“原材料的质量决定展出的最终效果。如果把这些东西全部换成次等的,很可能达不到原有预期。”
彭珊不以为意,耸耸肩,笑说:“你呀,就是职场经验太少。说到底,我们不过就是按吩咐做事的,自然左右不了上头的心思。”
听出她的弦外音,宋槐心里存疑,面上却没声张,委婉提醒:“如果因为材料问题出了风险,我们谁都承担不起。”
“放心吧,基本不会出现什么事故。”彭珊说,吃肉文黄纹都在腾讯君羊丝儿尓儿无九宜四期“等多媒体设备进场,这些面上的功夫会被掩盖掉——你只管做好技术方面的调试就成。”
晚上,临时跟段朝泠约了见面。
在外用餐时,宋槐忍不住同他提起今天和彭珊的对话内容。
段朝泠瞧着她脸色不太好,没急着搭腔,问道:“最近没好好休息?”
宋槐说:“差不多吧,每天基本就睡五六个小时。”
“有些事急不来。再拼也要有个度。”
“道理我都懂,主要这是我第一次独立接项目,想尽量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
“结果发现事与愿违?”
“……嗯。”
没等到他对这件事的见解,宋槐不由又问了一遍。
将挑完刺的鱼肉放进她碗中,段朝泠平声说:“先安心吃饭,一切等吃完再说。”
宋槐说“好”,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缓慢咀嚼。
等一顿饭接近尾声,段朝泠才跟她聊起这事:“一个项目会牵扯出很多你意想不到的关联,其中定会涉及到各自的人情和关系网。”
“可即便是这样,也该按照合同的流程报价走……不是吗?”
“合同上没有写明,不代表甲方不默认这种做法。”段朝泠耐心教她,“槐槐,职场上没有傻子。”
宋槐似懂非懂,“所以,我们服务的上游公司知道我们在压缩预算,但不会讲明,只当卖个顺水人情?”
“很多事见怪不怪才是常态。对方最初在收到你们的报价时,未必不会给自己留有余地。”
宋槐彻底领悟,无奈说:“我做助理设计师那会儿,跟在我组长手底下做事,压根没发现中间有这么多‘门路’。”
段朝泠说:“她对你还算维护。”
宋槐表示认同:“我确实还挺感谢她的。”
话虽这么说,只是人总得学会自己成长,靠别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跟他聊完,宋槐舒心不少,没再继续纠结这事,话锋一转,“感觉又了解了你一点。”
顿了顿,补充一句,“以前你几乎不会对我说这些。”
在对人对事上,他向来有独具一格的看法,只不过鲜少对她言明其中的阴暗面。
如今把这些告诉她,似乎有开诚布公的意思——他愿意跟她分享自己的见解,由事及人,方便她更深入地去了解他眼中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段朝泠意有所指:“只要你想,我不介意在任何方面对你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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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槐再次遇到许歧,是在高中同学的聚会上。
聚会地点约在了学校附近的烧烤店,这地方他们以前经常来。
店外有片空地,扎了个烧烤棚,足够容纳二三十人。陈设和布局几乎和当年一模一样,置身其中,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许歧在酒过三巡的时候姗姗来迟。
看见来人,众人皆是愣了一下,班长率先出声,同他开起玩笑:“之前无论怎么夺命连环call你,你都说不来,这会儿怎么自己巴巴地赶过来了?”
许歧在餐桌旁落座,拿起桌上放着的干净酒杯,给自己倒了杯啤酒,笑说:“我自罚三杯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