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萍水相逢后再难相遇。
可剪不断的,永远都是那些孽缘。
第64章 雨水
【64】
那一天黎哩她们疯到很晚。
酒水瓶瘫倒一大片, 包间桌面上是一片狼藉,到处都喧嚣着她们闹腾的痕迹。
连绵的细雨无声,外面还在飘着小雨。
酒精在胃里燃烧,整个脸都热腾腾的, 带来一股燥热感。像是逃避一样, 黎哩从包间里走出来吹风。
绵绵的细雨随着夜风吹拂过来, 这个夏显得特别舒适。
可事事太过顺心了后,也会有些不好的事情找上门来。
走廊的尽头, 是楼梯间的安全通道, 那扇门半敞着关得并不严实, 一段间隙的距离,黎哩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无赖的声音。
瘦弱的男人弓着腰,讨好地向着他对面的男人求饶,“雷哥,欠你的钱我不是不还, 你这不是得给我点时间去凑钱么?”
那个被叫做雷哥的男人看起来很壮,此刻背对着门, 他手里捏着香烟, 白色的眼圈烟雾缭绕,他呸了声,恶狠狠地开口:“我要早知道你是这个好赌钱的德行我就不借你钱了, 你嫂子可天天把我骂死了。我跟你说, 欠我的五万块钱赶紧还我, 不然可别怪我不顾及小时候那点儿□□情, 我他妈直接上你家找你爸妈要去!”
那人好像急了,他上来就嗳了声, 凑上来,“哥,我爸妈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回头再把他二老气倒。”
“这样行不行………”
半掩着的门,露出一双记忆中贪得无厌的眼睛。
他是唐一鸣。
黎哩本以为她和曾经的那些人不会再有接触,可到了京市以后,兜兜转转还是会遇到一些不想再见的人。
窥听墙角不是什么君子行为,黎哩对别人的事情也不想关心,更何况这人还是她讨厌的。
细雨打在暖黄色的玻璃上,雾气沉沉。黎哩只站了几秒,便立刻转身离开。
包间里,赵欣似乎是喝醉了,在那闹腾。
何京韵酒精过敏一直饮的无酒精果汁,作为场内唯一神志清醒的人,她照顾着场内发疯的室友。
门口动静响得突兀,异样感很快被察觉,赵欣抱着空的酒瓶冲黎哩举起,“黎哩,我们再干一个!庆祝毕业!!”
林凌绮跟上,她的脸很红,举起手里还剩下不多的酒杯:“干杯!!!”
最后一口酒下肚,她说:“好开心啊,我们以后就都是大人了。”
没有学生身份的,真正意义上的大人。
说着说着,她又从哭转到笑。
大概是对过去的青春不舍。
毕竟未来不是想自由就自由。
赵欣口袋里的手机在响,是她哥哥来接她回家了。
林凌绮和赵欣家住得很近,也被一起接走。
今晚之后,她们四个人将去往四个不同的方向。
这个天气仍旧很热,雨水弥漫,酒精刺激着神经,房间里的空气有些闷,黎哩从包间里撤出来,意识清醒了不少。
何京韵没喝酒,她找好随身物品,对着黎哩说道:“你在外面等我一下吧,我正好开车来了,给你送你回去。”
黎哩没有拒绝。
何京韵去地下车库开车,黎哩去前台买单。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黎哩站在一楼大门处下避雨,浸着水的凉意送着微风,这座城市舒服得让人毛孔都展开了。
不远处开过来一辆打着强光的车,黎哩被这股不适带得闭上眼睛,光线略过,她堪堪睁眼,耳边突然响起那道如同泡在阴沟里的声音,“好久不见啊,黎小姐。”
时隔那么久,他又一次主动出现找到黎哩。
黎哩淡漠地瞥向他,眼尾视线略过,情绪很淡。她没有主动递话,毕竟这人是个很讨人厌的家伙。
几年未见,唐一鸣脸上流过岁月的痕迹,腰也比以前更塌一些。
可不变的是嘴脸,他率先一步开口:“不知道最近黎小姐和宋先生感情怎么样啊?”
心底的算盘全都显在脸上。
黎哩的视线静静地落在他身上,她扯平了唇角,语气里是严重的疏离和淡漠,“说起来还要感谢你,我们早就分手了。”
尽管还很喜欢宋驭驰,尽管他们之间还有联络,但黎哩表现得却像是丝毫没有瓜葛的陌路人一样。她说:“他不是出国了么。”
“哦?”唐一鸣轻笑了声,他从兜里掏出手机,“那我和黎小姐说个秘密吧。”
“宋驭驰上个月就回国了,作为旧情人,你竟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吗?”
屏锁解开,他低头点开相册翻找,他抬头看了眼黎哩,“上个月我恰好在林顿庄园看见宋先生了,那时候很晚,他很大胆地从庄园里抱着一个女人走出来。”
“那么多媒体在外面拍,他把人护在怀里露不出脸,你说宋驭驰先生这算不算艳福不浅呢?”
似乎也不期待黎哩能回答什么,他呵笑了声,语气委婉,“巧的是,那天我看见黎小姐也去那里了,穿了一身白色的裙子,对吧?”
黎哩心跳快了一瞬,像是有张巨网将她笼罩,莫名感受到压力。她看见唐一鸣翻找手机的动作停住,点开一张照片举到她面前,试探地问:“我觉得宋先生怀里的这个女人和黎小姐倒是很像呢。”
“你觉得呢?”
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全是得意。
黎哩忽然有些百口莫辩,裙子,鞋子,包都全是她的,无从辩解,因为底下小图还有黎哩走进庄园的照片。
黎哩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牵动着干涩的嗓,“你想做什么?”
“听说黎小姐现在运营着一家店,每年都能进账不少,”唐一鸣笑得很友善:“很简单啊,我就是想要钱,黎小姐今天不是都听到了。”
细雨飘落,鞋尖前被雨水浸湿,透着一股刺骨的凉意。
黎哩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白。
穷途末路之寇,用着下作的手段偷拍,没人会知道这种人能无赖到什么程度。
远方又一次驶来一辆车,是何京韵。
车速稳稳停在门前,副驾驶玻璃缓缓而下,何京韵有些诧异地看到唐一鸣,询问道:“黎哩,这是你朋友吗?”
黎哩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毕竟她和唐一鸣的渊源实在算差,所有的记忆也都是不好的回忆。
她讨厌唐一鸣。
比起当年的蒋闫还要讨厌。
唐一鸣也恼,他的视线仍旧落在黎哩的身上仍旧在笑。
大抵是觉得再停留也是自讨没趣,他递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的一串数字。
她笑得善良:“期待黎小姐联系。”
直至上车,黎哩的手脚也是冰凉的。
何京韵看见黎哩脸色很不好,有些担心地开口询问:“刚才那个是你们工作室的合作伙伴吗?是……合作得不愉快?”
她是知道黎哩前段时间工作室出了点问题,个人忙到晕头转向,她以为这是那件事的长尾效应。
黎哩动荡不安的思绪被她这一声短暂拉回,片刻地愣神,她摇了摇头,“工作室没什么问题。”
“刚才那个人……”黎哩迟疑了下,不太愿意提及,她话卡壳一瞬,对着何京韵轻笑。
她说:“一面之缘而已,并不是很熟。”
仅有一面的缘分,却将她的生活打扰得乱糟糟。
黎哩作为那一次绑架事件的受害人,对唐一鸣的讨厌程度只多不少。
年少时的记忆每一帧都很深刻,她知道宋驭驰对唐一鸣家有所歉疚,所以才会纵容他多次无理的行为。
卫生间的烟雾弥漫,燃尽的烟蒂掉落一截又一截的灰烬,尼古丁麻痹神经。
黎哩单手抱着手臂,浑身的力都倚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思绪随着白色雾气的眼圈渐远。
窗外的雨幕萧瑟,微凉的风吹拂进来,洗涤着人心底的那股烦躁。
黎哩忽然想到她嘴硬提出分手的那天晚上,虽然是在陌生的玉溪城市,但那天好像也是像今天这样的雾雨朦胧,那天的难过感仍旧刺痛心底,失落和悲伤的记忆也都记忆犹新。
她曾在那家便利店上留痕:祈尔繁芜胜长春。
阔别四年,宋驭驰好不容易远离那些是非。
现在的他看起来很好,矜贵又光鲜,出于私心,黎哩不想让他再触及到心底的那根倒刺。
窗外的雨水还在坠落,细白的雨丝模糊了视线,可黎哩的思绪却是异常清晰。
那张被揉成一团的明信片被平铺摊开,黎哩在手机上输入那串字迹有些模糊了的数字,在手机短信上编辑文本:
「你能保证之后会消失,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那边似乎一直在等她的消息,立马回复了过来:「当然」
他又追了一条过来继续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做个伸手党,你也知道我刚从牢里出来不久,工作目前也还没着落,找工作的路会很难。我弟弟死后,我还有父母要赡养,现在的我只想把我弟弟死后这些年的债务还完,我们一家三口人好好过日子。」
唐一鸣回复得很快,他张口答应得也很快,字句诚恳到就好像他真的改邪归正一样。
黎哩问:「你要多少?」
唐一鸣:「100w」
这并不是个小数目,唐一鸣张口要价的语气很大。
那边又发:「阿准死后我父母一蹶不振,身体也大不如从前,欠亲戚朋友的就有30w。」
他在对黎哩解释金钱的划分。
他发来的消息字眼很多,语气貌似也很诚恳,可黎哩知道有一句话是:永远不要相信一个赌徒。
时间过去好久,潮湿气息浓郁,久到浴室的尼古丁气息都消弭,黎哩才拿起手机回复他:「我没有那么多。」
第65章 雨水
【65】
雨夜里, 是心怀鬼胎的两个人。
一阵协商,最后唐一鸣那边说要五十万,这是底线。他还提出要求:【我不要任何银行的转账,给我现金。】
黎哩只有同意。
到了天亮, 外面的天气也算不上好。
天气阴着, 屋檐上落着积雨, 有一下没一下地落着。
空气里很潮湿,就连衣服里的衣服好像都带着一股潮湿。
黎哩断断续续地补觉, 天色有点儿灰蒙蒙, 她看着时间, 很快就到了和宋驭驰约定好的时间。
那天是宋驭驰开车来接的她,还带了一束花来,许久未见的思念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他起身给她系了安全带,身上透着一股愉悦的情绪,看起来,宋驭驰今天的心情应该是不错。黎哩被他这一动作搅得, 身体里多巴胺分泌得似乎快了一点儿。
可话绕到嗓子处,嘴巴封闭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只说出一句:“谢谢。”
也许是两人的性子都很静, 也不是很爱说话, 所以他们待在一起时,周遭总是安静的。
宋驭驰的注意力总是在黎哩的身上,她今天的胃口不佳, 用餐很少, 话并不是很多。
她会躲避他的视线。
她好像藏了心事。
尽管黎哩画着精致的妆, 可宋驭驰还是在她的神态中发现了一丝疲态。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 车停在她家门口,玻璃窗前被雨水模糊。
男人气压低着, 视线大咧咧地落在她的脸上,语气是浓重的探究,“怎么了今天。”
宋驭驰把后座的花递给她。
鲜花还是娇嫩的,花瓣上沁着几滴水珠。
男女之间的送花行为好暧昧,像是情人之间才有的行径。
所以,他们现在算是和好?
黎哩不想骗他,可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唐一鸣那边很烦,白天里也给她发了许多的消息,嘘寒问暖的,好像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要放血出来。
她忽然,很想再靠近一点他。
要更近一点。
黎哩浓密的长睫垂着,安全带锁扣发出很轻一道声响,她眨了眨眼睛,“昨天答辩完被室友拉去喝酒,闹到很晚,都没怎么睡好。”
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理由。
宋驭驰目光落下一瞬,颔首轻点,没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