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很安静,只有身后电梯下行的轻微噪音。
“感动了?”段一鸣笑了下。
烟淼没吱声
氛围有些僵凝,段一鸣开玩笑道:“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烟淼明知故问:“考虑什么?”
段一鸣知道不可能,但还是说了,“做你男朋友。”
烟淼缓缓摇头。
段一鸣眼里闪过失望。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闻泽从里面走出来。
烟淼背对电梯门,看着对面穿着田径服的男人,笑了:“还是让我做你女朋友吧。”
第55章 不追了
谁跟她说过来着, 下一段感情的开始才是上一段感情的结束。
回想起来,她和段一鸣的相处时间就没有难受的时候。这个世界上的感情除了一见钟情,还有细水长流, 相濡以沫。
给他一个机会, 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段一鸣不敢置信地看着烟淼, 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烟淼见脸上表情滞怔,问:“不愿意?”
段一鸣用行动代替了语言,冲过去抱起烟淼, 在大庭广众之下转了一圈。
然后烟淼就看见站在电梯门口, 面色阴沉的闻泽。
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听见了什么。
烟淼收回视线, “放我下来。”
段一鸣犹豫一瞬后才放开。
晚上的住院部大厅显得冷清,偶尔有探视完病人的家属电梯里出来。
闻泽站在门外挡住了出入口,路人发出抱怨的声音,闻泽像颗钉子一样钉在原地, 挪不开脚。
烟淼和段一鸣肩并肩, 隔着两米不到的距离与闻泽面对面站着。
就好像。
这片狭小的空间里被无形的东西隔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孑然一身, 另一边是成双结对。
闻泽如坠冰窖, 漆黑深邃的瞳孔仿佛还倒映着几秒前的画面。
垂在裤缝旁的手下意识攥紧,眼底是无尽的晦暗。
“我们走吧。”段一鸣拉起烟淼的手。
闻泽的视线随之落在上面,似起了一层雾气那样湿蒙蒙。
烟淼没有收回手, 反而握紧段一鸣的大掌。
她看向闻泽,“小也怎么样了?”
“注射了安定剂,在睡觉。”闻泽动了动唇角,想说的话有很多, 但这会儿喉咙像被鱼刺卡住了,说什么都觉得疼。
烟淼松口气, “明天我再来看她。”
段一鸣勾头道,“我和你一起。”
烟淼点点头。
“我不知道你也差点……”闻泽抿了抿薄唇,无声地看着她。
他以为烟淼只是被闻也吓到了。
“没事。”烟淼微笑着道:“我很好。”
她唇角扬得很高,但看上去疏离客气。
闻泽的心脏被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段一鸣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闻泽,而后对烟淼抬下巴。
“走了,带你吃饭去。”
闻泽克制的情绪在他们手牵手转身的那一刹那爆发。
他快步走过去,牵起烟淼的另外一只手。白炽灯光从头顶洒下来,照得他脸色冷白,也在烟淼身上覆盖一道阴影。
烟淼蹙眉,甩手挣脱。闻泽越攥越紧,段一鸣见状按住烟淼肩膀,将人往自己身后拉。
烟淼被迫成为夹心饼干,两只来自不同人的胳膊一上一下拦住她。
“够了,”烟淼眉心紧拧,不悦地道:“弄疼我了。”
两个男人同时松开手。
“没说你。”烟淼侧头对段一鸣道。
闻泽在此刻出声:“什么意思。”
烟淼回过头,两人视线相对,闻泽发现烟淼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
没头没尾的问句,但烟淼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不是听见了吗。”
闻泽竭尽可能地压着充斥全身的冷气酸气怒气,但怎么也压不住,“有本事再说一遍。”
“你是不是想死?”段一鸣挥起拳头。
闻泽抬手接住,没有理他,而是继续说:“如果是因为刚才没有关心你的事,我可以解释,小也四岁的时候因为我目睹了——”
烟淼打断他,“闻也是你妹妹,你关心是应该的。我和段一鸣在一起是因为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不是因为你的原因,别误会。”
闻泽用锐利的目光逼她,“骗子。”
烟淼轻叹口气:“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烟淼的平静让闻泽慌不择路。
“淼淼……”他垂下睫毛,低哑着音卑微挽留,“别这样,我道歉好不好。”
烟淼缓缓摇头,平静地道:“谁都没有错,是我们不合适。”
那把悬在头顶上的利刃在今晚终于落下。
闻泽一身傲骨碎得稀烂。
-
烟淼和段一鸣都没吃晚饭,两人出了医院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翻出去你也跟着翻出去,说我没脑子……”段一鸣停脚,对着她脑门掸了一下,“你更没脑子。”
烟淼哎哟一声,段一鸣不知道下手轻重,“疼?”
烟淼点点头。
“疼才长记性。”段一鸣说完,手盖上去温柔地揉了揉。
烟淼撇了撇嘴,“老实说,我也挺后悔的。”
段一鸣垂下手,微俯身,头往下低了一小截,像是认真倾听。
“不怕你笑话,我有恐高症。”烟淼看向自己的腿,“现在都还是软的。”
段一鸣循着她的视线看去,烟淼又道:“我站在上面闭着眼睛不停地发抖,以为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要摔死了。”
“嘘。”段一鸣伸手贴在她唇前,“不许说死。”
烟淼心有余悸,但凡物管晚发现几分钟,她们就撑不住了。
段一鸣忽然转身蹲下,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背。
“上来。”
烟淼没反应过来,“干嘛?”
段一鸣扭头看来,“勉为其难背你一下。”
烟淼环顾一圈,虽然双腿有些发软,但路还是能走的。
“不用。”
“别废话。”段一鸣说。
烟淼慢吞吞走过去,将手搭了上去。
段一鸣嫌她太慢,直接转身将人拦腰抱起。
大马路上公主抱,路人纷纷投来视线。
“放我下来,太丢人了!”
段一鸣大步往前,漫不经心地道:“你大喊大叫才丢人。”
烟淼:“……”
段一鸣抱着她没有走多远,在紧邻一条街的一家小饭馆停下。
菜点好后,段一鸣端起热水壶,“碗给我。”
烟淼按住碗口,“我自己涮。”
“哪有和男朋友一起吃饭,女朋友自己涮碗筷的。”段一鸣说着将烟淼杯子拿过来。
烟淼捧脸看他。
段一鸣感受到黏在他脸上的视线,忽然抬头,慌张地摸了把脸,“有东西?”
烟淼啧啧感慨,“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帅。”
段一鸣眉梢吊起,就是脸有点红,“我可是体院公认的院草。”
烟淼视线径直落在他脸颊上,意味不明地道:“看上去院草有点热。”
闻言,段一鸣倏地低头,嗡声嗡气吐出两个字:“不热。”
公共场合抱她都没有不好意思,现在来害羞,烟淼觉得挺有意思的。
看他半晌,缓缓地笑了,“是没有女生夸过你吗?”
过了半秒。
段一鸣才抬起头,一本正经道:“是没女朋友夸过我。”
烟淼:“那我以后多多夸你。”
段一鸣勾了勾唇角。
菜很快上来,烟淼有来有回地给段一鸣盛饭,吃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你是第一次谈恋爱?”
段一鸣停筷回答:“不然呢。”
“巧了,我也是第一次。”烟淼说:“没什么经验,多多包涵一下你女朋友。”
两人的状态进入得很快,超出了段一鸣的预料。
他看着她,认真地喊了声她小名。
烟淼嚼了两口菜吞咽下去,“嗯?”
“如果你还喜欢闻泽也没关系。”
段一鸣望进她眼睛里。
“我等你。”
……
吃完饭,段一鸣将烟淼送到了女寝楼下。
寝室三人都在。
见烟淼回来,忧心忡忡地问她发生了什么。
烟淼挑着重点讲,顾青抓住重点中的重点:“衣柜怎么了?”
烟淼摇头:“不知道。”
苏医生的话被阮唯君打断只说了一半,烟淼也觉得纳闷。
她想来想去没个头绪,直到洗漱完拉开衣柜找睡衣时,她忽然记起,第一次去闻泽住宅时感到的奇怪之处。
林书别院下面一楼没有任何类似于柜子的储物家具,烟淼最初以为是闻泽喜欢简约风,但后来阴差阳错上了二楼,发现虽然风格和一楼相似外,但常规住宅里有的储物柜鞋柜电视柜它都有。
她又隐约记起,闻泽提醒她不要让闻也上二楼。
所以闻也的失控和衣柜有关?
烟淼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两点过了。
她给宁管家发了一条短信,询问闻也的发病原因。
翌日一早。
闹钟没响,烟淼就自然醒了。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是看手机。
宁管家没有回复。
烟淼爬下床,打开电脑,从邮箱里找到很久之前宁管家发来的资料。
一字不漏地看完后终于有了答案。
虽然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但当答案真的摆在眼前时,烟淼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掺杂着很多难以描述的情绪,但其中有一种烟淼很清楚。
是愧疚。
如果她当时再有耐心一点,再多看一页,不要马马虎虎,敷衍了事,昨天的情况就不会发生。
烟淼的脑子里像被塞了一团打结的毛线,加之只睡了三个多小时,她难受得想吐。
可经过一夜的消化,胃里什么都没有,连酸水都吐不出来。
七点过十分,对床的闹钟响起。
冷晓雪和张佳宜接连下床,看见趴在桌上的烟淼,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
烟淼惊醒似地倏然抬头,笔记本屏幕发出冷调的蓝光,将她的脸衬得苍白无比。
“是我造成的。”她低着声,像倾诉,也像喃喃自语。
张佳宜和冷晓雪一头雾水,“什么是你造成的?”
烟淼滑动鼠标滚轮,将字体放大,上面详细列出了会造成闻也应激的环境与物品。
第一条就是衣柜。
冷晓雪安慰她,“这不没摔下去吗,而且也是你救的她,功过相抵,不要自责。”
“就是。”张佳宜,“大不了不当这个家教。”
烟淼抓了把头发,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她捞过来看,是宁管家的回复——
【小小姐一直未痊愈,发病无常】
烟淼楞了下。
她视线垂直落在屏幕上,在想是阮唯君的意思还是闻泽的授意。
中午,烟淼在段一鸣的陪同下去医院看望了闻也。
闻也已经醒了,躺在床上呆滞地看着天花板,无论烟淼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
烟淼将鲜花放在床头。
阮唯君视线扫过一旁的段一鸣,落在烟淼背影上,“小也恢复需要一段时间,等好了我再通知烟老师上课。”
烟淼转过身,“对不起,我可能教不了她了。”
阮唯君露出疑问的表情。
“作为老师,我不负责任。”烟淼抱歉地道,“没有资格再带学生。”
阮唯君怔了怔,她明明让宁管家将事情瞒下去。
闻泽昨晚回来时,失魂落魄的样子差点把她吓死。
阮唯君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什么也不说,就靠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抽烟,一支接一支地抽。
直到阮唯君问送烟老师回去没。
闻泽指间夹着的烟燃得猩红,“有人送。”
阮唯君多问了一句,“刘司机?”
闻泽没回答,徐徐吐出一口烟后才冷冽着嗓子道:“她男朋友。”
既然事件已经发生,且结果没有到最坏的地步,追究责任没有任何意义,不如着眼于当下。
儿子和烟老师的关系岌岌可危,这个节骨眼上,阮唯君不愿再横生枝节。
烟淼直白撕破了阮唯君粉饰太平的行为。
他们临走前,阮唯君叫住她。
“烟老师,能和你单独说会儿话吗?”
烟淼看看阮唯君又看看段一鸣,犹豫不下。
段一鸣笑了笑,“我在外面等你。”
发展到这个地步,阮唯君干脆一吐为快,将闻家的丑闻,自己的伤疤,女儿的病症,儿子的偏执,统统拨开,摊平在烟淼面前。
在听到兄妹俩亲眼目睹父亲自杀的字眼时,烟淼惊愕失色。
“小泽有严重的性格缺陷,他不爱笑,不爱说话,不擅长表达,导致外人看来他非常冷漠,但其实……”阮唯君清楚自己的儿子,一字一顿地对烟淼说:“他非常重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