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第21章 小久生日番外 (外一篇):一天
我叫金田一,我的偶像是赖久大人,我的人生目标是成为赖久大人那样的人,我的人生规划是成为赖久大人那样的人之后娶阿菊,然后生一个像我的儿子,嗯,至少一个……
以上,就是今天的主角金田一同学的内心独白。
但是人生并不是一件可以完全规划的东西,至少,某人十五年来的人生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天……就绝对不是可以用常理来判断的……
清晨。
元气饱满地和同伴一起到武场参加训练。
茜把我拉到一边,问待会儿可不可以陪她出门。
作为一名武士——呃,虽然现在还只是武士见习——要“毫不犹豫地服从上位者的指令”,副统领大人是这么说的,我应该没背错吧。
所以我当然很有责任心地答应了。
看到她快乐地离开的背影,我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好人有好报”,因为随后赖久大人就跟我说话了……是赖久大人呐!
那个平时在场边站一天都不一定说一句话的赖久大人,居然单独跟我说话了!
他说:“加跑五十圈。”
小次郎他们一定会羡慕死我了,我一边流着幸福的眼泪一边向着朝阳奔跑……
中午。
茜把我拖出了门。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去,因为今天在武场中指导的赖久大人展现了深不可测的实力,全体正选都在一对一的对击练习中累趴下了,连副统领大人也不例外。
我想接下来就该轮到指导我们武士见习了吧……可是“要言而有信”也是赖久大人一直以来的教导吧……
所以我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茜走了,呜,赖久大人,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赶回来接受您指导的!
副统领大人您为什么这么哀怨地看着我?
下午。
总觉得背上有被针扎一样的感觉,为什么呢?
看着茜在各家店铺之间兴奋地跑来跑去,真是无聊啊……对了,过几天就是阿菊的成人礼了,送她什么礼物好呢,不如问一下茜吧……
茜眼睛发着光地把我拖到了一家卖梳子的店铺,为什么她看起来比我还兴奋的样子……明明要买礼物的人是我啊。
唔,阿菊最喜欢龙胆花了,不过她也很喜欢通草纹呢,还有……她平时都喜欢穿绿色衣服,是不是选一把本色的更好呢?
我还在烦恼着选哪把梳子给阿菊当礼物,就听到茜很小声地说了一句:“真是羡慕阿菊呢……”
为什么要羡慕阿菊呢?不明白呐,女孩子们都在想什么啊……
不过她那个样子看起来很像阿菊两年前捡回家的小狗——嗯,现在它的名字是阿丸,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阿丸眼巴巴在家门口等阿菊回家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做的,没错吧?
她很快就高兴起来了,果然没做错呢……
对了,背上那种被针扎的感觉消失了,现在像是被人用烙铁在烙的样子……
傍晚。
在几乎走遍了整个下京之后,茜终于从某个铁匠铺走了出来。
别以为我没看见她和铁匠大叔神神秘秘地说着什么,还从大叔手里拿了一样东西塞到了袖袋里。
不过身为一名武士……呃……武士见习,是不应该对上位者的行为有任何看法的。
所以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刚走进土御门宅,我们竟然就遇到了法亲王殿下和左近卫少将大人!
我相当标准地(-。-)向他们行了礼,然后站到了足够远的地方。
副统领大人说过“不可妄听上位者言谈”,可是……看一看总没关系吧。
法亲王殿下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是身体不太好吧,其实他应该来武场试一下跑圈的,我们每天都要跑个几十圈,所以体力才会这么好。
左近卫少将大人,不要看着我露出那种像蛇看到青蛙,狐狸看到鸡,小次郎看到阿丸……一样的笑容啊……虽然我现在确实是心跳加速两腿发软,可……总觉得和侍女们所说的感觉不太一样啊……
回到武场,赖久大人居然还在,真是幸运极了。
不幸运的是对击指导已经结束了。
赖久大人又跟我说话了,一天之内他竟然跟我说了两次话,我真是太幸运了!
他说:“加练劈刺五千个。”
小次郎他们一定羡慕死我了,我流着幸福的眼泪奔向练习劈刺用的草人。
赖久大人谢谢您对我这么有信心,待会儿茜说会带亲手做的小点心来给我当作谢礼,我一定会分给您的!
呃,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黑,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不喜欢吃甜食对不对,武技高强的人都不喜欢吃甜食的。
我这就去跟茜说,让她不要给您做那个叫做什么“蛋糕”的东西了!
其实我也不喜欢吃甜食,可是茜说要我帮她试吃,找出最适合武士的口味来……连续试吃半个月了……我已经吃到快要吐了……
您等着,我马上就去告诉她!
烟尘滚滚中,阿一快乐地奔向了土御门宅的某处。
留下某名武士郁闷地石化在风中:“我……没说不要啊……”
很多年后,我跟阿菊提到了这令我印象深刻的一天,阿菊笑着说那是赖久大人在吃醋。虽然通常阿菊说的都是对的,但只有这件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
呐,你看,我已经成为了赖久大人那样的人,我就从来不吃醋,所以赖久大人一定也不会吃醋的……
小次郎,把你的爪子从阿菊肩膀上给我拿开!
还有,加跑五十圈!
(完)
第22章 寻迹 (1)
在人类天性对绯闻的喜好与有心人的刻意推波助澜之下,近日在宫内发生的事中所有可被外人窥探到的迹象,最终被归结成了“左近卫少将大人与法亲王殿下的禁断之恋遭陛下强行拆散”的流言……
在没人敢去与后两位对质的情况下,唯一可供探寻蛛丝马迹的少将大人,事发后首度公开露面时,那略显憔悴的面容与掩饰不住的忧郁,更是让人坚信着所谓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而实际上……
“哦呀哦呀,一口气回复两百封情书可真不轻松呐。”轻摇着折扇的少将大人浅笑着对友人如是说。
“那么,在下可以认为……”答话的清隽男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平静的语气中隐约透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您让在下代拟了一百封回信……是有正当理由的?”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没有正当理由的话,他绝对不介意给某人一些小小的……回馈。
“这个嘛……”始作俑者完全无视友人的别扭心态,笑得灿烂无比,“鹰通你也知道那些不只是‘情书’啊……”
公卿贵族之家哪来的那么多痴情女子,那些散发着馨香的优雅信件,情意绵绵的婉约言辞,大半也不过是在父兄族人授意下打探内情罢了,他又怎么会不知,乐得借此传出半真半假的讯息,好将众多视线关注的这潭水搅得更浑,那位神子殿下的存在才会更安全……
“而且,总不能请泰明帮忙吧。”少将大人难得地吐露了心声。
如果是泰明的话……眼前似乎出现了某名阴阳师浑身散发着寒气,面无表情地将绘着诡异咒文的黄色符纸塞入信封内的情景……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相当有默契地转回了原本的话题。
“您这样做,永泉殿下该不会知情吧?”
帮友雅“代拟”了一百封回信的鹰通自然知道友雅所放出去的“风声”是什么,也清楚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但是……令他无法不在意的是永泉殿下自那天起的奇怪行为,不但一直将自己关在仁和寺的禅房中,甚至拒见任何人,就连神子殿下派去的使者也不例外——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
“这个嘛……”友雅微微一笑,“……应该是不知道的。”
或者应该说是宫中那位不会允许这样的“传闻”传入永泉殿下耳中的,那些别扭行为多半和那日与陛下的谈话有关……他在宦海沉浮多年,自然明白那场谈话是他人最好不要触碰的禁区,所以对永泉殿下目前的“闭关”倒是颇为赞同。
其时春日已渐渐和暖,蜿蜒攀盘在古松之上的紫藤花房盛放成了一片深深浅浅紫色的花瀑,一呼一吸之间满是藤花的清冽香气,就连庭院中流动的风仿佛也变得份外轻柔,自立在古松下沉思的两人身边轻拂而过,不曾带起半片衣袂……
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阵喧哗,打破了午后难得的静谧。
鹰通怔了一怔,循声看去,却意外地看见了有着樱色柔发的少女,和近来总是飘浮在她身边的美丽幽灵。一名涨红着脸的少年站在她们身侧,此时正双手乱挥,大声嚷嚷着什么。
他微微皱眉,脚下已不自觉地朝那三人走去,友雅眼底掠过一抹异样,随即浅笑着跟了上去。
渐行渐近,鹰通目力所及已经可以看清被那三人围在中央,似乎成为了喧哗源头的东西——那是一辆看起来曾遭遇过什么的牛车。车壁已倒下了半扇,垂帘也破烂得不像样子,车轭上甚至有刀痕……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土御门宅中,而且还是内宅中庭这样的地方?
还未来得及将心中的疑问宣之于口,争论的主角之一却已经看见了朝这边而来的两人,笑着扬起了手,“友雅先生,鹰通先生,你们也来了啊!”
友雅神情复杂地看向正拼命向这方挥着手的少女。那样不设防的笑容和显而易见的惊喜啊……即便知道终有一天会被舍弃,此刻仍愿意交付全然的信任吗?
直到在牛车中那一场谈话之后,他才发现,在连八叶和藤姬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她一直以来的努力,以她自己的方式……就像此刻努力地成为“一如既往有活力的神子”一样……世事洞明的他一时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那样的笑容……
“神子殿下。”鹰通向少女行了一礼,镜片后的眼眸却锐利地看向了方才与神子殿下对谈的少年。他们出现伊始,这少年便俯身行礼,随后迅速地退到了听不到谈话的安全距离之外。看装束是左大臣直属武士团的人,也就是赖久的属下了,既然得到许可出现在这里,应该不会是危险的人……
放下了心的鹰通将注意力转回到了更重要的人身上。
“您在这里是……”
少女向他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在等泰明先生过来啊。”顿了一顿,又像是怕他听不明白一般补充了一句,“本来是打算我们去那边的,可是泰明先生突然联络说他会亲自过来,所以就在这里等他了呢。”
鹰通扶了扶眼镜,自己不过是在宫中轮值了三日,为什么感觉上像是已经错过了很多重要的事情的样子?比如现在神子殿下说得似乎他理所应当知道的事……到底是什么?她们本来要去哪里,泰明大人又为什么过来……
他有些头疼地看向身侧的友雅。
友雅合上手中的折扇,浅笑着看向少女,“那么,神子殿下您还是执意要亲身去寻那日袭击牛车之人吗?”话一出口,他便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鹰通震惊的神情……以及少女不满的眼神。
“友雅先生,清司并不是袭击我们啊。”少女咬了咬下唇,反手握住了身边微微颤抖着的纤弱手臂,反驳道,“友雅先生从那些卷宗中也应该知道了,清司从一开始起就没有伤过人啊,他……一定是在找梨洛……”
友雅微微眯起了眼,会提到案件详情的卷宗只可能是来自检非违厅和刑部省,眼前的这位虽是神子殿下,却绝没有直接查阅的本事,那只可能是旁人看过之后转述于她了……他带着几分不赞成的眼神瞥向了鹰通。
鹰通摇头,示意并非自己所说。友雅怔了一怔,那么……她是从何处得知涉案卷宗内容的?
却听少女继续说道:“虽然一开始是想过找鹰通先生,但是以您的立场而言这大概是很为难的事情。所以那天赖久先生……走了之后,就拜托永泉先生查阅了相关卷宗。不管怎么说,那名记载中的嫌疑犯都没有伤人,不是吗?”
“此人虽未曾伤及人命……”鹰通沉吟道,“但贵女们尚且年幼,受惊不小。且依律法而言,窥探贵女者本就是不赦之罪。”
“律法?”充满了讥嘲之意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律法它……算是个什么东西?” 说话之人正是一直随在少女身侧的美丽幽灵。
“梨洛……”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种表情的少女微张着嘴,轻唤了一声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梨洛的事情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啊……
“连神明意志也可随意践踏的律法,算是什么东西?连人伦道德也可罔顾的律法,算是什么东西?连……无辜之人的血也可枉流的律法,又算是什么东西?”
纵然或许别有隐情,但律法尊严又岂是能容人随意践踏。鹰通眼眸微沉,正要开口,友雅的折扇已先一步轻轻搭在了他左肩之上,神色凝重地向他摇了摇头。
梨洛冷冷道:“斋宫在神前摇签卜定也是律法所定,却从未有过受宠皇女出任斋宫之事,少丞大人难道不知情吗?”
鹰通怒道:“现任斋宫便是弘徽殿皇后之女,从先帝至今宠爱有加,怎可说是不受宠的皇女!”
话一出口,便觉得原本搭在他左肩上的折扇力道忽地沉了一沉,旋即收了回去。鹰通心下诧异,转头却瞧见友雅正看似若无其事地注视着手中的折扇,可是……那样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在看着别的什么一样……
“弘徽殿皇后……之女?清子?果然是……清子吗……”梨洛有些失神地低语着,忽地纵声大笑了起来。
她自幼就接受着极为严苛的礼仪教养,便是连一颦一笑的尺度都有着规定,似这样毫不顾及形象的大笑,生前竟是从未有过。笑得连腹部都开始隐隐作痛,笑得连眼泪都止不住地滚滚而下……
肩膀忽地被人用力地抱住,那是……这世上唯一能触碰到她的人……龙神的神子殿下……
“梨洛,够了,不要再笑了!”
不想再看见那样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一般的笑容……不想让梨洛再这么痛苦……随着少女的心念,一股温暖而柔和的龙神气息自两人相触的肩臂处流入梨洛的身体,缓缓地往复盘旋着,原本躁动不安的情绪奇异地渐渐平复了下来。
虽然不清楚那两人间的情形,但见梨洛失控的情绪显然已经渐渐镇定下来,鹰通迟疑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您方才所说的意思是……”
梨洛淡淡瞧了他一眼,“清子她……并非初次卜定的斋宫人选,会成为斋宫是因为……所谓不受宠的皇女都已经死绝了……”
“什么?”鹰通失声讶道。
梨洛唇边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除了弘徽殿皇后亲生的一子一女,宫内有势力的女御所诞下的皇子皇女,能平安活到成人的……也只有东宫一人而已。难道……只有她弘徽殿之人会小心照料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