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还是答应了孟长兰的提议,“好,孟岩跟孟婉现在估计已经到首都了,下周应该就能回来,等他俩到时候证一领,剩下的100块礼钱就给你。”
孟长兰一听高兴的不行,心满意足回了家。
这一晚,她想着马上到手的钱和手表,开开心心进入了梦乡。
凌晨4点,孟长兰在一阵叫喊声中醒来。
“长兰,快别睡了,孟家着火了!”
“?”
什么!
孟长兰的瞌睡顿时被吓跑了。
等她跑到孟家时,就看见了熊熊燃烧的大火,将半变天都照亮了,火势大的吓人。
最开始是隔壁的赵春花发现的,她披着衣服出来时,火已经烧起来了,孟家的屋子是老宅,原先只有一间主屋后面又加盖了一间连上厨房跟厕所,拢共算是有四间,如今烧起来的就是主屋。
赵春花起先还以为起猛了,自个儿做梦呢,不然这大冬天好端端的,咋就能着火呢?
可那扑面而来的热浪,叫她魂飞魄散,赶紧喊醒家人,开始一家家喊人救火。
可如今冰天雪地,家家户户也只是存了一些活水,想取更多的水就得烧热水角融化压水井上头的冰,这样根本来不及,大家只能去凿河取水。
所以等到孟长兰到的时候,不仅主屋烧着,相连的侧屋也着了起来,那场面看着甚是骇人。
孟长兰呆了一瞬,随即一拍大腿哭嚎:“怎么着火了,我的房子啊!救火,快点救火啊!”她说着要找水,可无头苍蝇乱转了一圈,也没能找到水。
天寒地冻的日子,水都结冰了,一部分人去河边取水,更多的就是拿盆子舀雪,可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大家只能眼瞅着火势越来越大。
孟长兰哭嚎着忽然想到什么,抓着身边救火的人问:“孟书婉呢,孟书婉那死丫头在哪呢?咋会着火,她咋就能让屋子着火!”
那人正忙着救火,随口回道:“不知道,没看见。”
“没看见……怎么会没看见呢……她要是出事,那我的钱咋办……”
这下子孟长兰彻底吓傻了。
边上的赵春花听到后,本来就因为担心自家被波及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立马跳出来骂道:“你还担心钱,没见过你这么当姑姑的,老人家才去世,就为了钱逼着侄女嫁人,我看书婉就是被你逼急了,才会放火自杀,不然这大冬天好端端的,咋会起火!”
赵春花的话如平地惊雷,周围人都看向了孟长兰。
孟长兰脸一白,猛地跳起来骂道:“放你娘狗屁,赵春花你嘴长烂疮啊,你诬陷我,谁逼死她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逼死她了!”
“我俩眼都看见了,你今天特地跑来逼她嫁孟岩,她被你逼的赤脚站在雪地里,啧啧,那个可怜哦,孟长兰啊,我真没见哪个当姑姑的有你这么心狠的,为了能拿到彩礼真的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你放屁,我没有!”孟长兰狡辩,但是声音明显弱了下去。
赵春花冷笑,看出了她的心虚,嗓门扯的更加大了,“还没有呢,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咱村谁不知道,你不就是嫌住在大坝口不好,想搬回来住吗,所以才急着把书婉嫁出去,一旦嫁出去了,那这房子不就是孟长兰的了,呵呵,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还真当别人是傻子啊!”
此时周围聚集了大半个村子的人,大家都是赶来救火的,现在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纷纷用惊讶、厌恶、审视的目光盯着孟长兰。
孟长兰再厚的脸皮,此时此刻也扛不住大家的眼神审判,她就宛如被赵春花彻底扒光了衣服,丑陋的身体在这熊熊火焰展露无疑。
她如丧考妣,只知道全完了,大火烧成这样,房子完了,钱也完了,名声更是完了。
这一场火,烧到了七点多才灭。
只是孟家那两间屋子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里面东西全都被烧干净了。
大家也没见到孟书婉,都默认了她已经葬身火海的事实,再联想到这一段时间孟家发生的事情,倒也都理解这姑娘活不下去的原因了。
孟长兰被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精神都快崩溃了,只能捂着耳朵冲回家里。
家里静悄悄的,这两天丈夫赵全去县里接她公婆,还没回来,家里就剩下她跟儿子赵峰。
想到赵峰,孟长兰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忽然回忆起,刚刚那么大动静,最关心孟书婉的赵峰咋没反应。
她脑海中闪过了儿子今天下午说的话。
“你要是敢再欺负小婉姐,我就带着小婉姐逃。”
孟长兰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冲去了赵峰的屋子,随即又一阵风的跑出来,冲进了自己藏钱的屋子。
当她看着空荡荡仅存一些票据的铁盒子,整个人只觉得天旋地转,这可比死了亲爹时还要痛彻心扉,她直接气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火车站内,赵峰看着裹着军大衣的孟书婉,神色很是不舍,“小婉姐,你自己一路上一定要当心!”
孟书婉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被围巾遮住大半的脸只露出了好看的眉眼,此时那双清亮的眼睛弯弯,“别担心,我安顿好了给你写信,就是你小心点,你这次帮我,你妈肯定会生气,你到时候就全部推到我身上。”
赵峰却不以为意,贼兮兮一笑,“姐你就别担心我了,你还不知道我爷跟我奶多疼我,我妈再生气,她也不敢怎么着我。”
这是实话,赵峰的爷爷奶奶打小就疼他,天大的事情,只要他一哭,那也是高拿轻放,最后顶多训斥几句。
所以这次他敢帮着孟书婉逃跑,就是因为料定了他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孟书婉笑了起来,又拍了拍少年的头,毛茸茸的像是一只可爱的大狗狗。
火车轰鸣声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长长的绿皮火车,拖着绚丽的朝霞驶入站。
要走了。
这个念头在两人心头滑过。
孟书婉回过头,看着眼眶红红的少年,笑着说:“我要走了,小峰。”
少女的声音柔和,像是吹在身侧的风,带着即将奔现自由的欢快和洒脱。
这一刻的她,像是在发光。
赵峰看着,用力抽了抽鼻子,努力不让自己掉眼泪。
“姐,一路顺风。”
他咧开嘴露出大大的笑,将手中提着的行礼递给了她。
火车门打开,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
少女如鱼入海,汇入了人群。
孟书婉找到自己的位置,透过车窗,望着站台上那清瘦的少年,眼泪瞬间落下。
这一幕,是前世不曾发生的。
上一世,她是孤身一人仓惶出逃,姐弟俩并没有见上最后一面,还是多年后,已经成家的赵峰来首都看她,只是那时的他,早已经褪去少年的意气风发,如同一颗被同化的沙粒,只剩下沧桑和麻木。
她忽然将头探出车窗,对着少年大声喊:“赵峰,好好读书,记住,读书虽然不是唯一的出路,却是最好的那条的路。”
赵峰连忙点头,“我会好好念书的,姐,你在首都等我!”
火车开动起来。
赵峰哭着追着车跑,边跑边大声喊:“你要是在那个程家呆的不开心也要告诉我,反正谁要是敢欺负你,我一定饶不了他!”
少年的身影渐渐远去,可他留下的光却注入了她的身体。
这一刻,孟书婉真正感受到了希望,如朝阳,如火焰,温暖、蓬勃。
第3章
火车平缓的向前开动,两侧是皑皑白雪覆盖的平原,远处是雾霭朦胧里的屋舍起伏,朝阳升起,霞光染红了半边天空。
孟书婉望着车窗的景色,有些恍惚,上一世的风景是否也是这样美丽?
她不记得了,或许是好看的,只是那时的她惶恐不安,生怕会被孟长兰追上带回去嫁人,犹如惊弓之鸟,完全没心思注意沿途的风景。
可今生不同了,她不再慌乱,她的逃离也是一场迟来的报复。
她太清楚孟长兰在意什么了。
从爷爷去世,孟长兰撕破脸皮,千方百计想要霸占家产,更不惜为了两百块的彩礼将她嫁给孟岩。
她就知道,孟长兰心中根本没有所谓的亲情,有的只是利益。
所以,她策划了这场大火。
当然,赵峰的出现是个意外,在孟长兰走后没多久,赵峰就捏着压岁钱说要带她逃跑。
她当时只觉得惊雷在耳畔炸开,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惊骇,不单单是因为还有人关心自己,更是因为在上辈子,赵峰是没出现的,而他的到来,让她隐隐窥见了一只蝴蝶的力量。
她试探的跟赵峰说了自己一部分计划,结果赵峰不仅没有阻止,反而跃跃欲试,帮着她放火,还把孟长兰藏私房钱的地方告诉了她,主打一个漏风小马甲。
于是在众人被大火吸引走的时候,她潜入赵家,找到了孟长兰的小金库,把孟长兰从孟家这几年顺走的钱全部拿了回来,哦,当然,还有孟岩家提前给她的礼金。
足足两百一十块。
她都有些惊讶孟长兰能攒这么多钱。
毕竟在农村很多家庭一年到头能攒下的钱也不过一百来块,而孟长兰自己的私房钱就有这么多,足以证明,她这些年从孟家拿了多少东西,甚至她还在盒子里面找到了当初爸爸托人给她买的玉葫芦,原本她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掉了,没想到是被孟长兰偷走了。
她不仅是放火烧掉了那两间屋子,更是拿走了孟长兰所有的私房钱,所谓蛇打七寸,私房钱被洗劫,这真的比要了孟长兰的命还难受,相信这一次,孟长兰要好久缓不过来了。
更何况,孟岩的妈妈也是一个极为泼辣厉害的人,人和钱自然是要有一个的,她逃了,没人跟孟岩结婚,那礼钱肯定是要孟长兰还回去的,如今没了小金库的孟长兰,想要还那一百块,只怕是要找公婆开口借钱,到时候还有的闹。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孟长兰在赵家的生活都不会好过了。
这就是报应啊。
孟书婉轻笑着,开始盘算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前世,她会选择北上去首都,不单单是想弄清谁顶替了自己上大学,更是因为她在收拾东西时,翻出了爷爷前写的信,这才想到了爷爷临终前的嘱咐,让她到首都后,拿着信去程家,让程家老爷子程安国可以庇佑她念完大学。
孟书婉是知道程安国这个人的,他是爷爷的老战友,当初他们一起上过前线杀敌,爷爷在一次突击战里被炸伤,还是程安国将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所以爷爷才能活下来,只是爷爷也因为这次受伤断了一条腿,从前线退伍回了家,可这两位战友却并没因此断了联系,每年他们都会互通书信,邮寄特产。
孟书婉就曾多次收到这位程爷爷的礼物,有时是一包大白兔奶糖,有时是一支英雄牌钢笔,连她手上戴的手表也是他送的,这手表可是比梅花牌还贵的一个国外品牌,要不是,她以前跟着爸妈住在广州军区大院时,见一位大官夫人戴过这个牌子的手表,否则还真认不出来,而能够轻易送一个小姑娘这么贵重礼物的程爷爷,家世和身份必然不一般。
这本是爷爷为她准备的最后一道保障,可以让她在羽翼未丰时有安稳的生活。
只是爷爷并不知道,十拿九稳能考上的她,会被人顶替了学籍,而她也因为这一系列的遭遇,变得异常敏感、自卑。
她自觉窘迫,不敢贸然去打扰,甚至很天真的觉得,自己只要去学校证明了自己的学籍被偷,那她就可以拿回属于自己大学名额,然后再顶着大学生的身份去见程爷爷,到时候,有了大学生的身份,她的腰杆也能挺直,而不是像个打秋风的穷亲戚那般受人白眼。
现在想来,她那时的想法真的有点愚蠢。
因为她那时出师未捷,还没踏入首都就遇到了骗子。
她因为是偷跑,根本来不及去大队开介绍信,没有介绍信,去了首都连招待所都没办法住,而要是选择租房子,她身上的那点钱也不知道够不够,一时间,劫后余生的欣喜被前路未卜的茫然无措取代。
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偶遇的一位大婶跟她攀谈,言语间热络亲切,三言两语就把她的话套了个干净,在得知她为住所发愁时,大婶很热情的说她可以帮忙弄到介绍信,只是需要花点小钱,而她信了。
结果就是被人哄着到了名为下关的地方,蹲在招待所门口,一直从上午等到傍晚,在大雪天冻得瑟瑟发抖,才不得不接受自己上当,被骗走了十五块的事实。
对于只有五十块家当的她来说,痛失十五块,可以说是极为惨痛了,更何况周围也找不到出租房子的,她只能拖着被冻僵的身体,按照爷爷给的地址,找到了程家。
直到现在再回忆,她依旧清晰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窘迫、不甘、羞恼、怨憎。
这些情绪的交织,让她觉得自己之前的坚持和倔强,都是笑话。她就像是努力撑着盔甲保护自己的刺猬,却又不得不拔掉尖刺,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寻求他人怜悯。
这也让她在后来面对程家人时,都抬不起头,甚至还下意识地去讨好程家人,以至于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来首都的初衷,最后稀里糊涂嫁给了程爷爷的二儿子,也就是故事中男主的二叔程景林,过上了外人口中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本书里对自己的评价,忍不住叹气。
其实现在再去回忆过往,她也有点理解自己怎么会是一个小炮灰了。
明明每次都更好的解决方式,偏偏她只选择最差的那个。
人在自尊之前,首先要真的自爱,而穷途末路时的低头,并非是不自尊自爱,只是在给未来的自己一个重新昂首挺胸的机会。
她如今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没钱,没人脉,想要留在首都,想要调查清楚自己被顶替的学籍,只有借助程家的力量,但这不意味着她会选择跟前世那样接受程安国的指婚,嫁给程景林。
想到程景林,孟书婉心头就忍不住抽痛。
这种抽痛似乎是上辈子就刻在了灵魂里,是她哪怕再想忽略,也无法释怀的伤害。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对面传来。
“丫头,你是哪里不舒服?咋一脑门冷汗?”
少女小脸煞白跟纸一样,全身还在抖,一双眼睛却瞪得死大,眼珠子黑漆漆的很是吓人,让人看着很是心惊。
她死死盯着对面的中年妇女,忽然弯起了双眸,轻声说:“没事,抱歉,吓到婶子了。”
第4章
李春红一上车就注意到了坐在对面的姑娘,对方跟其他出远门的乘客人不同,她从始至终是一双眼睛望着窗外,神情淡漠,很是好看,还有一种李春红说不出来气质。
所以,李春红就在猜,对方肯定是个知青,还不是一般的知青,只有那种厉害的知青才会有这种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