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要震惊于冉冉的执行能力,没想到她是个说干就干的,纠结了一路,想着这要是被孟聿峥看见了,万一生了误会,以为是她专程去找他……
那场面想想就觉得窒息。
更何况,那天两个人加了微信后便没说过一句话,她这一去,倒显得是自己迫不及待。
她内心格外挣扎,寻思自己再怎么喜欢人家,也不能丢了自己的尊严,可她也是真的好奇……
冉冉压根没她这么峰回路转的心思,揪着她便冲到了实验室门口。
“你好,”冉冉探头进去,笑眯眯地直接挑明来意,“我们找孟聿峥。”
门口的是个看上去年纪挺大的研究生,从一堆零件里抬起头,看见是两个姑娘,见怪不怪地说道:“孟师弟出去了,你们待会儿再来吧。”
冉冉妄图打听点什么:“你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对方摇摇头。
归要就站在门口要进不进的,嘴上说着不能太主动,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冉冉的问话。
正思索着呢,身后的头顶上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找我?”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冷松香。
归要倏地睁大眼。
冉冉也循声看过去,看见门口的男生,又从上往下打量一番后,没忍住,啧了一声。
男生一身亮眼球的白色运动装,领口微微敞开,状态宽松随意,关键是今儿还带着一副眼镜,一改原来的凛冽痞气,看上去却斯斯文文的,典型一副精英模样。
更帅了。
冉冉暗叹,这个子高气质好的人穿什么都跟衣架子似的好看。
张铭阳这嘴也没个老实的。
人家明明规整得很,哪儿邋里邋遢胡子不刮了?
孟聿峥却凝视着自己跟前那个抬不起头的姑娘:“有事?”
“……就过来看看。”
归要从孟聿峥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无地自容,回完他的话后,抓着冉冉就狼狈逃离。
离开前还不忘向他强调:“你别多想。”
此地无银三百两。
隔壁实验室有一个师兄,当时正在外面场地的模型车道智能演练,把这场戏看得全看进了眼里,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终于转头便开始给身旁的教授吐槽:
“您说孟聿峥丫抽什么风,以前邋里邋遢地泡实验室,现在倒好,跟特么孔雀开屏似的,成天打扮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勾得多少姑娘往咱们这里头望呢?”
教授透过眼镜看了一眼今儿人模人样的孟聿峥,又看了看走远的姑娘,直接一个笔帽丢过去:“人家至少还知道自己不开屏就套不着媳妇儿,哪儿像你们这群老和尚,这么大把年纪了连个姑娘都追不着!”
师兄:“……”
教授冷哼,嘴里念着:“行了,什么时候去打听打听那个姑娘,能让咱们小孟神情窦初开,小姑娘不简单……”
而另一边。
归要好不容易彻底消失在实验大楼,手机这时候弹进来一条消息。
是Rebirth。
她心头一跳。
提心吊胆地点进了对话框,却看见他特假惺惺地发来一句:
【嗯,没多想】
第15章
归要没回那条消息。
应该说她羞到没边,连再点进彼此对话框的勇气都没有。
孟聿峥这人坏透了。
明摆着的事情却要故意拿出来逗弄她,撩拨得人心里七上八下,一想起来便觉得窘迫难当。
早知道就不好奇了。
好奇心害死归要。
当天晚上,冉冉照常和张铭阳打游戏也说起这事儿。
冉冉和张铭阳是志趣相投,都挺爱玩,在各色人等里也都吃得开,勾肩搭背的,能说一夜的话。
冉冉当时举着手机跟张铭阳两人互怼,张铭阳在那边听说后笑得差点断气,死活不承认是自己说谎,可最后实在是怼不过冉冉了,又改了口,说是是是,我嫉妒死峥哥了,人家又高又帅技术流,我就一臭虾皮,造谣的,行了吧?
归要就在冉冉旁边听歌,听冉冉怼得张铭阳连连认错,她却丝毫不受这俩冤家的影响。
张铭阳其实性格挺好,有时候嘴毒,但有时候也是真实诚真仗义。就比如两个人又打打杀杀了一会儿,张铭阳那边开了腔。
“哎,去不去看电影?”
张铭阳手上操作着,问得也漫不经心:“影后黎雯的。”
想了想,又补充:“不要白不要啊,我妈话剧演员,单位发的,一群叔叔阿姨也不感兴趣,就都给我了……我这儿还有好几张呢,首映,可难抢,我记得你不是说过你喜欢黎雯么?”
冉冉当然知道这部电影,一听黎雯的名字都沸腾了。
当局者迷,没看出那点歪了的心思,可宿舍里其他三个人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
归要耳朵竖起来,听见冉冉问张铭阳还剩几张。
“三张,用不了也无所谓。”
“用得了用得了,”冉冉紧盯着战场,顿了一下,才说,“我想带着我家要要去,张铭阳,你再问问你舍友,大家一起去,热闹嘛。”
心思明显得就差没直接让张铭阳叫上孟聿峥了。
归要:“……”
旁人一去,张铭阳的愿望便落空。
这有时候有些好事儿,倒也不必时时刻刻想着她……
而那边的张铭阳竟也不介意,瞬间领悟过来,摘下耳机,问正处理着一堆破事儿眉头深锁的孟聿峥:“峥哥,明天看电影去不?”
孟聿峥手上键盘敲得啪啪作响,头也不抬:“不去。”
手头一堆数据整合不了,忙得要死,看劳什子电影。
张铭阳点点头,对着冉冉道:“那就只有我们俩,还有归要三人了……陈朔去么?”
陈朔那儿还没回答呢。
正敲着键盘的男生淡淡的声音便抢先卡进来:“什么电影?”
好家伙。
之前还只是猜测,却没想到说“归要”的名字还真有用!
张铭阳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笑了:“《从前有个小姑娘》,大影后黎雯主演的,国外刚拿了大奖回来,演员剧组阵容特牛……”
张铭阳开始噼里啪啦地介绍起这部电影,说那么多,孟聿峥就没一个记住的。
等到张铭阳说得差不多了,他才哦了一声,没什么表情:“感觉不错,去呗。”
张铭阳简直对归要感激涕零。
这位爷可从来没跟他们去过什么娱乐场合,最多是逛逛酒吧,那尚且还是因为他入了股,得意思意思去看场。
以前要他去,是能借他招姑娘,后来想要他去,纯粹就是因为这人油盐不进,张铭阳想挣口气。
嘿!
今天就让他挣着了吧!
还剩一张票,单着陈朔一个人。可没有嘉林,他也没那个兴趣。
张铭阳无所谓,这种票他们家有一沓,跟废纸似的。
第二天天气不错。
京城上空升了暖阳,照得冬日的京大闪闪发亮。
归要比一般人更怕冷,可那天还是将那件压箱底的杏白色大衣拖了出来,给它搭了条冷蓝色的毛呢围巾。
冉冉说她穿这种颜色好看,这么搭配看起来又素净又浓艳,褐色头发柔柔顺顺地披下来,远看像个仙儿似的。
冉冉总爱夸大其词,以前她不信,可现在,她姑且试一试。
临近期末的上课时间少了很多学生,哪怕是周末也不例外。可电影院却熙熙攘攘的不比学校,许多黎雯的粉丝都赶着这次国内的首映,门口以及大堂处处都是显眼无比的海报。
冉冉是黎雯的死忠粉,站在一张真人海报前咧着大大的笑摆pose,张铭阳正弯了老腰地替她拍照。
孟聿峥到的时候,懒得搭理那俩的嘻嘻哈哈,撩开眼,不动声色地举目搜寻。
没看见归要的身影。
他没跟着他们仨一起来,工作室临时出了档事儿,需要他本人亲自赶回去处理。
他后脚到,来了后就看见张铭阳和冉冉在这儿拍照,桌上是他们买的大桶爆米花,饮料是喝过的,很明显这儿先前是有人,而现在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他是生等了半晌,才问的张铭阳。
“归要呢?”
张铭阳迷茫地摇头。
这两人竟然也不知道归要哪儿去了。
孟聿峥想也没想便去寻人,给她打电话不接,电影院里洗手间、休息娱乐区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
正想着这姑娘别是被人拐跑了,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有个儿童走失求助处。
他走过去,手掌微蜷,扣了两声桌台:“你好,我家小朋友丢了。”
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见此人无波无澜的,还想着谁家丢了孩子不是一脸焦急的样子,这哥儿们,心态还真棒!
心里这么腹诽,脸上却特别礼貌亲切:“男孩女孩?”
“女孩。”
“年龄。”
“18。”
工作人员:“?”
孟聿峥胳膊肘往台上一搭,继续厚颜无耻:“长得还行吧,貌若天仙的,也挺有气质,麻烦您替我找找,这儿着急要呢。”
看得出工作人员这边不是特别想搭理他了,孟聿峥倚在桌台边,眼睛一转,居然在入口处寻到了那个姑娘。
姑娘今儿颜色特别鲜亮,放在人群里特打眼。
他发现她有各种各样的围巾,回回见她都不带重复的,款式也独特有个人特色,人群里都找不出第二条同款。
孟聿峥勾起笑,正准备走过去,忽然看见从斜旁边直不楞登地就杀过去了一个老外,老外人高马大的,就这么挡在了归要面前。
孟聿峥顿住步子,难得有闲心多等了一会儿。
那边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看见那姑娘对人家笑得特好看。
归要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像一排齐整的月牙儿,灯光下眸子亮晶晶的,缀得整个人也水灵水灵。
孟聿峥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儿。
这姑娘,还没对自己这么笑过。
而旁边的工作人员这时正艰难地问着他第三遍问题:更多资源都在腾讯群四二而咡五九宜四柒“先生,请问您还需要找这位18岁的小朋友吗?”
对方甚至将“18岁”重重地咬字强调。
孟聿峥勉强提了个神,正想说不用了,结果眼睁睁地便看见那个老外靠近归要,轻轻虚拥着她,给了人家姑娘一个亲热的贴面吻。
孟聿峥:“……”
丫真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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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要中途接了个归远山的电话,说有一纸英文文件需要她帮忙翻译一下。
归远山不常做外贸生意,平时也没个翻译官配备,是这次接触了一个国外的合作方,双方谈判的时候,对方临时给归远山发了一份简易的相关声明。
电影院密闭空间内网络信号差,她寻了个电影院外的宽敞地方,开始替归远山逐字翻译。
声明很简单,只是专业名词很多,中外有差异,她与归远山沟通了很久。
再准备回电影院的时候,她才发现快到开场时间了。
她赶紧掉头往回赶,刚走到影院门口,便被人叫住。
来者是一位很有礼貌的外国人。
对方说了一连串的中夹英的话:“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觉得你的气质太棒了……”
然后叽里呱啦地说了很多夸赞的话,最后的意思便是:我可以与你拥有一段愉快的时光吗?
与国内的要微信慢慢接触不同,仿佛在国外更流行这样直接约会的方式。
归要笑起来,礼貌地摇了摇头,回他:“我有喜欢的人了,真抱歉。”
对方却很遗憾,并寻求意见问她是否可以拥抱一下。
抱的时候归要才突然想起,国外的礼仪与国内是有差的,老外的脸贴过来的时候,她甚至小小地愣了一下。
只是老外的分寸很好,并未过多强求,在临走之前,笑着对她道:“Thanks for my baby girl!”
归要挂着笑,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
然后下一秒,就看见了孟聿峥。
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人穿了一件黑色夹克,悠悠闲闲地靠在那儿,干净短发,眉眼精致,形象出众到惹眼。
不知道他站了有多久,也不知道他听见了什么,这人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攫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长。
她没由来地一阵心虚,就像被抓包做了坏事的小朋友,莫名其妙地对他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