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切,她并不会告诉邓布利多。
"我非常好奇你快乐的记忆是什么,才能召唤出夜骐作为守护神,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保存自己的记忆。"邓布利多这么说。
莉蒂娅坦然看向这个睿智的巫师:"我的死亡,教授,"她的黑眸中渐渐浮现出柔软的笑意,"在我死后,众人爱我。"
我的哥哥会因为他错误的选择而后悔,将终身怀念他骨肉相连、互相依偎的妹妹。
"死亡于我而言正如将至的晚潮,但它并不可怕,它可以成为一场我对自己的谋杀,也可以成为我与他人的博弈,"她轻柔地说出这些话,甚至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巫师,"身体也许会湮灭,但我在他人的记忆中不会。"
"成为我与他人的博弈",这句话回响在邓布利多脑海中,他第一次不再以教授,抑或家人的态度看待莉蒂娅,而是以一个与他具有同等思想高度,可以与他并肩而行或者执杖对抗的平等巫师来看待。
等到圣诞节将要到临时,莉蒂娅锁骨处的标记已经很淡了,她成功研究出了消除这种黑魔法印迹的办法,与此同时,对于由长期钻心咒而导致的精神失常等问题也有了新的进展。
她经常和特纳夫人一起待在医疗翼,或者跟着她一起去圣芒戈医院。
而加比亚总会陪着她一起,她已经万分习惯身边有他。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莉蒂娅已经成为格兰芬多休息室的常客,不少男孩在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一脸调侃地看加比亚,到后来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亲密。
他们就如同霍格沃兹每一对情侣一般,平凡而又认真地努力爱着彼此。
这个圣诞节,加比亚照样同莉蒂娅一起选择了留校。十二月三十一日当天,他的头发梳得尤为整齐,莉蒂娅伸手一摸,他竟然抹了发胶。
她还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但他已经轻轻环抱住了她——
加比亚的个子很高,抱住她时她正好贴着他的胸膛,可以听见他狂跳不止的心跳声。
是了,纵他们确定关系已久,他见她也始终如同初遇那天一样心动。
他的声音像从将要到来的春天的湖水中传来的一样:"生日快乐,莉蒂娅。"
正在这时,莉蒂娅看见了打开斯莱特林休息室石门将要出来的汤姆,他显然听到了这句生日祝福,神色晦暗不明。
这生日快乐是莉蒂娅的恋人给她的,就在他们共同出生的今天,而不是任何人给他的。
石门大开,但汤姆·里德尔停住了脚步,他微垂着头眼睛不知在看向哪里,他苍白的脸庞中自然折射出易碎的忧伤和阴郁,就像夏日后即将死尽的薄蝉,在老树虫蛀的根茎上哀声。
加比亚牵着莉蒂娅的手离开了,他孤自伫立的身影慢慢远去,化作她视线中一个渺小的暗点。
但晨时发生的一切,相比起晚上的欢声笑语来说愈加黯然失色、不值一提。
当加比亚拥着莉蒂娅走进格兰芬多休息室的时候,整间休息室爆发出欢欣的欢呼声,所有留校的格兰芬多笑着大喊"生日快乐"。
在她惊喜的目光中,加比亚打了个响指,所有的烛火熄灭,他挥舞着魔杖念了个魔咒,片片雪花像星光一般从格兰芬多休息室的上空坠下来。
最后,他手捧着一个蛋糕走向她。
众人的脸庞影影绰绰,但莉蒂娅在他们快乐的脸上看到了真挚的祝福。
有人走到了她身后,她转身一看,竟然是很久没见的米勒娃·麦格——
她还是严肃着一张脸,但此时眸光异常柔和:"加比亚这个小子真的哪里来的福气,要我说,我的两个朋友现在肯定知道接吻应该怎么做了。"
她还记得以前低年级时她调侃他们二人的话,于是这么说。
格兰芬多休息室爆发出一阵更加热烈的喊叫声,加比亚一手捧着蛋糕一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莉蒂娅从他手中接过蛋糕放在桌上,在众人的祝福之下,她闭上了眼睛许愿——
很快,她睁开了眼睛,吹灭了蜡烛。
休息室温暖的烛火重新点亮,四周灯火通明,不远处的壁炉暖融融地燃烧着。
已经没有比现在更温暖的时候了,甚至米勒娃都在圣诞节期间特意回了霍格沃兹为她庆生,一切似乎都已经完美无缺。
她有些畏惧回到休息室,害怕在这种时刻见到令她感到陌生的那个人,但又暗自期望着,期望着曾经熟悉的他能够回来。
加比亚和米勒娃送她到了斯莱特林休息室门口,终有一别,她轻轻抱了抱米勒娃。
他们三人之间是经过时间酿造而非常醇厚的默契,哪怕不用说话,已经深知心中无穷的温情和祝福。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打开了石门,还好偌大的休息室一片黑暗,并没有人,莉蒂娅松了口气。
她打了个响指,昏暗的灯火亮起,她在这样的寂静中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寝室。
女寝的走廊黑暗异常,莉蒂娅不再准备点灯,她的寝室并不远,马上就要到了。
很快,她凭借着记忆和习惯摸索到自己的房门前,但这时,熟悉而久违的松木和大海味道隐隐传来,她停驻在自己寝室前的脚好像踢到了谁——
只有汤姆·里德尔了。
今年留校的斯莱特林,只有他们。
莉蒂娅不敢说话,她的心中渐渐升起一种细微的期待,期待他的忏悔,但马上,厌恶和不安的情绪赫然覆灭了这样微小的情绪。
他就挡在她的寝室门前,只能看清一个坐在地上的黑影。
黑暗之中,他们的呼吸声绵密而悠长,沉默在黑暗中蔓延,这样的时间突破了二维的限制,在狭窄的空间中延长出无尽的长度。
良久,莉蒂娅听见他低哑的声音,他的声音像从冰冻已久但乍破的冰面里发出来,带着沉重的重力一般的吸引力——
"生日快乐。"
第76章 可以回来吗
他的这声"生日快乐"在黑暗中模拟了千次万次,总在心中换着不同的语调,但最终却连她的名字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没有回应,她并不想回应他的话。
哪怕这样的结果在汤姆的预料之中,他仍旧难以抵挡瞬间涌起的难言情绪。
他用了很大的勇气才等在这里,也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尝试和她说话。
幽暗的爱意深咽于骨,一朝迸发,把彼此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很早之前就已经明白,有关于她的事情,从来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精心谋划的徐徐图之,先用沃卡诺娃降低她的警惕心,再借酒醉试探她的心意,然后让她参与他有关于杀戮的所有秘密,最后再用时间让她难以离开,用唯一的柔情把她圈入怀里。
但这一切,皆因为她与别人的亲近而全盘皆弃。
莉蒂娅细弱的呼吸声萦绕在这方狭窄而黑暗的空间,汤姆甚至能够想象她脸上脆弱但决绝的表情,她一定是紧抿着嘴唇,偷偷咬着牙齿。
他的心迫切叫嚣着与她亲近,好似深陷的瘾君子遇上了痴迷已久的爱物,但他的头脑又告诉他不能。
他们之间已经很糟了,对于莉娅,他完全不知所措。
终于还是他先开口:"和我说说话,"他命令式的语调最终变成了个请求,"……可以吗?"
"让开。"莉蒂娅的声音异常冰冷。
汤姆坐在地上不动。
"让开。"莉蒂娅重复,但这显然无济于事。
她转身就走,决定去休息室过上一夜,或者待在黑湖一整晚,反正去哪里都好,只要不需要面对他。
但汤姆·里德尔抓住了她的胳膊,这种动作又牵扯出莉蒂娅不好的回忆,任谁在露天的黑湖旁被那样羞辱都会耻于面对的。
她只要一看到他的脸,或者触碰到彼此冰冷的皮肤,都会想到那双熟悉的手曾经万分羞辱过她。
莉蒂娅不想再挣扎,只怕自己的挣扎让他失去理智。
但是她这样沉默的行为像给了汤姆希望一般让他得寸进尺——
他站起身,急切地要来拥抱她。
内心极度的不安让莉蒂娅狠狠向汤姆·里德尔甩过去一巴掌。
他被打得偏过了头,脚步终于停止了,莉蒂娅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忍耐疼痛的吸气声。
换做常人,也许这时候应该瑟瑟发抖了,但莉蒂娅从来不怕他,她甚至连后退的动作都没有。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里德尔声音破碎,丧失了所有众人面前的自傲,透露出深埋于心底真正的自卑和恐惧来,"十六年,那是整整十六年。"
在这十六年中,他们相互依靠,纵有偶尔的猜疑,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对方的离开。
她曾经说过"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他也愿意为她选择成为霍格沃兹的黑魔法防御学的教授以永远和她在一起。
但现在,她先抛弃了他,选择了去和一个平庸至极的混血巫师在一起。
"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
"是你自己说的,你自己说的再也没有哥哥,明明是你自己选择了一切,你为什么要用这样受害者的姿态来质问我!"莉蒂娅难以忍受地掩面,"就好像你对我做的所有事情没发生过一样,你又是凭什么?"
"那不是我愿意的,我也不想这样,都是威弗尔逼我的,如果不是他突然来,我也不会……"把标记打在你的肩膀上。
莉蒂娅打断了他的话:"你始终不明白,爱情迟早凋零,你不明白。"
爱情迟早凋零,而家人却此生难分。他不明白这一切,却兀自把他们的情感划入了庸俗。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有多少次痛恨你,痛恨我自己!我恨不得把你这个变数从我身边剜走,我恨不得把你连带着这无用的懦弱的感情都杀死!"他的声音饱含着恨意,但又很快茫然起来,"但等我意识到所有,已经来不及了。"
是的,他曾经有许多次想过用钻心剜骨折磨她,但一想到她脆弱如烟的心脏,他就收敛了这个想法。他永远在说最后一次机会,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但等到最后,他甚至为她将死的结局落泪,发觉任由她死亡,那是很可怕的事情。
但等到最后,他甚至昼夜不停在禁书区翻找,最终为她试验了魂器的方法。
但等到最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你本来可以忍耐的,只要我们都不说,它就可以不存在,我们就还是以前的样子。"
汤姆·里德尔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她总说他不明白爱,但现在在他看来,最不懂爱的人分明是她——
"如果你真的明白爱是什么,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爱也许会是包容、是等待、是放手,也许会是占有、是控制、是夺取。
但爱,一定是纵使百般掩于唇齿,也将千次从眼中倾泄,爱是无法隐藏。
"我已经没有再做魂器了,也已经不再随便用钻心咒……"
当她离开他时,他才发现,他既没有心思向格雷夫人打听拉文克劳冠冕的消息,也没有兴致驱使那些巫师心中的欲望而为他所用。
一切都黯然失色,纵他兀自支持,也难以感到欢愉。
他的野心和欲望飘荡在广袤无边的名利场,因唯一世俗的离去而寻不到归途。
面对她的冷漠,她的无情,他丧失了所有骄傲,变得卑微至极——
"……你可以回来吗?"
里德尔终于这么问。
第77章 你不要逼我
他能问出这样的话完全在莉蒂娅的意料之外。
最开始的时候她绝望是因为什么呢?因为他无休止的欺骗,因为他不停制作魂器来伤害他自己。
但是,后来,她的绝望在于那个雨夜,他像个疯子一般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珍贵的亲情。
如果在那之前,他能来找她说出这些话就好了,但是现在,那些噩梦一般宣召着他腐烂的爱意的话梗在她的心里,让她再也做不回那个处处偏爱他的妹妹。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莉蒂娅有些失神,里德尔用响指打开了灯,想要看清她的表情。
当走廊的灯火亮起,莉蒂娅再次想要逃避,但汤姆再一次拉上了她的胳膊,他好像完全不怕她再给他一巴掌。
"来得及,只要你想。"
他的声音缓和下来,眉目正如一切发生之前那般隽永柔软。
在莉蒂娅的注视中,他黑色的眼睛像一片完整的玻璃缓缓裂开了相互交叉的细纹,猩红着要落下泪来。
但这将落的眼睛却惊醒了莉蒂娅,不能,不能再被欺骗。
"我不想!"莉蒂娅突然甩开了他的手,从这方逼仄的走廊跑到休息室中,汤姆·里德尔追着她跑出去,她的步伐越来越急切,就要打开斯莱特林休息室的石门——
但里德尔先一步用大掌按住了石门,他面对着她,挡在了石门前。
莉蒂娅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中,终于收回了身侧。
她的指尖控制不住微微发抖,他猩红盯视着她的目光更让她难以面对,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偌大的斯莱特林休息室,位于霍格沃兹的地下,在这个人迹稀少的圣诞节,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如果他像那个雨夜一样,或者比那还要过分的事情……
她目望着汤姆茫然无措,终于按耐不住悲伤至极的心情,任凭极致的忧伤从眼中倾泻。
这时,汤姆·里德尔本欲上前,但他马上停止了自己的脚步,甚至克制着向后退了一步,他担心她的情绪太过于激动。
他弯着身子举起空荡的双手示意她:"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魔杖,不要害怕,莉娅,"他微微皱了皱眉,"……别哭,没有得到你的许可,我什么也不会做,我会等到你需要我,接纳我。"
"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她要怎么接纳他?这是不可能的,是不被允许的,也是被所有人厌恶的。
莉蒂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十六年以来,他能看见她眼泪的时刻很少,她好像永远都是温和的,但他的爱意却让她流下了眼泪。
汤姆·里德尔甚至觉得有些讽刺,他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在每个夜晚思考得到的结论:"为什么今早的时候,威弗尔拉着你离开你一直回头看着我!"
"我只是没来得及收回视线——"
"为什么沃卡诺娃在盥洗室外面要来亲吻我的时候你要慌忙躲开!"
"我给你们空间——"
"为什么你对所有人都和善却一直坚持不叫沃卡诺娃的教名!"
"那是因为我讨厌她瞧不起霍格沃兹的姿态——"
"那为什么你要在黑湖旁邀请我跳舞,说我是你心仪的舞伴!"
"你是我的哥哥,我想和你跳舞有错吗?"
她不断地找出理由反驳他,终于,汤姆·里德尔的面容沉静下来,在彼此咬牙对视的目光中,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轻缓得让人觉得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