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难念的经,陈固北这场恋爱确实是光明正大的,不用对家里遮遮掩掩,关键是人家赵尽欢不愿意和他回来。
只有苏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一句话没说的程落。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又飘起了小雪,碾压了餐桌上的暗流涌动。
苏蓉突然想起了南漾恋爱被发现的时候,两人一段简单的对话。
当时聊到了崔礼和南漾的年龄差,苏蓉觉得十岁年龄差太大了。可陈望洲却说他觉得年龄小的挺好的,他要找也得找一个年龄小的。
当时她还认真地提醒他外面那些莺莺燕燕不要随意碰,现在想来,大抵是意有所指。
毕竟,程落比他小了七岁多。
大脑开始抽丝剥茧般地回忆某些场景,苏蓉蹙了蹙眉,想起了前阵子程落发烧的时候,她半夜起床来看,恰好撞见陈望洲坐在她的床边。
她问他怎么总是来落儿的房间呢,程落解释说是她叫他过来的,因为想吃雪梨银耳羹。
雪梨银耳羹?
苏蓉思索了两秒,缓缓起身,说自己吃饱了先上楼了,顺便把李姨叫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没说别的,就问:“落儿生病那次想吃雪梨银耳羹,是她叫陈三去买的雪梨?”
李姨对这事印象深刻,大半夜下着雨,她都觉得折腾,可陈望洲确确实实不想麻烦,弄来了雪梨。
“落儿虽然娇生惯养,但是您知道,她明事理,不会折腾人。倒是有个好哥哥,听说她想吃,大费周章买到了。”
李姨觉得自己这话没毛病,不仅回答了问题,还把程落和陈望洲都夸了一遍。
妹妹明事理,哥哥疼妹妹,多融洽的家庭关系,比亲兄妹之间还要和谐。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苏蓉的脸色沉了下来。
第50章 泄
年初一, 按照惯例钱云锦要去寺庙进香祈福,往年都是家里小辈跟着,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相比于前两年, 多了个陈望洲。
陈望洲不会主动去, 但若是履行一个孙辈的责任, 也会跟着钱云锦去。
本来定好一家人一起去,结果一早起来,苏蓉声称犯了头疼病,说还是生陈望洲的时候留下的病根, 稍一吹风, 就头痛难忍。
程落绕到沙发后, 双手覆上她的太阳穴,“苏姨,我先帮您揉一揉。”
她的力道适宜, 和风细雨一般,轻轻地帮苏蓉揉太阳穴。
钱云锦看了苏蓉几秒,上前又关心了一番, 说:“这样吧,今儿你就先别去了,在家休息着, 免得出去又得吹风。”
苏蓉蹙了蹙眉,“妈……”
钱云锦说:“这事心诚则灵,不局限于一个形式, 你在家休息就好,让松立帮你敬一炷香就好。”
苏蓉扯了扯嘴角, “那好吧。”
她拍了拍程落的胳膊,“那让落儿留下来陪我吧, 李姨不在,我心里没底。”
程落怔了一下,瞥了眼陈望洲,又对钱云锦说:“奶奶,我留在家陪苏姨吧。”
“也好。”
陈望洲眉头微拧,“那我……”
也不想去了。
“你得去,两年没去了。”
钱云锦如是说,陈望洲只好连连点头,“我去,我陪您去还不行么。”
就这样,程落留在了家里照看着苏蓉,其他人跟着钱云锦去了寺庙。
程落给苏蓉倒了杯水,又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站在沙发边帮她整理了一下枕头,顺手要帮她塞一下被角,“您先眯一会儿,应该能缓解一些。”
苏蓉攥住她的手,点点头,说:“你也去休息吧。”
程落莞尔,“没事儿,我就在这陪着您,您有事叫我就行。”
李姨年三十回老家过年了,家里其他人也都走了,此刻,偌大的别墅显得有些冷清。
程落随手拿了本书,刚翻了两页,就听见有人按门铃。
她起身,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谁会来家里。
程落看着显示屏的人,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你怎么了来了?”
王炳手上拎着东西,把墨镜摘下来挂在项链上,“你不会是以为我来看你的吧。”
上次她从他酒吧被陈望洲带走,王炳没少说她风凉话,在微信上连环轰炸问她怎么这么大了还怕哥哥,程落一句话都没回。
那时候,程落才后悔没好好听陈望洲的话,原理这个人,跟个狗皮膏药一样。
但因为她单方面冷落他,王炳消停了一段时间,这回不知道怎么还登门拜访了呢。
程落抱着肩,“那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来看我,我们拜拜。”
“哎,你能不能有点儿耐心。”
程落本想再怼她几句,结果苏蓉过来了,“落儿,谁啊?”
程落:“王炳,苏姨,您邀请他来的吗?”
王炳干咳两声,“苏姨,是我爸爸说让我来看看奶奶、您、还有陈叔。”
苏蓉对王炳这个人也有耳闻,纨绔子弟,酒肉之徒,不着四六,爱张扬,换女友的速度极快,圈子里大多都是些负面新闻。
不多,最近倒是老实了一些。
但这人的实力不容小觑,陈固北和王家的合作项目比较多,据他说,很多都是王炳在对接。
王炳都这么说了,程落自然乖乖开门,把他迎了进来。
王炳和苏蓉交谈的过程中,程落乖乖坐在一旁帮两人泡茶。
她学过泡茶礼仪,此刻正扎着低马尾,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认真地在泡茶。
王炳和苏蓉寒暄了两句,视线落在程落身上,眉眼中有几分欣赏。
小姑娘不说话、不呛人的时候温温和和的,她化了淡妆,除了一条毛衣链,没戴任何首饰。
就这样一副清纯的模样勾住了王炳的眼睛。
他说过他喜欢程落,不止一次说过,可程落却当作他在故意调侃,没把他拉黑都是给他很大的体面了。
苏蓉的视线在两人间盘旋,程落侧着身子,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泡茶这件事上。那双柔荑正举着公道杯,将茶汤倒进了品茗杯中,然后将杯子推到了王炳面前。
王炳怔了一下,玩笑着说:“难得喝到程大小姐亲手泡的茶。”
程落缄默不言,看了眼苏蓉,“那苏姨,你们先聊。”
程落离开后,立刻拿着手机给陈望洲发微信。
程落:【三哥,三哥,你们到了吗?】
程落:【你猜家里来了哪个讨厌鬼?】
程落:【你快猜你快猜!】
过了大概得有五分钟,陈望洲才回她消息,说他们才刚到,刚刚一直在开车没看手机,又问她谁来家里了。
程落:【王炳!】
程落:【苏姨还在和他聊天。】
陈望洲:【他自己来的?】
程落:【他说他父亲让他来看奶奶、苏姨他们的。】
陈望洲手一顿,刚刚脱离车门的手又重新覆了上去。陈家和王家生意上的往来确实不少,可还没进展到两家交好的程度。
而且,若是王炳的父亲真心想维持两家关系,那他为什么不亲自过来,而是差遣儿子。
身为一个男人,他太过了解男人,包括上次他邀请程落去他酒吧,陈望洲就觉得目标不纯。
陈望洲看了眼钱云锦,“奶奶,我突然想起我有点儿急事,得过去处理一下。”
钱云锦看了她一眼,风吹起她的头发,她说:“还想着今儿你过来给你求一支姻缘签文呢。”
陈望洲揽住老人的肩膀,“不用求,我不是和你们说了吗,我有女朋友了,过阵子带回家给你们认识。”
他看了眼陈固北,“这样,您先帮小叔求一支,我就先走了。”
陈望洲拉开车门,看了眼后视镜,没多想,径直把车开回了家。
北城的街道,宽而阔,可堵车似乎成为了每天的常态,即使是年初一也没任何改变。
他有些急,降下车窗,凛冽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
陈望洲修长的指节敲打着方向盘,又给程落发了个微信,程落没回,因为此刻她也正在犯难。
程落也不知道王炳为什么能和苏蓉交谈甚欢,苏蓉似乎头痛病都好了,嘴角挂着笑看着他。
程落也不知道王炳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提及出去看灯这种无聊的事,偏偏她还是被连累的那一个。
“确实,年轻人是应该多动一动。”钱云锦附和着说,看向程落,“你呀,以后多和同龄人出去玩一玩,爬山、野营都可以,别整日在家闷着,人都闷傻了。”
王炳适时地说:“要不要今天和我一起去看灯展?”
程落立刻否定,“不要。”
“出去溜达溜达不也挺好,我现在也没事了,你陪我呆在家也没什么意思。”苏蓉笑着说。
程落莫名觉得心里一寒,她不知道苏姨是出于好意让她出去转一转,还是……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王炳,和他相处的时候会不舒服。
“苏姨,我……”
“走吧,我还能把你卖了是怎么着?上次你在我店里玩儿,可不是这么畏手畏脚的?”王炳抿了口茶,茶水已经凉了。
“你还去人店里玩儿过?你们早就认识?”苏蓉追问。
王炳嘴角挂着笑,玩笑着说:“我还和程落表过白,她没看上我。”
“你瞎说什么!”程落抿了抿唇,上次她去酒吧蹦迪这种事不能让家里知道。
她挤出一个笑,“不就是看灯吗,走呗。”然后挑眉看了眼王炳,后者迎上她的视线,她立刻翻了个白眼。
本来就打算去寺庙进香,所以她只需要穿上外套,拿着包就可以走。
程落随手拎了个包,前后晃动着,和王炳一同从陈家别墅出去。
王炳帮她拉开副驾的车门,程落却抱着胳膊一动不动,挑着眉打量着她,完全没有在苏蓉面前言听计从的样子。
“你就这么缺一个看灯的人?”她挑着尾音说,语气中有几分不耐烦。
“不缺看灯的人,缺你。”
程落差点儿被气出一口血,她半倚在车上,微风拂动她的发,“我觉得你的借口太拙劣,大白天看灯,你觉得我是神经病吗?还是说我是火眼金睛,大白天也能领略到看灯的魅力?”
她吐槽的话一出,立刻怔住了,扯了扯嘴角。
白天看灯,这种鬼借口,但凡不傻的人都能找出逻辑悖论。那为什么苏蓉还是要撺掇她出来呢?
程落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抬眼间看见的都是满口獠牙的野兽。
她眨了眨眼,怔怔地看着王炳,听见他说:“白天看不到,晚上总能看到。”
程落轻哂一声,抬手把车门摔上,“我告诉你,我对看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
她直视着他,“我不知道你和苏姨说了我什么,我劝你尽早死心。”
“死心什么啊?追你吗?”
“你还真是厚脸皮。”程落骂道。
“咱俩男未婚女未嫁,我追你是我的自由。”他吊儿郎当地说,“不过话说,你不会刚刚才知道我是在追你吧。”
“我不接受。”程落懒得再多言一句,这都哪跟哪啊,怎么又出来个王炳,还说要追她,离谱得不行。
“得,我就喜欢你这个劲劲儿的小脾气。”
“有病。”
程落转过身不去看他,其实比起对王炳的厌烦,她心里更多的是一种落寞感。她不知道苏蓉是出于什么心思,她宁愿相信苏姨只是觉得她闷在家太无聊,所以顺势叫她出来看灯。
而王炳恰好利用了她在家是乖乖女的心理,帮她逼上了梁山。
一定是这样的。
王炳扯了扯她的手腕,“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她甩开。
“你不怕我回去告状?”
“你算是哪号人物,你还想告我的状?”程落转回身子,直视着他,“还是说,你觉得我无父无母好欺负是吗?”
她提到父母,声音立刻软了下来,有些哽咽。
王炳以前也会哄小姑娘,但没想到程落是个铁板,软硬不吃。他有些手足无措,原来积累的哄人的本领也一无所用。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敛起笑。
“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
王炳话还没说完,一辆宾利就驶向了过来,缓缓停在一旁。
程落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更委屈了。
陈望洲把她拉到身后,皮笑肉不笑地对王炳说:“这是干什么?”
王炳蹭了蹭鼻子,“没干什么,就看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