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落眸中染着一层水雾,陈望洲一愣,“我没有怀疑你。”
“你骗人。”她像只受伤的小兽,“你就是在怀疑我。”
她突然笑了,“但是你怀疑的没错,因为他喜欢我,他不计较我和我的哥哥在一起过。更何况苏姨觉得我们很合适,觉得我和他可以日久生情。”
她笑了笑着就哭了,用力锤他的手臂、他的胸膛,“你是骗子,你们家都是骗子,你们凭什么欺负我?”
她丧失了理智,问他:“凭什么啊?”
陈望洲怔了一下,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他没想到苏蓉在打这个算盘。
“对不起,对不起。”他吻了吻她的耳垂,“我们公开好不好?我们公开。”
程落推了推他,“怎么公开?”
她把苏蓉的那一套话转述给他,“公开后,别人会怎么看家里?奶奶身体不好,她承受得住这么大的打击吗?还有,我哥,这样我就真的帮不到我哥了。”
“我们承担得起代价吗?你真的敢吗?”她蹙眉看他,灯光打在头顶,衬得她脸色发白。
陈望洲眸色幽深,“落儿,谁说我不敢的。”
“敢什么?”她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苏蓉说了乱.伦这个词,硬着头皮问,“告诉他们我们搞到了一起吗?”
她觉得她大概也是疯了。
“搞到一起又怎么了?凭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他嘴角挂着笑说,“你这辈子只能和我在一起,什么王炳,张景泽,让他们都给我滚远点。”
“你讲些道理。”她试图让他保持理智,“今天是奶奶的生日,楼下还有宾客。”
陈望洲箍住她的腰,拉着她往外走,发疯病态,又近乎哀求地说:“落儿,我们一起身败名裂不好吗?”
他从不在意名声,他只想要她。
他只想要她。
程落呜咽着拉住他,“三哥。”
陈望洲把头埋进她的肩窝,轻轻蹭了蹭,“我求你。”
第61章 烈
程落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轻轻地颤了下, 抬手环住男人的腰,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在这一滴泪中殆尽。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脆弱、这么卑微的他,她更没见过他落泪。他一惯放荡不羁, 如今却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童, 哀哀地恳求她。
程落的呼吸一滞, 她试探着拍了拍他,“三哥。”
发出的声音沙哑,带着哽咽。
陈望洲紧紧贴着她,摸了摸她的头发, “落儿, 你别不要我。”
她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她想看看他的脸。可他却又紧紧地把她圈在怀里,贴着她的耳畔,喃喃自语地说:“我们已经分开过一次了, 不要再有第二次好不好?”
程落的心被绞得生疼,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刚刚才补好的妆已经全然哭花了。
男人紧紧贴着她, 她觉得他几乎要窒息。可她却格外贪恋他的体温,贪恋他的怀抱。
楼下的宾客越来越多,纷纷扰扰。
没人知道, 在楼上的一隅,他们亲密地拥抱在一起,心中藏着一个无法与人诉说却即将破土的秘密。
浴室里陷入了长时间的缄默, 头顶的灯光下飘着几粒浮沉。
除了彼此产生共振的心跳,他们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过了很久, 程落轻轻动了动,解释说:“我没有答应苏姨, 我没有答应她。”
刚刚苏蓉和她捅破关系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拒绝。
“我和王炳也不熟,上次在机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遇到,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你生气。”她抬眸看着他,“你不要因为上次我在他的酒吧玩儿就觉得我是个三心二意的人。”
她大概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徒劳地解释一些他根本就没想过的事。
程落抬手捧着他的脸,他的眸子深邃而幽暗,夹杂着红血丝。
就是这双眸子,刚刚为她砸落一滴泪。
“对不起。”
程落垂眸,偏过头时才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妆面花了,眼圈红红的,肿的像个核桃。
陈望洲也渐渐恢复了理智,刚刚他发了脾气,脑子里闪过很多种假设。或者在钱云锦的生日宴上告诉所有人,他们在意了。或者他和她在卧室肆无忌惮地接吻,被回来的家人撞到。又或者,他们直接偷偷领证,然后先斩后奏……
极端也好,病态也罢,过程不重要,他只想要一个结果,逼着所有人无论接受与否都认清这样一个结果。
他和程落在一起了。
可似乎他设想的每一种方式都是声名狼藉的,让陈家,甚至程家一起沦为笑柄的。
陈望洲暗暗垂眸,吻了吻她的唇,和她的额头贴在一起,无奈地说:“那我能怎么办?落儿?你要我怎么办?”
程落浑身的力气丧失,她连连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说:“但是我没有想不要你,可是我不知道苏姨那该怎么办。”
说到底,她还是压力太大了,苏蓉的一番话就把太多人的生死大权强塞在她手里了。她的心里负担是沉重的,好像原来明明是他们两个人可以共同承受的后果,现在都要她一个人承担。
陈望洲眸色幽深,他隐约能猜透苏蓉说了些什么,那些话可能是抹着蜜的刀,表面上是为了程落好,其实是在往她心里捅刀子。
他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让你受委屈了,我妈不该找你的。”
程落打了个喷嚏,摇摇头,“你别和苏姨置气,她只是为了我们好。”
陈望洲静静地看着她,发现眼前的姑娘是真善良,都这种时候了,她还在替苏蓉说好话。即使是刚刚情绪失控,她也只是控诉了两句,说他们全家都欺负她。
从前,他真拿她当亲妹妹的时候,拼命对她好,就是怕她在家里生活心里会隔着一道坎,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所以他护着她,宠着她,把她养出了跋扈骄纵的大小姐性格。
他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些什么,可寄人篱下的情感还是悄无声息在她敏感的心里萌芽了。
她最疯最叛逆的那两年,打耳洞、纹身这种事都做了,可回了陈家还是个乖乖女,看到苏蓉头痛病犯了,会主动帮她按摩。
也许命中注定她就不该是陈家的女儿,她就不该是他的妹妹。
她只能是他的妻子。
陈望洲给她擦了擦眼泪,她立刻往后缩了一下。
哭得太久了,被泪水浸得太久了,眼下的那块皮肤,轻碰一下就会觉得疼。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他捏了捏她通红的鼻子。
程落深吸了一口气,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自私到放弃了可以帮程樾的机会?
她弯下腰,提着被红酒浸湿的裙摆,有些不知所措。
她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没法下楼见人了。
即使换上了一条新裙子,可红肿的眼睛是遮挡不住的。
陈望洲看透了她的想法,“你在楼上休息,甭下去了,我和奶奶说一声就好。”
“蛋糕。”她拉了他一下。
她还轻手给钱云锦做了个蛋糕,小小的一个,聊表心意而已。
陈望洲心一软,柔声说:“我帮你给她就好。”
他把她抱到沙发上,“换身干净的衣服,先好好休息,等宴会结束,我上来看你。”
他依依不舍地拉住她的手,“等我回来。”
程落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房间,她缩了缩脚,觉得浑身冷得可怕,像是刚刚在露台上吹风的后遗症。
-
陈望洲下楼后,晚宴已经开始了。
他把程落交代他的事做好,然后坐到自己的位置,似笑非笑地看着苏蓉。
苏蓉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端倪,安然地享受着小辈的敬酒。
直到她把酒杯放下的那一刻,才和陈望洲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只此一眼,她就全然明白了。
她选择程落作为切入口,的确是觉得程落性子更软一些。
而陈望洲,她的儿子她自己了解,怎么会被轻易拿捏?
陈望洲就像是原野上来去自由的风,可以为所欲为,不会受世俗的约束。
女人优雅而坐,缓缓移开视线,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陈望洲轻哂一声,懒洋洋地坐在那,又去看坐在隔壁桌的王炳。别人和他说话喝酒,他只是慵懒地举起酒杯和人碰一下,一言不发。
明眼人都看出他心情不太好,便也不再上前搭茬儿了。
宴会真正开始了有一会儿,程樾才来,热络着跟钱云锦道过歉,并且敬了两杯酒。
也许是爱屋及乌,钱云锦喜欢程落,所以对程樾也格外宽容。
程樾找了一圈,发现程落不在,就去问陈望洲:“我妹呢?”
陈望洲一时语塞,他骤然发现他根本没办法和程樾解释交代。
就是前不久,程樾才放心地把程落交给他,可因为她就因为他受了委屈,眼睛哭到肿,甚至都没法下楼参加晚宴。
“问你话呢?”程樾蹙了蹙眉。
陈望洲轻扯了下嘴角,“裙子不小心弄脏了,又有点儿不舒服,我让她在楼上休息了。”
程樾轻“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晚宴持续进行,璀璨的灯光照在酒水上,仿佛勾勒出了一个梦幻的泡沫。
等那层泡沫破碎的时候,陈望洲才意识到,晚宴已经走到了尾声,许多人早已离场。
他逡巡着视线,落在了王炳身上,后者一动不动,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王炳特意去敬了钱云锦一杯酒,扯了两句又把话题扯到了程落身上,王炳问她程落呢。
钱云锦还没开口,倒是苏蓉说:“你问我们落儿干什么?”
王炳说:“阿姨,不瞒您说,我在追她。”
气温骤然降低,陈望洲的视线越过去,眼中藏了一团火。
他不知道王炳这一出是他陡然起意,还是苏蓉他们早有商榷。
他只觉得再不公布,苏蓉无论是早有蓄谋也好,还是顺水推舟也罢,真能把程落逼上绝境。
陈望洲起身,也不顾还有些人没有离场,沉声问:“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看了眼苏蓉,对王炳说:“离她远点儿,别逼我抽你。”
王炳轻哂一声,“我和程落男未婚女未嫁,我追她还不可以了?你这个哥哥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吧。”
王炳歪了歪脖子,诚恳地对钱云锦、苏蓉和陈松立说:“奶奶,叔叔阿姨,我是真的喜欢程落,请你们给我一次机会,让她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事情的发展已经荒唐到了极点,就连苏蓉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甚至都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王炳会提出娶程落。
暂时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苏蓉就不会同意的。
她可以利用王炳逼着程落和陈望洲分开,但她不会真的把程落嫁给这么一个不靠谱、名声狼藉的人。
她只是不想自己的女儿和儿子在一起,这并不代表着,她要把女儿随便地嫁人。
陈望洲顶了顶后槽牙,几乎难以按捺住情绪,要动手。
却被本来看好戏的陈固北拦住了,他沉声说:“今儿是你奶奶生日,你想砸场子吗?”
就是因为今天是钱云锦的生日,所以他一直在忍,忍着没去质问苏蓉。
可现在,王炳都他妈的闹到他头上了,点名道姓想娶他的女朋友,他怎么忍?
陈望洲抬眸,拂开陈固北的手,“不好意思,落儿早就有男朋友了。”
苏蓉先一步拦住他的话,紧紧地盯着他。
程樾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看了过来。
“对啊,王炳,你就算是喜欢落儿,你也得争取她的意见吧。我们不求别的,只希望落儿能幸福。”苏蓉说。
而南漾早在陈望洲差点动手的时候就意识到事情不好,急匆匆地上楼去找程落。
程落还穿着那件脏衣服,裹了条毛毯缩在沙发上,可怜兮兮地窝在那发呆。
南漾和她简单解释了下,她就急匆匆地下楼。
“那程落男朋友是谁啊?这事儿不能凭空捏造吧。”
王炳很有底气地问,他是认准了陈望洲和程落不敢把这层关系捅出来。
这可是乱.伦。
他们不要面子,可陈家得要面子。
而他王炳,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就行了。
程落不喜欢他,经常呛他,大小姐脾气甩脸子给他。
可他就是犯贱,就是喜欢她,喜欢她这个劲劲儿的样子,喜欢到只想占有。
陈望洲顶了顶后槽牙,忽略掉苏蓉恳求的目光,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只知道他不能再任由她受欺负。
即使她不愿意,即使她有顾虑,那他也要公开。他可以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样至少能多护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