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劝道:“爹他也是一番好意,那陈家二郎你小时候也认识的,长得很是清秀,性子也很温和,你去见一面即便没有看中也无妨,如此直接回绝,未免叫人家下不来台。”
“又不是我求着要与他相亲,爹如果喜欢就让他自个儿去。”
陆承忍不住失笑:“你又在胡说了,爹他交代我一定要劝你走一趟,妹妹,你也不想我为难吧?”
陆蕴仪噘着嘴,“那哥哥就来为难我。”
“你若是去了,我便将这把剑送给你。”陆承说着,打开了一旁的长匣子,里面赫然放着一把碧青宝剑,通体泛光,一看便知不俗。
陆蕴仪果然意动,忙凑上来摸了摸,迟疑道:“当真我只要去一趟,这剑就送给我?”
“我何时骗过你。”
这话倒是不假,虽然他们兄妹二人常常吵嘴,但陆承对她确实很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对她很是宠溺。
“那好吧,赶明儿我就勉为其难,为哥哥你走一遭。”
陆承笑着戳了下她的额头,“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是相亲,为免两人尴尬,便约在了杏花楼相见。
包间内,一位身穿宝蓝衣衫的少年端坐着,他面容清秀,目光时不时地落在门口,很明显在等待着什么人来。
不多时,传来脚步声,他登时坐直了脊背。
门被推开,一名身量娇小的少女走了进来,她身穿鹅黄衣裙,生得颇为俊俏,进来后对他微微颔首,径直坐在了他对面。
在她身后跟进来一位白衣青年,身量修长,唇角含笑道:“阿茯,不好意思来得迟了些,叫你久等了。”
陈景茯连忙起身,眼神飞快地在少女身上扫了一下,耳尖微红:“不,是我来早了。”
陆承指了指陆蕴仪,“这是舍妹,你们小时候便认识的。”
“是,小时候我与蕴仪妹妹见过几回,玩得极好,后来渐渐大了,反而生疏了。”陈景茯声音温和,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陆蕴仪面色稍霁,目光落在他身上,忽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胖乎乎的么?怎么变化会这么大?”
陈景茯腾地红了脸,“我幼时喜吃甜食,有段时间确实有些胖……后来大了,便长高变瘦了。”
陆蕴仪直言道:“你还挺会长的,比小时候可好看多了。”
“蕴仪!”陆承轻斥,“不会说话就别说。”
陈景茯摆了摆手儿,不甚在意道:“蕴仪妹妹也没说错,我娘也说我现时比从前好看。”
说话间,店小二呈上了饭菜,满桌都是陆蕴仪喜爱吃的,她在桌下轻轻踢了踢兄长,眼神询问:“是不是你安排的?”
陆承慢条斯理道:“阿茯对此次会面极为看重,从好几日前便开始选择酒楼,询问我你喜欢吃什么,可有什么忌口的,你说是吧阿茯?”
“嗯。”陈景茯耳根又染上绯色,“咱们许久未见,我不知蕴仪妹妹的喜好,便跟阿承哥打听了一下,还请蕴仪妹妹勿怪。”
“我怎么会怪你……”陆蕴仪也并非不识好歹之人,且不说她与陈景茯有自幼相识的交情在,哪怕两人素不相识,冲人家这体贴细致的劲儿,她也不能给人家甩脸子瞧。
只是怎么说呢,他太过斯文了,吃饭期间亦十分会照顾人,人是很好的,但她却没什么心动的感觉。
客客气气地挥手告别后,陆蕴仪看向兄长,“哥,你对着孟姐姐时,心口会不会乱跳?”
陆承没想到她突然提到这个,“嗯……有时候会这样,你问这个做什么?”
“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我的心脏有问题?”陆蕴仪满脸疑惑,“为什么我就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呢?”
“……”
陆承拍了她脑门儿一下,“得了,我也瞧出来你对阿茯无意,不过可以先暂时瞒着爹几日,躲躲清净,若不然他又要给你张罗其他人了。”
“不然这样,中秋后我跟你一道去京城好不好?”
“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我自个儿都是好不容易才征得爹同意,你若是再跟去,万一照顾不好你,爹娘都会责怪我。”
“我不让你负责,我自己照顾自己还不行嘛……”陆蕴仪跟上他的脚步,扯着袖子求他,“就说我也去参加科举,为咱们陆家光耀门楣……”
陆承打断她的话,“就你?连四书五经都没读明白呢,怎么去考科举?”
“我以前不明白我可以学啊!哥就这么说定了啊,晚上吃饭时你要帮我跟爹娘求情,不然……不然我就跟孟姐姐写信说你的坏话!”
陆承:“……”
他无奈地掐了掐妹妹的面颊,“我答应你,不过你到了京城可不许惹事。”
陆蕴仪眉眼弯弯:“嗯,我一定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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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秋,天气彻底凉爽起来,乳母们也为小步青换上了夹棉的衣衫,愈发显得她身形圆乎乎的,十分可爱。
傅绫见她的小衣裳做得都很精致,一时兴起也想为她做点什么。裙衫小袄有难度,但缝一双小鞋子应该可行。
于是白日里除了跟着梅霁画符修道,便是坐在廊下做女红。
她也学过些针线,只是鲜少动手,因此初时难免会扎到手指,看得梅霁很是心疼,“青儿又不缺衣衫,你又何必为难自己?”
“不一样,这是我对她的一点心意。”
见她执着,梅霁便不再劝,取来药膏给她擦药,还被傅绫嫌弃小题大做。
梅霁无奈,只得放下药去次间看女儿。
小步青被他抱了出来,咿咿呀呀地与她说着话,傅绫抬眸温柔看着女儿,“青儿乖,娘亲给你做一双漂亮的小鞋子。”
微风习习,阳光和煦地洒落下来。
小半个时辰后,傅绫沉默地看着手中奇形怪状的东西。
“……”
果然术业有专攻,不会做就是不会。
梅霁抿唇轻笑:“你的心意青儿收到了,她这么乖巧懂事,自然不愿见到你辛苦。”
“师父,我是不是很没用。”傅绫有些沮丧。
“怎么会,你只是不擅长此事罢了。”
傅绫将针线筐丢到一旁小桌上,轻叹一声:“我不只是说这个,我突然想起了孟姐姐,跟她相比,我太没用了,不会做生意,也没有她那般念得书多有志气。”
梅霁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你与孟姑娘成长的环境际遇不同,人生自然便是两种样子。”
“若她也像你这般自幼体弱多病,不得已寄养在道观之中,整日里与道士经书为伍,她又如何去饱读诗书,亲人纵容溺爱,只盼她身子康健,她又去哪里学习经商之道?”
“同样,若是你娘亲早亡,父亲重男轻女,视你为为儿子谋前程的工具,日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你也定会变得要强,多学些技能傍身。”
梅霁抬手抚了抚她的面颊,“这并非没用,本闻由鹅君羊一五二而七屋耳爸一整理这是上天对你幼时体弱的弥补。”
“况且,你若是想学什么,从今儿起也不晚,读书也好,经商也罢,甚至是武功拳脚,只要真心想学,总是能学会的。”
“师父真的从来没觉得我一无所长么?”
“你聪明机灵,学东西很快,对外人秉持善心,嫉恶如仇,对家人十分孝顺关心,对朋友极为仗义,身体如今也很好,不再那般容易生病……”梅霁一条条数来,眸中泛起笑意,“最重要的是,十分负责任。”
傅绫一时没转过弯来,“嗯?”
梅霁黑眸凝着她,“绫儿当初不是因为我有了青儿,所以才与我成亲的么?”
“怎么会!”傅绫立时否认,“我当初也是因为喜欢师父,才……”
她倏地靠近他,仔细看他漂亮的眼睛,眼尾的那颗细小的朱砂痣艳丽如昔。
“师父,莫非你还在怀疑我对你的情意?”
梅霁微顿一下,“怎么会。”
“我都闻出来了,”傅绫胸有成竹,“师父每回心里起别扭,身上的气息都会发生变化。”
“有么?”梅霁心头一慌,低头细嗅,“我每日都沐浴更衣的。”
绫儿喜欢干净整洁,喜欢他容颜俊美肌肉紧实,他便尤为注重保养肌肤与身材。
“瞧你紧张的。”傅绫忍不住笑道,“师父身上最是干净好闻了,我是说你周身的气息,仿佛浮动着几缕幽怨般。”
“……我没有怨你。”
“我知道,”傅绫凑到他耳边低语,“像师父脾气这么好的人,只有在极生气的时候,多喝几杯,趁着酒意狠狠惩罚我……”
她说的是上回与敖瑄兄妹一道去逛小倌馆一事。
梅霁吃醋狠了,多吃了些酒,按着傅绫好生发作了一番。
“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梅霁面颊微红。
“我是喜欢呀。”傅绫笑眯眯地看着他,当着女儿的面,捧住他的脸亲了他一口,“我是想说,师父的情绪波动我都能察觉到,你不必遮遮掩掩。”
“今日你又提及咱们成亲的事,在你心里,你还是认为我更多的是因为责任,才与你结为夫妇,对不对?”
傅绫盯着他的眼睛,忽地狡黠一笑:“清和……”
“还是‘清和哥哥’?”她圈住他的脖颈,“你喜欢我怎么叫你?”
梅霁怔住,“你、怎么突然改口……”
“那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师父吧,日后青儿懂事了,总听我叫你师父,感觉不是很怪?”
梅霁薄唇微抿,“叫哥哥,好不好?”
傅绫强忍着笑,杏眸湿漉漉地凝着他,“好呀,清和哥哥。”
梅霁呼吸一紧,“再叫一声。”
“我不。”傅绫故意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我有点累了,想去床上躺躺。”
梅霁单手抱住她的腰,让她挂在自己身上,将女儿送回了次间。
屋里的丫鬟婆子连忙低下头去。
他则将傅绫抱回房中,落下了纱帐。
“我陪你歇息。”
“唔那你干嘛解我的衣衫?”
“为了更方便。”
“清和哥哥,你……”
后面的话被人含混地堵住,渐渐不可听闻。
第53章
中秋当晚, 众人吃罢团圆饭后,便去了花园里的月台上赏月。
如今夜里愈发凉,早早地便有下人备好了软褥披风取暖, 清淡茶水解腻。
明月高悬, 月色明亮而皎洁, 溶溶地落在地上,映出树木亭台的影儿。
宋如安与虚谷、傅兆渊与夫人、傅绫与梅霁,依次紧邻而坐, 外婆则坐在正中间, 怀中抱着粉白可爱的小步青。
今儿过节,小姑娘不只穿上了新衣裳,头上还戴了一只雪白柔软的兔耳帽, 乌黑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咧着小嘴见人就笑,格外讨人喜欢。
傅兆渊吩咐管家:“开始放焰火吧。”
“是老爷。”
不多时,便有五颜六色的烟花绽放在半空中, 形态各异,煞为好看。
外婆捂着小步青的耳朵,笑问:“小青儿觉得烟花好看吗?”
怀中小人儿当真点了点头,惹得周围的人都笑了。
虚谷夸赞道:“小青儿虽然口不能言,但大人说什么她都能听懂, 当真是聪慧至极。”
“谁说不是呢,没想到这小丫头出生得急了些, 却是个极机灵的,若是再大些, 不知该怎么刁难人呢。”外婆虽说着刁难,脸上却满是笑意。
傅绫道:“她现在还小, 若是以后大了调皮捣蛋,自然也是该好好管教,要不然以后不成了一个纨绔子弟。”
宋如安笑问:“哦?你打算怎么管教她?是教她读书还是习武,抑或是跟着你们夫妻修道捉妖?”
“都可以呀,若是她愿意,这些都学也不成问题。”
傅夫人佯作恼怒:“净会胡说,你难不成想累坏我们青儿啊?”
梅霁笑道:“岳母,绫儿也只是信口一说,怎会真的累到青儿。”
傅夫人看了眼傅绫,嘴角含笑:“清和总是向着你,事事为你说话。”
“那是当然。”傅绫挽住梅霁的手臂,眉眼弯弯,“他是我的夫君兼师父,自然要向着我的。”
傅兆渊咳了一声,“注意场合。”
梅霁面色微红,傅绫却理直气壮将他挽得更紧,冲傅兆渊扮了个鬼脸。
“爹,你不是常教导我,要与家人和睦,要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嘛,你们都不是外人,我与师父亲近些有什么不对?”
傅兆渊:“……”
他就知道,绫儿和从前一样,还是动不动就与他顶嘴。
“好了,大过节的你教训孩子做什么?”傅夫人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这里都是自家人,放松自在些不好么?非得像你处理公务时那般严肃拘谨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