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机会了,也不用反复地去纠结考虑了。
一切已成定局。
她跟他说以后不要再送东西过来了,过几天她也要从这里搬走,不会再住在这里了。
周亦衡急急问:【你要去哪?不住在那里,你要住在哪里?】
他的着急显而易见,几乎要急疯了。
【弥弥,你告诉我。】
周亦衡抄起车钥匙已经往外走,动作迅疾,席卷起阵阵风声。
——她可能要搬去她和周述凛单独的住处。
就跟刚才钟愉说的一样,他知道以后可能要疯。眼看他情绪这么激动,沈弥犹豫了下,还是没有现在跟他挑明。
反正他迟早会知道的。
她现在的目的只是让他别再送东西过来就好。
她想,他们可能真的不合适。
他明明并不向往婚姻,也没有想结婚,却一直要被这个婚约束缚着。她也因为家里的事情,必须要结这个婚……可能就是这样才激起了他的反骨。
他情绪正激动,她没有再正面迎上,斟酌之后,还是选择了删除。
让他冷静冷静也好,如果不删的话,他每天都要发很多消息过来。她不会看,浪费的只是他的时间和精力。
回到微信列表,她看到那个“库里南”,点进去将备注改为“周述凛”。
看着他的名字出现在她的微信列表,而刚刚周亦衡的名字消失在上面。就像是他们两个人,一个人进入了她的生活,而另一个人从中退出,像是完成某种使命的交接一样,有丝神奇的感觉。
当时虽然和库里南先生约定好一个月,但后来聊起来,她已经忘记了具体的时间期限。后来情况也渐渐演变成并不一定要止在那一个月的时候,他们偶尔有空时聊几句,跟朋友一样,就这样持续下去也可以。
可现在,这位库里南先生摇身一变成了周述凛。
——她的想象力就算再丰富,也想象不出库里南先生竟然就是周述凛。
现在也不用一个月了。
具体要多久,她也不知道。
沈弥本来今天有一本书要分享给他,只是分享欲突然有些退缩。
一直到晚上临睡前,她又点开了一次微信,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发。
知道他就是周述凛后,跟以前还是不一样。
……
这一整天都没再等到她新的分享,比起以往,显然是安静得过分。
周述凛并不意外。
第二天,他将几处住宅的资料发给她。
【可以挑一下,如果另外有喜欢的可以跟我说。】
沈弥点开看了眼,都是很好的一些地段,大部分是数百平的大平层,他们两个来住绰绰有余。
她没什么意见,只将看上去装修比较合意的两个挑出来发给他。
他们决定得很快,三两下就敲定了最终要选哪一套。
他问:【我这边还需要五天左右。你要先过去吗?】
沈弥觉得可以。趁他还没回来她先去适应一下。
周述凛说:【那我派个人过去帮你。】
他很周到细致。
她原本准备好自己来收拾整理,这下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好。谢谢】
她下意识的礼貌。
过了会儿。
周述凛:【我们是夫妻,不用这么客气。】
沈弥怔愣,盯着那行字大约有十秒。
心口的情绪霎时间翻涌起来。
好像是掉进了一粒火星。
她皱起脸。
她这边已经两天没给他发去任何分享。
他发来一张纽约的夜景照片。
【纽约。】
【晚安。】
沈弥的眸光就像照片上连片的霓虹般明亮。
唔。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边的安静很异常,也很明显。
他一定感受到了。
/
下午时分,周述凛给她发消息,说人已经到了,沈弥出去开门接人。
她今天打算先收拾一点东西带过去。主要是第一回 去,认一下路,有人带着也很方便。
将大门拉开时,一个男人已经站在门外等待,也是一身西装。
沈弥还未开口,他已经先行打了招呼,热情又主动地道:“太太好!”
沈弥:“……”
这是她自结婚后收到的第二次冲击。
第一次是周述凛的“新婚快乐”。
“……你好。”她微微笑。
“我是周总的助理,您叫我冯余就好!”
沈弥轻一颔首,侧开身,想请他先进来。
却也是这时,旁侧突然传来一道微哑的询问声。
“弥弥,他叫你什么?”
这道声音凭空破出,冯余被吓了一跳。
可是沈弥再熟悉不过。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会在这里出现。
听见这道声音的那一刹那,她竟有一种做了坏事被当场撞见的紧张感,呼吸下意识短了一促。
她循声望去,仔细看才能看见纳在光线晦暗处的周亦衡。
他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肩宽腿长,身形挺括。微苟着脊背,看上去才有几分不经打理的萎靡颓意。不知是凑巧刚来,还是已经在这等了许久。
他双目直直地盯着沈弥,面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她没有回答,他重复问了一遍:“他叫你什么?”
他怀疑他的听力。
可能是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听力出了点问题。
没事,待会他去医院检查下就好了。
周遭过分的寂静。
沈弥已经冷静下来,恢复了寻常。她只是没有想过,会是这样叫周亦衡知道的。
偏就那么巧,会有那一声;也偏就那么巧,会叫他听见那一声。
她犹豫着答复,不过两秒钟,却像是被拉长了十倍百倍。周亦衡喉结滚了下,仍是不敢置信。
他当然认识冯余,但也正是因为认识,才听不懂刚刚那几句话。
——也不止那几句。
就连冯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也不知道。
可能是穿得太少,在凛冽寒风之下,男人的肩膀显得很是单薄。
他只看着沈弥,要她的答案。
无论如何,始终不去信某个已经摆在了明面上的事实。
他的目光都有些执拗,眼底布满红丝。
第15章
冬日作鼓的风声里,沈弥不太容易回答。
她心里预设过这个场景,以为会是在一个比较正式的场合,认真也正式地告诉他。
却不曾想会被撞见得如此突兀。
上次分开不过是几日之前,因为骆莎突然出现,搅动了周伏年的生日、也搅黄了他们的订婚后,他一直跟在她身边,同她说着话,试图跟她解释,哄她消气。可是她明显的排斥,不想听他说,他的面上尽是平日难见的着急。
他们从小到大不是没有吵过架,也有过她生气不想理他的时候。但是矛盾总会过去,他们也总会和好。
过上几天,小周少爷再来沈家,继续去找沈弥,继续往她面前凑,两人还和以前一般好。
这次看起来与从前的矛盾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它也会过去。
这几天周亦衡没有空着,东西就跟流水一样往这边送。还不是随便让人送的,看上去应该都是他按着她的心意亲自挑的。
知道她生气,周大公子耷拉下尾巴,小心翼翼地哄着人呢。
可也就是这几日不见而已。
和以前再不一样,情况全然变了。
他现在就像是悬崖边的一颗石头,不敢迎上烈风,不敢去细想冯余的那一声“太太”。
他也有助理,他向来都是以为这个称呼会是他的助理称呼她的,而绝没有想过是冯余——那个周述凛的助理。
——她会在他的身边,别人看见时,都要笑着称呼一声“周太太”。但是,是他的周太太。
周亦衡身侧拳头攥起,全身的力气平白无故被清空,整个人只觉空荡。
“弥弥——”
“我和周述凛结婚了。”
他眸光遽然一闪。
方才藏匿于悬崖峭壁中的侥幸全被挖空。
他虽然一直在防,但他仍是觉得不太可能相交的两条线,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竟真的相交。
手背青筋隐现,攥起的拳头轻抖。
——事实在告诉他,这次的矛盾和以前并不一样。
过分骄傲的少年仍然不愿意接下这份剖开的现实。
他的脑子里好像轰隆一声炸开,又急剧地转过了数道弯,进行着头脑风暴。
在良久的缄默之后,他主动给她找出了理由,声音哑得像是粗粝的砂纸,“是不是因为沈家的事情,所以你得结这个婚?”
他用极快的速度冷静下来,望着她的眼睛,偏执地等待她的答案。
他像是需要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只需要一个理由。
即使已经要面对无法更改的现实。
这个理由哪怕是他来给都可以——她只需要给予这个理由一个肯定。
可以是因为任何外因,但不能是因为周述凛。
撤掉所有复杂的形容,最直白简单的重点确实如此。沈弥点头,“是。”
他紧拧的眉松去半分,终于卸掉最沉重的一担。
周亦衡上前将她揽进怀中。他只是看着身形单薄,但她是真的瘦。
下颚抵在她的肩上,他半晌无话,好像只是要一个简单的拥抱。鼻尖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有一种归处的安宁。
在她看不见的一面,他的眼角被风刮红。
“对不起啊。”周亦衡声音很轻很缓,“你等我把事情都处理好了……”
沈弥打断他,“我们不可能了。”
他闭了闭眼,没有再听,转身大步离开。
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叫那么多人看着,为什么骆莎能逃掉躲起来;安保森严的地方,为什么会让骆莎轻易的就闯进来。
就好像她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得了什么强劲的助力。
心底升起一阵异感,却无处疏通。这段时间,他显然已经被这个女人搅得烦躁不已。
一想到周述凛,他的眼底化不开的沉郁。
他们的恩怨纠葛缠绕在一处,算是彻底扯不开。
冯余乍然撞见这一波,也是无所适从。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保持着安静,就跟空气一样轻的存在感。
沈弥看着周亦衡离开,望了几秒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须臾后才静静收回眸光,同冯余说:“跟我进来吧。”
她已经收拾出了些要带过去的东西,今天搬过去就可以。
她在沈家的东西当然多,但不用全带,也不用一次性搬完。
冯余打了个电话,很快,有几个大块头男人跟着过来帮忙。
符岚刚给沈含景端去一碟糕点,是她特地让阿姨做的不太上火的点心。撞见这一幕时,她停住脚步,蹲下来帮忙一起整理,将几本书细致地放好。
她问说:“这么快就搬啊?”
沈弥回答着:“先过去看看。”
除了在外求学,沈弥一直是住在家里的。符岚不习惯她走,可是理智又告诉她婚后出去住很正常。
“选好地方了吗?”
“在麓园那边,不远。”
符岚点点头,表示知道,却放不开手。她帮忙搭了把手,沈弥接过箱子,说:“您去找含景吧,我这边没什么事。”
符岚愣了下,捏了下手心。她没有说话,只是还跟着他们的脚步,陪他们一起出去。
冯余他们将箱子搬去放好,有条不紊。
符岚忽然抓住了沈弥的手腕,低声说:“你是不是有怪妈妈偏心?”
她有些无措,斟酌过后,仍是犹豫着开口。
有些话她藏着藏着,自己总是琢磨不透,还不如当面来说。
“也谈不上这个词。”沈弥笑笑,不甚在意,“只是您用在她身上的心思和精力多些,自然也会更放在心上。”
她像是在提一件顺其自然的小事。
符岚陷入些微的沉默,低垂下眼,也蹙起了眉。
是啊,她浇筑在含景身上的心思太多了,几乎占去大半。一是怜她是孤女,二是她身体不好,照顾着照顾着,注意力不自觉地往她身上倾斜得太多。
“以后我不住在家里,您也能更好去照顾她。”
符岚倏然抬眼看向她,“这话不能这么说……”
沈弥不甚在意地摇摇头。
她准备离开。
符岚却不肯松手,指尖在用力,“弥弥,这次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