窘迫间,林慧丽反应快,飞速踩住药盒,“嗳,你这包是湾鳄皮的吧?好几十万呢。”
全场注意力顿时被吸引到了包上。傅真冲她感激地笑了笑,“好像是。”
爱马仕大部分都丑,但这个方方正正的大容量倒V黑金,是傅真唯一觉得漂亮的一款。
“看来搭上晏启山后她确实发财了,emm,要我说,吃什么避孕药啊,给晏启山生一个不更赚大发?”有人压着嗓音酸溜溜的嘀咕了几声,以为傅真听不见。
林慧丽气不过要上前理论,被傅真制止了,“三哥确实改变了我的经济状况,没什么好否认的。小组作业要紧,她们要说就让她们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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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园惊梦》开拍那天很冷,傅真被冻得瑟瑟发抖。
拍着拍着,居然下起雪。虽然风景挺美,但穿的薄很遭罪。每次林慧丽喊卡,她根本顾不上惹眼不惹眼,第一时间往晏启山怀里扎。
晏启山本就是有备而来,特意穿的长款羽绒服,非常暖和,而且刚好能将她整个儿裹住。
拍到最后,大家都有些撑不住。
然后,附近店家突然送了许多热呼呼的小吃过来,披萨、蛋挞、鸡柳、鸡皮虾滑卷、烤肠、热饮……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所有人喜出望外,“哪位菩萨点的?”
送外卖的店小二在经验不足,看着东西被分下去后,才如梦初醒般发声询问:“请问哪位是傅真小姐?麻烦签收下您的外卖。”
其实钱已经在平台上付了,这是客人特意叮嘱一定要说的话。
因为剧情原因,越拍到结尾,傅真情绪越低落,休息时总红着眼眶缩在他怀里不理人,无形中得罪不少同学。
晏启山以她的名义点了一堆小食后,那点不愉快瞬间变成了赞美,夸她什么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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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她依然沉浸在那种悲哀里无法释怀。
晏启山很是心疼,但又没法安慰,作为参与创作的一员,其实他也很为这个故事伤怀。
在那个时代,命运巨轮碾来时,没有人能幸免。
“我为你唱首歌吧。”晏启山亲了亲她额头,“很应景的歌。也许哭出来,会好受点。”
傅真点点头,“什么歌?”
晏启山从角落里取来一把吉他,拨弄几下调了音,“《A Perfect Indian》。”
这是一个爱尔兰故事。李尔王的四个孩子,被女巫变成野天鹅,永无止境地漂泊。
他们有着天鹅的外貌,孩子的心,眼睛像一片纯净的爱尔兰海,历经九百年颠沛流离,直到死亡,直到灰飞烟灭,灵魂才终于获得解脱。
他们相对而坐。
傅真没有说话,很专注地看着他,眼神潮湿。他抱着吉他的样子格外温柔纯粹。但他低醇沙哑的歌声却很遥远。
“im sailing on this terrible ocean”我在这可怕的海上航行。
“I've come for my self to retrieve”我是为了来寻回我自己。
“too long have I been feeling like Lir s children”因为感觉自己像李尔的孩子已太久。
“And there's only one way to be free”现在只有一种方法能够获得自由……
曲终,傅真眼中水雾弥漫,轻轻问了句,“三哥,你是否像我一样是个爱做白日梦的人。”
“别害怕,无论怎样的梦境,我都和你在一起。”晏启山摸摸她的脸颊,灰色的眼眸泛起涟漪,声调很低很淡,如同被风吹远的山岚。
他们像两只野天鹅,相拥着度过寒冷的冬日,直到春天和争吵一起到来。
第27章
入春后, 十里堡桃花开得很好。难得周一没课,傅真决定驱车前往取景拍作业。
出门前,晏启山说, 晚上有个跟美术馆有关的饭局要一起参加下。
于是,傅真把礼服裙、Risis胡姬花波洛领结项链、高跟鞋和香水一起带到了车里, 打算到时候找个店做妆发时直接换上。
可结束拍摄后, 傅真等了很久, 始终联系不上他, 只好先回家。
回到家后,阿姨告诉她, “先生临时有事出国了,他朋友在耳房客厅等您。”
傅真满腹疑惑。
“小嫂子,三哥忙呢, 让我来陪你。”
慕伯循一见她就陪笑,这很不对头。
“他现在人在哪里?”
傅真很冷静, 坐立不安的反而是慕伯循。
“三哥去汉城例行巡视分公司, 结束行程前出了点事。”
“什么事?”
“叶漫新被绑……”
“知道了。”傅真点点头,语气很平,情绪很淡。
但这种平静下压抑着深深的失望, 看起来整个人都灰掉了。
“小嫂子, 这事三哥真的很冤。”
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慕伯循不由得有些着急。
“他妈妈跟韩国闺蜜合伙在国外搞灰产。把叶漫新派过去做代表, 结果叶漫新一上场就惹毛了对方。周阿姨怕被牵连进去影响不好, 死活不让报警, 非要三哥出面讲和捞人……”
“周阿姨毕竟是他亲妈, 他也是没办法,你得信他。”
傅真脸上没什么表情。
其实刚刚她收到了一条彩信, 陌生号码发来照片,晏启山把叶漫新护在怀里……
这就是他所生活的圈层。
他大概要永远和其他女人牵扯不清了,可这世上哪有真正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下一次他该和别人发生关系了。
反正她图的是钱,是名利,是欲'望,又不是他这个人。
她没有任何感想,甚至有点兴味索然:“没事,他的事我不管的。”
慕伯循抓了抓漆黑的头发,漂亮张扬的脸蛋苦恼地皱了起来:“小嫂子,你别说这种气话了。你都聪明得考得上北大了,应该猜得出三哥真没别人。”
傅真微微一怔,心里黯然,其实考上北大的未必都是聪明人。
迎着慕伯循担忧的目光,她摸摸脖子上昂贵的海螺珠项链,淡淡地说,“他的事与我无关,别让我吃亏就行。”
慕伯循彻底没了办法,努力劝到:“……那,要不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傅真摇摇头,“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一个人在家多无聊,你想不想喝酒?”慕伯循愁眉苦脸的样子像一只被蜜蜂蛰了腮帮子的哈士奇。
傅真被逗得莞尔一笑:“好啊,你等我换件衣服。”
慕伯循松了一口,三哥特意嘱咐过,要带小嫂子出去散散心,不然她一个人准胡思乱想。
殊不知,傅真本来就计划出门喝酒。
为此,她特意化了个妩媚的妆,穿了件波光粼粼的香槟色亮片吊带裙,深V真空上阵,背部露出大片白腻的肌肤,搭配闪瞎眼的流苏耳坠。
她裹着皮草出来后,慕伯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欲言又止地说:“嫂子,最新消息,三哥今晚搭红眼航班回来。”
“这不正好叫他欣赏下。”傅真拎着包一扬下巴,示意他动作快点。
慕伯循没敢带她去乌七八糟打碟蹦迪台的夜店。可他只知道那些店。被迫在路上转了好久。
经傅真提议,他们进了家会员制清吧,在五星级酒店里,威士忌和葡萄酒很不错,还提供点雪茄服务。
傅真点的是1966年的弥尔顿达芙。
轻晃水晶杯醒酒后,口感犹如朗姆水果冰激凌,淋了馥郁肥厚的甜杏、菠萝、桃子、蔓越莓,橘子果酱和乳脂、蜂蜜、椰浆和太妃糖,回味是甜咸交织的海盐焦糖和可可。
为她点雪茄的餐厅经理长得非常帅,虽已不再年轻,依然保留着浑然天成的少年气,笑容非常温柔清新。
傅真上次来就莫名地觉得他像小时候的邻家哥哥。
许是近乡情怯,犹豫再三,她呷口威士忌,指尖夹着雪茄,佯装不经意:“你叫什么名字?能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吗?你长得真像我隔壁邻居家的哥哥。”
“我叫许燃。”他斯文得体地俯身为她倒酒,“但我今天没带名片。”
“没关系,你加飞信吧。”傅真眼睛一亮,从包里掏出金光闪闪的女王权杖口红,唰唰几下,流利地在购物单背后写下了自己的飞信号。
慕伯循旁观到此,不由大吃一惊,满脸焦急地阻止:“嫂子,你千万别乱来啊!”
傅真沉默不语。许燃彬彬有礼地接过话匣,“先生,我们只是交个朋友,并没有乱来。”
“……”慕伯循无言以对,放下游戏机,非常孩子地嘟囔了句,“可三哥知道了真的会伤心死的,你是没有见过年前你离开后他那个样子……”
听到这话,说不心软是假的。但傅真心里存着气,没打算轻易妥协。
慕伯循哄人招数用尽,一筹莫展。
许燃浅浅一笑,用安慰小弟弟的语气,轻言细语地说:“放心吧,我们是富阳老乡,杭高同校老同学,只是叙旧。”
“学长,原来真的是你。”傅真闻言眼睛一亮,追问到,“你不是出国了么?”
许燃笑眼弯弯,娓娓道来地自嘲:“不喜欢国外,也待不下去,回来开酒吧聊以度日。”
傅真给他倒了一杯,示意他坐下喝,“多年未见,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了。”
许燃亲切地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和小朋友说话那样温声细语,“没想到当年哭着要看《凡尔赛玫瑰》的小朋友长这么大了,怎么样,这些年你还好吗?”
傅真点点头,笑说:“你才多大,就喊我小朋友。”
许燃啜口威士忌,笑着沉吟道:“嗯,不小了,都三十三了。”
傅真再次点点头,促狭地说:“该成家立业了。”
许燃笑着摆摆手,“我一事无成,最怕听到这句话。”
“我也一事无成,让我们为虚度华年干一杯。”傅真举起酒杯。
在旁边急得干瞪眼的慕伯循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干杯干杯,让我们为这萍水相逢的友谊干杯。”
他又不能替晏启山宣誓主权,只好特意重音把萍水相逢四个字特别强调了下。
许燃看了一眼他,一笑了之,“待会儿有民谣乐队来唱歌,可以上台合唱,你们有兴趣么?”
傅真心情好了起来:“唱什么?”
许燃嗓音非常温柔治愈,又有着唱片的磁沉质感:“心愿。”
这勾引了傅真对童年,对青春的回忆。
为了成为许燃真正的学妹,她从富阳考到杭高。
整个中学时期,她都住校。每次夜自习结束后,她总躲在被窝听电台,翻看最新一期《今古传奇武侠版》,然后抱着和三毛一样浪迹天涯的理想沉沉睡去。
而这样的理想,是她听到学长出国时,才萌发的。
许燃也知道,但从未说破。而今再次相见,他们都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但这一首耳熟能详的《心愿》却还是最初的旋律。
慕伯循心中警铃大作,十分看不惯他俩这样,皱起眉头,故意说:“什么歌?我都没听过。”
“一首毕业老歌,你没听过吗?那你坐着替我看包,”傅真雀跃地拉住许燃的胳膊,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仰头看着许燃说,“我和学长一起唱给你听。”
“好。”许燃笑着点点头。
傅真和他并排站在聚光灯下,郑重其事地拿起话筒。
许燃以前是杭高合唱团团长&男中音独唱,还拿过奖,那会儿傅真年纪小,乡下生活也枯燥,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每周末,隔壁“学长”会在家里练嗓唱歌。
后来2004年,电影《放牛班的春天》上映。傅真终于明白,她是没有等来马修,但等来了莫尼耶天籁歌声的小贝比诺。
因为找不到伴奏带,许燃拿了一把吉他来伴奏。
“湖水是你的眼神,梦想漫天星辰。”
“心情是一个传说,亘古不变地等候。成长是一扇树叶的门……”①
慕伯循阻止不了,只好苦着一张脸给晏启山通风报信。
不知过去多久,晏启山披星戴月地赶到时,一眼看到傅真旁边站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弹着吉他,深情款款地唱罗大佑的《童年》:“隔壁班的那个女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嘴里的零食手里的漫画,心里初恋的童年……”
还夹杂着一段非常轻盈、清澈、青春的口哨声。就像一阵来自田野的春风。是他从未尝试过的乡村野路子。
傅真一直含笑注视着他,给他打节拍,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男朋友回来了 。
“三哥你可算来了,”慕伯循松了一口气,上来拉他入座,“先歇会儿。”
注意到傅真今晚穿得非常暴露、性感后,晏启山脸色一沉,浑身释放低气压,“他俩今晚一直在一起?”
慕伯循沉痛地点点头,介绍到:“是的。我的嫂子,是他的小学妹。人家从小就认识,我们是后来者。”
晏启山坐姿紧绷,抿唇一瞬不瞬地盯着舞台,眼神蓄满痛觉。他来了这么久,傅真一口一个学长拉着人家叫得很开心,半个眼神都没给他。
慕伯循看他脸色不对,连忙说,“要不我去叫下她。”
“不用。”
晏启山施施然起身,昂首阔步,众目睽睽下单手搂过她,俯首亲了亲她脸颊,低声说:“真真,我回来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