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礼。”霍蓁蓁也喊他一声, 眸底浅淡的笑意消失不见。
这样严肃的样子令人不安。
游礼迟疑着“嗯”了声,已经能猜想到接下来的大概会听到什么样的话, 还是说:“你说,我在听。”
霍蓁蓁拧着眉,又喊了遍他的名字:“游礼。”
他依然是一声“嗯”,明明心底也迫切需要一个答案,却并没张口催促,只是静静等在原地。
她沉了口气,终于出声:“我不算是个很迟钝的人,不是今天才意识到。可是我们才认识三个多月,之前就算我有所猜测,想过你是不是喜欢我,也还是没法肯定。毕竟你那么好,你对身边的朋友都很真诚,所以我才怕,如果草率地把你对我的好界定在爱情这个范畴里,太过狭隘。”
她说才三个月。
那意味着,她并没将手写信、挂件、栗子蛋糕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
游礼暗自松了口气。
听她静下来,才开口:“不是你狭隘,是我的问题。如果你觉得困扰,我会消失,绝不会再打扰你。”
这话让霍蓁蓁听得一滞。
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没什么错,况且他一直保持着应有的分寸。
眼下,却还要为了一份什么回应也没得到的喜欢而歉疚。
她眼眶酸了酸,急着补充:“不是,我不是觉得困扰。”
眨着眼忍下翻涌的情绪,她才重新看向他:“今天会和你说这些,只是因为,我觉得我不能再继续在明明知道你心意的情况下,还心安理得坦然接受你的好。”
从前不知道在哪里看见过一句话——暗恋的时候,晓说峮寺贰2二五九一斯弃搜集本纹上传只要你不放弃,就永远不会失去。而当你一旦贪心地开始靠近,那么靠近的每一步,也就是彻底失去的开端。
待在她身边这些开心的日子,游礼有过侥幸,觉得自己也许会是个例外。
可到这一刻,听着她委婉说出的这些话,他才深切赞同那句话。
他倒吸一口气,开口道:“蓁蓁,是我喜欢你,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你不必有任何负担。”
“我知道,”霍蓁蓁连连点头,“我还没说完,你先听我说。”
游礼还是一声“嗯”。
白雪在这时簌簌落下,将身后的漆黑铺上星点。
不多时,霍蓁蓁肩上和头顶都已经沾上雪花。
他下意识抬手,想帮她掸掉雪花。
手掌伸到一半,又惊觉这样的举动在这时已经不合适,只好在半空中握了握拳,又将手收了回来。
霍蓁蓁视线随那只手移动。
望着他将手垂回身侧,双眼在他满布疤痕,此刻也冻得有些微红的手背上停留几秒。
竟打心底里,有些心疼。
她吸了吸鼻子,重新抬眼,踮起脚朝他靠近,用指尖掸掉了他肩上的落雪。
游礼偏头去看自己的肩膀,满眼不敢相信这一幕的神情。
“游礼。”她喊。
他应声对上她视线。
那双眼眸似是凝进水雾,连同唇边恬淡的笑容,一并引人沦陷更深。
霍蓁蓁继续说:“我……我没法否认,自己对你也动心了。”
游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唇张了张,却并没发出任何声音,只用一双满是惊诧的双眼望着她。
这下换她被盯得不好意思。
她搅了搅身前的手指,眼底闪过羞怯,“你不用这种表情吧?”
游礼敛了敛眸光,强迫自己镇定,“你继续说,我在听。”
“嗯,”霍蓁蓁点点头,“大学那时候,我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我曾全心投入,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那段感情会如我预想中的结果。但最后的情况是,对方的未来里,从没代入过我。”
她眼圈红起来,自嘲地笑了声,“他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都只是一程的陪伴,至少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快乐的。我那时才知道,原来我和他从没真的了解彼此。”
抬手揉了揉鼻尖,她才继续说:“我是想告诉你,我如果现在要选择一个人在一起,我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坚信我们会完全契合,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但我们现在认识的时间太短,并且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只是从朋友的角度和你相处,我没有足够的信心说现在的自己了解你,也没有信心认为你有多了解我。”
“我想要的,是剥离光环后,依然只为对方存在的爱。”
她往前挪了挪,满是真诚的一双眼凝望过来,“如果你同意,我们从今天开始,以交往的前提相互了解。”
这些话,他就算是做梦也没敢想过,方才好不容易忍下的泪,这一刻还是从眼角漫出来。
游礼迅速反手抹了下,扯着唇轻声笑笑,“蓁蓁,谢谢你。”
霍蓁蓁也跟着他笑笑,蹙眉反问:“你傻啊,谢什么?”
他应:“谢谢你,肯给我一个机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我会努力,努力让你了解我,也努力向你证明,我能给你一份值得信赖的爱。”
鼓着双腮舒出一口气,情绪平缓一些后,霍蓁蓁点点头重新张口:“回想起来,其实我自己都说不清是哪一时刻对你动心的。或许是某一次望着你背着贝斯,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时候;或许是和你并肩走在漆黑的巷子里,觉得很安心的时候;也或许,就是刚刚——”
“漫天烟花那么夺目,你却没看,一直在默默看着我。而注意到你在看我的时候,我心跳得好快好快。”
她也抹了抹眼角,“真是的,明明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像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这么容易心跳加速。”
游礼被逗笑,“哪有一把年纪?”
他也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堵在心口的一团乌云终于驱散。
垂下眼温柔地笑道:“那,我现在送你回家。”
霍蓁蓁也冲他笑笑,点头“嗯”了声。
往前两步,她又忽然想到什么,脚步一顿来了个急刹车,险些和他撞在一起。
游礼定睛看她,疑惑道:“怎么了?难道这么快就要反悔?”
她轻“啧”了声,语调软绵绵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开玩笑的。”他勾着唇角笑。
顿了半秒,又问:“那是有什么想开始了解我的?我全都可以说,毫无保留。”
不等人家开口,他自顾自张口:“我现在二十五岁半,生日是零零年六月二十一日,夏至日,幼儿园在鹿溪新星幼儿园上的,小学是鹿溪二小,初中是……”
霍蓁蓁呆了呆,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她将他打断:“你不如直接打印一份简历给我吧?”
游礼噤声,紧抿着双唇看她。
她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她确实是有话直说的性格,但爱情本来就是感性的产物,她也不可避免在这一刻脑子混沌。
胸口震耳的心跳也尚未平息,她哪有心思去想什么要先从哪里开始了解他。
静了几秒,她才说:“我是想说,你不用觉得是你在追我,我们从今天开始以对等的、相互喜欢的大前提开始了解对方就好。”
“另外,我不会一直拖着你,最多两个月为期限,是与否,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这期间,你同样有权决定要不要继续。”
游礼微笑着点头,“我知道了。”
话音落,两人并肩继续往前走。
璀璨的烟花不断在上空绽放,和落下的雪花交缠。
一冷一热,恰似下方的两人。
没多时,拐过街道,已经能看见霍蓁蓁家所在的小区。
两人原先的脚步也并不快,游礼这会儿走得越发慢起来。
人已经彻底消失在余光里,霍蓁蓁只好跟着慢下来,偏头看他,问道:“怎么忽然走得这么慢?”
他笑着,拖长字音回应:“不想这么快和你分开啊,走慢点,就能晚点再送你回家了。”
没预料到他会忽然这么直接,霍蓁蓁呆了半秒才低低“哦”了声。
游礼自己也不习惯这么说话,话从口出的一瞬,耳根又红了个透。
他咳了声,难为情地笑道:“我好像不太擅长说这些……”
霍蓁蓁笑笑,没接话,脚步却随之更慢了些。
不长的一段路,两人硬是走了将近二十分钟。
单元楼口已经没有出入的人,只见橘色路灯投到地面。
霍蓁蓁被围在这束暖光里,颊上笑容同样融进暖意,挥手冲他说:“我到了,你回去吧。”
游礼点着头“嗯”一声,望着她转身,柔声说:“蓁蓁,晚安。”
楼道里已经彻底没了人影,游礼却还立在原地没动。
一切恍若一场虚幻的梦境。
可她说,她也是对他动了心的。
她还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像是在不断告诉他,这些都是真实的。
亮灯的窗户边,霍蓁蓁同样还在低头往下看。
此时的地面已经铺上薄薄一层白雪,游礼回身远去,在积雪上烙上脚印。
但愿,他不会让人失望。
她想。
第41章 你踏雪而来
零点一到, 鞭炮声正响起。
离开付行简家,岳安将于格送回住处。
停在楼道口后,于格笑着说:“不早了, 快回去吧。明天你暂时不回家的话, 我们还一起吃饭。”
岳安“嗯”一声,没急着转身:“我看你上去再走。”
于格轻声笑笑, 又摆了摆手才要转身。
老旧的楼道口,声控灯忽然被急促的脚步声点亮。
于格停在原地, 掀着眼帘看过去。
一前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她的父母。
两人手上都拎着不少东西,有食物, 也有衣物和日用品等等。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恐怕是已经等了很久。
于格一愣,有些心疼,支吾着问:“你们怎么……怎么来了?”
于妈妈于婉姝面色沉沉, “我来看我女儿, 不行吗?”
这是要妥协的意思?
于格不敢相信,毕竟因为职业这一原因和父母的僵持由来已久。
眼下暂时的和缓, 更大可能只是因为——大过年的。
于爸爸厉同丰同样没什么好脸色,冷声一句:“怎么, 真就这么狠心, 这么晚还这么冷,连门也不让我们进?”
“不是……”于格低低应一声。
从口袋里取出钥匙, “跟我上去吧。”
岳安还在几步开外, 一副担心的表情。
往前两步, 于格又回过头,“岳安, 你和我们一起上去吧。”
多出个外人在,就算到时候真要对她说教一番,场面也不至于难看到哪里。
岳安明白她的意思,点了下头上前,先和于父于母打过招呼,这才跟在后头一起上楼。
四人进了电梯,密闭空间里面对面,不说点什么气氛实在诡异。
左右各瞟一眼后,岳安决定开口。
一来打破沉默,二来也是为于格这么晚才回来做解释:“叔叔阿姨,你们二位什么时候到的,是不是等很久了?今年付行简没回家过年,所以格格我们仨就干脆一起吃年夜饭了。”
听完这话,于婉姝严肃的表情柔缓不少。
她礼貌地笑笑,应道:“我们也没到多久。”
朝于格身上瞥一眼,接着说:“这不,晚上一大家子人一起吃年夜饭,大家都问起于格的情况,她都多久没和我们联系了,我们哪答得上来?”
毕竟是过年,吵架不好。
加上秉承着说多错多的原则,于格本身是打算尽量不开口说话,用沉默蒙混过关。
可现在于婉姝这话却实在令人惊讶,不像是从前严厉的责备和命令。
倒更像是,撒娇。
于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抬头看过去。
对面的人确实就是她的母亲,于氏集团的掌舵人,那个雷厉风行的于总。
可她现在的眼神里并不见什么严肃,于格被盯得心虚,还是开口:“我那什么……最近《乐动》的比赛比较忙,所以才没抽出时间联系你们的……”
这种理由她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越说到后面,声音也越小。
厉同丰鼻间一声哼笑,说道:“对,别人参加这个比赛,在节目录制的时候还给父母打电话,就你忙呗。”
第二期节目宿舍片段的录制,导演组确实提过可以加入给家人打电话聊天这些片段。临时约会四人,岳安给妈妈打了电话,游礼也给爷爷打了电话,但镜头没剪进去。
剩下于格和付行简,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这个环节,毕竟这种温情氛围并不是他俩所处的情况能营造出来的。
于格被噎住。
倒是岳安反应快,反问道:“叔叔阿姨也有看我们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