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还没说出，被电梯发出的“叮”一声打断。
于格先出了电梯，领着人往右转：“这边。”
她已经将钥匙戳进锁眼，捏着门把手扯开门，夫妻俩却还在楼道里左右观望。
楼梯口本身就没有窗户，顶灯也没多亮，这么一衬托，整个楼道实在显得陈旧又压抑。
厉同丰打量一圈，连连摇头：“你说你图什么，离开家就为了住这种地方？体验生活啊？”
于格眉心一拧，烦躁瞬间从心底里涌起来。
她倒吸了口气已经要开口，于婉姝先说：“少说两句吧，大半夜非得在楼道里扰民？”
说完，她先进了屋子。
于格一口气堵在心口没来得及发出，摇摇头跟进去。
她倒了两杯水往茶几上放，切入正题：“你们怎么知道我住这儿？跟踪我了？拍电视剧呢？”
上次被夫妻俩找上门大吵一架后她搬到了这里，并没和家里人说过新地址。
厉同丰一听这话，气得从沙发上弹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
岳安也连忙跟着起身：“格格，是我告诉阿姨的，你要生气就冲我。”
“你……”
再一口怒气被掐断，她实在憋得慌。
抓起桌上还剩三分之二的矿泉水一饮而尽，她的怒气才被冲散些，声音沉沉说：“好，那跳过这个。时间也不早了，直接点，你们今天来又是为什么？”
厉同丰脸色阴沉，自知开口不可能说出什么好话，最后只是瞪她一眼，视线便转向于婉姝，“你跟她说吧。”
于婉姝往前挪挪身子，眼眶里忽然闪出泪光，“乐乐。”
这是于格的小名，出生时候外公取的，寓意简单明了，希望她快乐。
后来外公在她初一那年病逝，父母忙于生意也没时间照管她，她就是那时候跟着朋友一起去音乐节开始认识和了解乐队的。
一个人的时候觉得孤单，她就总塞着耳机听各个乐队的歌曲，逃课跑音乐节、追巡演。
慢慢也认识了一些做乐队的朋友，加上她从小有学乐器的基础，对键盘上手很快，高二那年便自己也开始尝试组乐队。
乐队和舞台，对于她明明是不可割舍的陪伴。
在父母眼里，却无端成了使她逃课、泡吧，结交一堆狐朋狗友的毒药。
也是那时起，没人再管她叫乐乐。
于格有些懵，本来想回应，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没发出声音。
于婉姝这时继续说道：“你们那个比赛，我和你爸爸都看了，连花絮也没放过。以前是我们不肯花时间去了解你和你的乐队，也是这次才知道，原来你们在台上的表演这么棒。”
“？”
于格彻底愣住了。
厉同丰的语气也缓和下来：“那天在公司，无意间听见几个员工在茶水间说起这个节目，听见临时约会，也听见了你的名字。”
“嗯，”于婉姝点点头，“是爸爸妈妈误会了你，一直以为你所谓的乐队演出就是混迹酒吧、花天酒地，这么些年只顾着赌气，从没想过花时间好好了解你。”
话到这里，父母今天过来的真正目的已然明朗。
于格吸了吸鼻子，低声说：“我也有问题，一开始就该和你们好好沟通的，我……”
厉同丰将她打断：“行了行了，说开就好。现在开始，我们各退一步，你别再瞒着我们，我们也支持你们参加这个比赛。”
“说完了，我们回家了，你早点休息吧。”
这下夫妻俩无比干脆，起身就往外走。
于格追上去，目送两人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点点合上，她才哽咽着喊了声：“爸妈，谢谢。”
眼前已经没人，耳畔只剩袭来的冷风呼啸的声音。
岳安喊她：“格格，回来吧，小心着凉。”
思绪被拉回来，于格折身进屋。
她噘了噘嘴，声音有些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干嘛私自把我地址告诉他们？”
岳安撇了下嘴角，“我是先和他们沟通过，了解了一些他们的想法，才决定告诉他们的。当然，终究是我擅自做主，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
“不过，你们现在和解了，我为你开心。我知道你根本不像嘴上说的那样，心底里就是个渴望父母关注的叛逆小孩。”
“谁是小孩？”于格嘟囔。
“好好好，不是不是。”岳安望着她笑。
“这件事就是你不对，罚你明天请我吃饭。”
“好。”
“你做给我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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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下午，霍蓁蓁便和父母回了乡下的老宅。
三层的自建房，原先是外公外婆住，后来两位老人不在了，一直由朗月之兄妹三人雇人定期打理。
每年春节，三家人还是会回来住上几天。
厨房在院子里，以霍宗平为首的几个长辈正准备晚饭。
一层客厅，则是妈妈们拉着表姐表弟在打麻将。
晚饭的事情霍蓁蓁插不上手，打麻将她不感兴趣。
百无聊赖晃荡一会儿，她拎上一包鱼食去了屋顶，给鱼缸里的小鱼们投食。
适量的鱼食撒进去，小鱼们围聚而来。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的某个午后，她也是这样站在鱼缸前。
那时候的她还不够高，脚下垫了个方凳才够得到鱼缸的口。难得脱离大人的视线，她一股脑往里撒了半袋鱼食。
最后的结果是，第二天三分之二的小鱼都漂了起来。
类似的蠢事还不少，她摇着头笑笑，扔下鱼食拍拍手跑进书房。
从上往下第二层最右侧的位置有两本相册，收藏着她和表姐表弟们从小到大拍下的照片。
她将相册抽出来，在书桌前坐下将其摊开。
匆匆掠过前面婴儿时期的照片，她指尖在幼儿园时候那张照片上轻抚两下。
接着拿出手机拍下来发给了游礼，附言：[你猜这张照片是为了纪念什么？]
照片里的她穿着一条白色的公主裙，绑着甜美可爱的双马尾辫，脸上是极其得意的表情。
游礼得出结论：[演出吧，毕竟打扮得这么漂亮。]
栗糕：[不不不。]
栗糕：[这么简单就不会让你猜了。]
游礼换了个思路：[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做了什么坏事。]
游礼：[你上次说偷偷吃冰淇淋却没被发现的事情，表情就和图片上如出一辙。]
栗糕：[……emmm]
栗糕：[好吧，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是我和一个男孩打了一架。]
游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游礼：[所以肯定打赢了，对不对？]
栗糕：[当然！]
她接着拍下后面的照片发过去。
一张怀里捧着奖杯的。
栗糕：[这张是小学三年级时候，我第一次参加演讲比赛，得了二等奖。]
一张星空照。
栗糕：[四年级去加拿大参加夏令营。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还是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但是看着天空中的星点，好像也就没那么孤独了。]
一张扎着马尾，穿白色运动服的。
栗糕：[这是初一，运动会四百米得了冠军。]
一张几十人的大合照，照片里的人清一色穿红色马甲。
栗糕：[中考后，报名了社区志愿者的活动。]
一张穿着蓝色礼服裙，手握话筒站在台中间的。
栗糕：[高一，艺术节做主持人的时候。]
一张怀里捧着一束向日葵，和父母一起站在鹿溪一中门口的合照。
栗糕：[高考结束，和爸爸妈妈在校门口的合照。]
一张和自己绘画作品的合影。
栗糕：[作品第一次在全国比赛中夺得奖项时的纪念照。]
接二连三的信息发送到这里，游礼回复道：[所以，这是在向我介绍你自己？]
栗糕：[游先生，你的反应是不是太迟钝了点。]
对话框里不再弹出新信息。
霍蓁蓁蹙了下眉，往椅背上倒。一直过去五六分钟还是不见回应，猜想大约是到了饭点他没空再看手机。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追加一句：[好好吃饭吧，我也下楼了。]
刚走出书房，手上的手机接连震动起来。
游礼：[和爷爷奶奶，还有爸爸一起拍的一岁纪念照。]
游礼：[幼儿园的入园照。]
游礼：[小学时的入园照。]
游礼：[初中时学生证上的照片。]
游礼：[初中时的毕业照。]
游礼：[高中时学生证上的照片。]
游礼：[高中时的毕业照。]
七张图片后，他补充：[大学拍毕业照那天我去外地演出了，所以没拍上。其他时候，我不怎么喜欢拍照，所以一共就这些。]
昨晚回到家之后，他静静坐在房间窗边，认真想过到底该怎样在两个月时间内让霍蓁蓁能充分了解他。
其中也包含了发照片这件事，但拿出相册翻了翻，照片本就没几张，还不是证件照就是毕业照。
连他自己也觉得无趣，又怎么让她感兴趣。这么一想，最后作罢。
可这会儿她已经先发了自己的照片，公平起见，他还是选择同样的方式回应。
按下最后一条信息的发送键，他紧盯着屏幕，不由紧张。
明明也才过去一分钟不到，他却觉得漫长到熬人。
霍蓁蓁捧着手机埋头看。
七张照片的游礼，只有一岁那张他是笑着的。
后面的证件照，他总板着脸；大合照里，他则缩在最边角的位置，像是要把自己隐藏起来。
从小到大的经历对他的伤害肯定不小，可他说，说这些不是为了讨安慰的。
思索一阵，霍蓁蓁才在对话框里打下两句话：
栗糕：[小游同学从小到大都长这么好看呀~]
栗糕：[突然好想去拍大头贴，回洛安了，我们一起去吧。]
第42章 你踏雪而来
昨晚, 和霍蓁蓁进行照片分享后，游礼翻来覆去躺在床上一直没睡着。
原本定好六点半起来开店门的闹钟，响了一声就被他迷迷糊糊按下了关闭。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是床头柜上的手机接连震动。
游礼翻身拿过来看, 消息来自临时约会的四人群。
付行简：[我已经吃好早餐了，现在先出发去排练室打扫一下, 等你们过来。]
于格：[哟，过了个年, 怎么忽然变勤快了！]
岳安：[可以，我们先解决好第一首歌编曲的问题，然后尽快决定第二首到底选哪个, 过几天游礼回来就可以直接合练。]
三条信息看得游礼一头雾水。
他坐直点开日历去看, 今天确实就是年初二没错，他们之前说好回去排练的日子明明是初五才对。
他皱了皱眉，往群里发了句：[是我穿越了, 还是你们穿越了？]
付行简回过来一大串哈哈哈。
岳安接着解释：[《乐动》节目组说要在决选赛之前增加一期无淘汰的演出舞台, 我们仨正好都在洛安，就先来排练室了。]
岳安：[你不用着急回来, 难得回去，先陪爷爷几天, 按照原定计划回来就好。]
于格：[嗯嗯, 一个表演舞台而已，以我们的默契, 也不差这两三天的练习, 你记得回来给我们带点好吃的就行。]
《乐动心声》决选赛这一场, 每支乐队都要进行两轮演出，要求其中一首必须是乐队原创未发布的曲目。
临时约会原先的歌曲版权本就大半都还在前公司手上, 剩下的要么没什么传唱度，要么不太适合参赛用。
这么一来，四人最终决定，决选的两首歌都用未发布的新歌。
其中已经确定的一首，原本是打算在去年年底发布，从词曲到编曲都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之前也合练过几次，再熟悉熟悉上台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至于第二首，年前四人却在备选的几首中一直摇摆不定。
现在又新增一期舞台录制，就更是要分走他们决选歌曲筹备的时间。
这么一想，游礼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拖后腿。
他回：[今天太突然了，我再陪爷爷一天，明天一早就回去。]
任凭三人再继续劝说，他却没再回复。
退出群聊给霍蓁蓁发了信息：[节目组要增加一集演出的录制，我明天一早就得回洛安了。如果录制顺利，我结束后再回来接你。]
栗糕：[增加演出是好事，你们有更多曝光，我也有舞台看了。]
栗糕：[你安心录制就好，我爸妈吃午饭时候还说这次要一起送给我去洛安，他们也正好在市区玩几天。]
游礼：[嗯，那等你回洛安再见。]
游礼：[对了，你第二轮的比赛结果出来，记得告诉我。]
栗糕：[知道啦，明天路上注意安全。]
游礼：[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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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天亮得晚。
游礼收拾完行李的时候，天边还灰蒙蒙一片。
他将行李往后座上放，又回身来接爷爷手上的包，“太冷了，您快回屋里去吧，我到了给您打电话。”
爷爷点点头，但并没挪动脚步。
指着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包又叮嘱一遍：“蔬菜得尽快吃掉才行，香肠和牛肉比较多，可以放一部分在冰箱，其他的做好和小付他们几个一起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