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刚刚她还在冲人发火。
陈熙从没有这么窘迫的时候。
她讪讪松手,讪讪把带来的包裹从身上接下来,一言不发递给陆时砚。
陆时砚没接,只是看着她:“什么?”
陈熙在心里默念一句——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厚棉袄,还有一包燕窝。”她道。
陆时砚静了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接过:“多谢。”
见他收了,陈熙心里的不自在彻底消散,还以为陆时砚要阴阳怪气她。
但他这么痛快地收了,陈熙又有些讪讪:“天冷了,要换厚棉袄,算是谢谢你上次送我的屏摆,很吉利,最近铺子生意很好。”
陆时砚知道不是因为这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嗯。”
陈熙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只是她这会儿脑子很懵,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哪里怪。
她犹豫了片刻,便道:“我走了。”
陆时砚还有话跟她说,但闹了这一通,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合适,情急之下,他突然偏头咳了几声。
陈熙:“?”
陈熙迟疑两息,抿着唇转身去扶他:“没事吧?”
陆时砚嘴角勾了勾。
“没事。”他又咳了几声,才轻轻开口。
陈熙:“……我先扶你回屋吧。”
陆时砚摆了摆手:“不用。”
陈熙不打算听他的,把包裹背到自己身上,准备强制扶他回屋,两人正在门口拉扯着,嘎吱一声。
斜对门,老牛婶家的门从里面被打开。
老牛婶探头朝外查看。
老牛婶和陈熙陆时砚两人对上目光。
老牛婶:“……”
陆时砚:“……”
陈熙:“……”
老牛婶愣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而后猛地退回院子,砰一声关上了门。
陈熙:“……………………”
第46章 坦白
冬夜萧索, 寒风阵阵。
巨大的关门声响在寂静的小山村回荡,陈熙愣愣站在那儿,盯着老牛婶家的门, 良久, 才猛地打了个寒颤。
回过神后,她转头看向陆时砚。
陆时砚也恰好朝她看过来。
两人相顾无言。
两人心绪万千。
陈熙脸色稍稍有些难看——这叫什么事啊!
都怪陆时砚!
好端端的养什么狗, 这下好了, 被人发现了!
老牛婶刚刚的反应, 明显是被惊吓到了,肯定以为她大半夜在跟陆时砚幽会!
这下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陈熙有点头大。
本就被狗吓的魂飞魄散, 刚刚平静下来,又出了这档子事,老天爷真的是会折腾她。
她眉头不自觉皱起, 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陆时砚看了她片刻,道:“没事,我去跟牛婶子解释。”
话落,他大步朝老牛婶家走去。
陈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 回过神时,陆时砚已经走出去了几步远, 快到老牛婶家了, 她忙追上去:“我和你一块。”
本来就是瓜田李下的, 不好解释,陆时砚一个人过去, 她躲在他身后, 好像是陆时砚在保护她,她扭扭捏捏, 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事一样。
还不如大大方方,直接找过去,把话说清楚,老牛婶也不用胡猜八想的。
听到她的声音,陆时砚顿住脚步等了她片刻。
等到了老牛婶家门口,陈熙率先拍门。
老牛婶只是关上了院门,压根没回屋,这会儿正在门后面一脸复杂地七想八想呢,还脑补了不少可能,激动时,眼睛都瞪圆了。
可任凭她怎么脑补,都想象不出来,大半夜的,陈熙为何会出现在陆家,还在跟陆时砚拉拉扯扯。
听刚刚陆家院子发出的动静,可不小呢!
正激动着,突然听到哐哐地拍门声,老牛婶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但她第一时间没敢说话,更没发出声音,就瞪大了眼睛,盯着她家的门。
“牛婶子,”陈熙猜老牛婶肯定没睡,是以拍门的力道不小:“牛婶子……”
她一边拍门,一边朝里面喊。
听到是陈熙,老牛婶突然慌张起来。
完了完了,陈熙刚刚看到她了,她不会是因为自己撞破了她的秘密,现在来找她算账的吧?
那他们家还能继续做竹筒和菌子的生意吗?
不会是不能了吧?
她要怎么办啊!
老牛婶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
“牛婶子?”陈熙拍了一会儿门,半天没人应,她不禁皱起眉头,怎么回事,已经睡着了?不可能吧?
“牛婶子,你睡了?我刚刚看到你了……你开一下门……”陈熙又继续喊道。
听到陈熙说,看到她了,老牛婶绝望地闭了闭眼。
已经看到了,躲不过了呀,再装听不到也不成了。
大不了,她等会儿给陈熙跪下,求她不要怪她,她什么也没看到。
她闭了闭眼,打定主意后,心一横,开了门。
敲了半天门的陈熙正奇怪老牛婶居然这么快就回屋睡着了连敲门声都没听到还是觉得撞破了她和陆时砚的‘好事’不好意思开门见他们,以眼神询问陆时砚呢,陆时砚哪里猜得到,只犹豫着摇了摇头,头刚摇了一半,门就开了。
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人,老牛婶又愣了一下。
咋、咋两人一起来找她啊?
早知道,她听到动静就不起来查看了!
她是听到又是尖叫,又是哐哐当当的巨响,怕陆家是出了什么事,之前夏二郎还说陆家遭了贼,她怕陆小子一个应付不来,特意拿了个挡门棍出来查看的呢。
咋两人都来找她了?
老牛婶很懵。
懵的她都忘了跟陈熙解释她刚刚什么也没看到,求她不要跟她计较,不要不收她家的竹筒和菌子,就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直愣愣站在那儿。
“牛婶子,”陈熙看到她,先冲她笑了一下:“打扰到你睡觉了吧?”
见陈熙如此客气,还冲自己笑,老牛婶晃过神,心里不那么紧张了,忙哎了一声:“没有没有,你们找我是……”
她看了看陈熙,又看了看陆时砚。
两人瞧着面色都挺客气的,也没有要找她茬的意思,老牛婶有些琢磨不定了。
“没什么事,”陈熙笑了下道:“就是刚刚看到你开门,怕是吵到你睡觉了,过来给你道个歉,不好意思啊,大半夜扰了婶子好睡。”
这么客气,这么乖巧懂事,老牛婶心里的担心一下就散了,她忙嗐了一声道:“打扰什么打扰,不打扰,我平日睡得也不多。”
但她还是一字不提刚刚看到的事。
陈熙便主动道:“我也是,都快睡着了,想起来白日里婶子趁车一路回来时跟我说的,说陆哥儿帮我跟乡亲们说话的事,我就觉得,婚事这事吧,是我们两家缘分尽了,但婶子也说了嘛,陆哥儿大度,不跟我们计较,还替我家说话来着,我就想着来谢谢他,别人不计较,自己不能当做理所应当,婶子说对吧?”
老牛婶没听明白陈熙到底要说什么,但她这一大箩筐话倒是在理,便点头附和道:“是呢,是呢,理是这么个理儿。”
陈熙心下有了底,继续道:“但,婶子也知道,我们俩家婚事到底作罢,我脸皮也薄不好意思白日里登门道谢,就想趁着天黑,过来谢谢陆哥儿大人大量。”
老牛婶一听原来是这么个回事,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道:“陆哥儿就是平日里话少面冷,是个实诚人!”
经常帮她大孙子呢!
“是呢,”陈熙也接话,继续道:“但婶子你也知道的,陆哥儿是个读书人,有气节,非不要我的谢礼,我俩就争执起来,我都好久没回村了,不知道他家养了条狗,争执起来,狗一叫,就把我给吓了一跳,慌得我差点把陆家的门给撞个大窟窿,可不是扰了婶子好睡。”
“不打紧不打紧,”牛婶子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她就说怎么听到尖叫声之后又听到了争吵声,合着是陆小子跟陈熙争执谢礼的问题,这么一想她便冲陆时砚道:“陆小子你就收了吧,陈熙也是真心实意感谢你,之前的事,你自己说了,过去了就过去了,那就不提了,怎么着也都是一个村的,互帮互助,陈熙谢你,也是她实诚记恩义,就收着吧,免得她也过意不去。”
全程没说一句话的陆时砚:“………………”
他知道她能言善辩。
围观过她出摊开张,后面还又偷偷进了一次城在外头看她在铺子里忙活,知道她是个巧慧的,但他没想到,她还能这么能言善辩。
几句话,就把事情解释完了,既有前因后果,还把老牛婶给牵扯了进来,谦逊知礼,更是不着痕迹给老牛婶戴了顶不大不小的高帽,成功扭转了老牛婶的想法,让人听着,信服又舒服。
陆时砚突然觉得,他对她的了解,还不够。
她身上,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
比如,今天之前,他就不知道她怕狗。
刚刚之前,他也不知道,她脑子这么好使。
以及……
她今天是因为从老牛婶那里知道了他曾在乡亲们面前替她说了话,才决定来看望他的?
若是没有老牛婶这个插曲,她今天就不会来看他了?
想到这里,陆时砚不自觉抿起唇角。
“陆小子?”老牛婶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陆时砚的回答,便又喊了他一声:“陈熙也是诚心诚意,你也别跟她争了,收了吧,免得她心里过意不去,她现在生意做得大,也不在意这点儿,收了吧收了吧……”
陆时砚收回视线,淡淡嗯了一声。
老牛婶觉得是自己劝动了陆时砚,忙对陈熙道:“好了好了,陆小子答应了,你也别生气了,你俩也别争了哈,大半夜的都赶紧回家睡觉吧。”
陈熙哭笑不得,但也只能朝老牛婶道谢:“谢谢婶子了,婶子也早点睡吧,明天一大早就要上山忙活呢,快回屋吧,我也这就回家了。”
“哎!”老牛婶应了一声,觉得两人可能还有话说,便识趣地关上了门。
关上门后还隔着门叮嘱了一句:“你俩都是好孩子,别吵架了啊。”
陈熙:“……好。”
老牛婶以为他们因为道谢的事吵架?
想想,刚刚因为狗的事,确实有点像吵架。
陈熙想着,不禁乐了,转头就看到陆时砚正盯着自己。
她忙敛了笑:“怎么了?”
怎么瞧着欲言又止的。
陆时砚收回视线:“没事。”
陈熙:“没事那我就走了,你赶紧回去吧,怪冷的。”
说完,陈熙就推着他让他赶紧回家,别在外面吹风了。
陆时砚被她推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回罢,”陈熙赶苍蝇一样冲他挥手:“我也要回家了。”
眼看着她转身离开,陆时砚到底还是没忍住:“你是因为牛婶子白日里说的,我替你说话,才会现在过来给我送东西吗?”
陈熙听到他这话,略有些茫然。
什么意思?
她怎么没听懂他想表达什么?
“什么?”她转身,反问。
陆时砚:“你之前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我在乡亲面前替你解释的事。”
陈熙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你想说什么?”
陆时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觉得胸腔突然有些堵,呼吸也有些不顺畅,而且他不是很开心。
莫名其妙地不开心。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但若是不问她,他怕是一夜都睡不着。
陈熙看了他片刻,又道:“我上次不是说了,我现在做生意,看重自己的名声,希望你也能过得好,让人觉得,咱们俩家是和平分手,我们得了名,你养好身体,得到好处,两全其美,有哪里不对吗?”
说完,她直勾勾盯着陆时砚——他不会真的以为她对他余情未了吧!
她不清楚原主对陆时砚的感情到底如何,也不清楚陆时砚对原主的感情,但她绝对不允许陆时砚误以为自己对他余情未了,有点可怕!
而且,她对他并没有非分之想啊!
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这样的误会,很容易生出事端的。
得尽早掐死在襁褓中!
陆时砚听懂了她未出口的话,脸色稍稍有些难看。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