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养心丹是你出的钱,”陆时砚道:“这段时间,我看病吃药,也是你出的钱。”
陈熙:“!!!”
他怎么知道的?
又猜的?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次次都能猜这么准?
心电转念间,她正要狡辩那都是她借给林琅的,就听陆时砚又道:
“是你出钱,不是借的你的钱。”
陈熙狡辩的话,顿时又吞了回去。
行,他这么肯定,必然又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再狡辩,反倒容易加深误会让他误解。
“是,”她大方的承认:“是我出的钱,怎么了?”
陆时砚皱着眉头看着她。
怎么了?
她问他怎么了?
她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才是最有问题的么,她竟然反过来问他怎么了,不该他问她的么?
可偏偏,她直勾勾看着他,一脸理直气壮,若非神智清明,且早早就知晓事情的始末,陆时砚差点以为是自己有问题。
“你压根不必如此。”他看着她,嗓音略沉。
陈熙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只觉得陆时砚聪明得有些过分。
他怎么什么都能猜到?
明明自己已经那么小心谨慎了。
十八娘告诉他的?
不可能,十八娘最守承诺,肯定是陆时砚自己猜到的。
算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我该怎么做,我自己会掂量,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陆时砚心跳停了一瞬,目光钉住她:“什么道理?”
陈熙突然就被问住了。
陆时砚真的好烦。
到底问那么清楚有什么用?
看病有人出钱,再贵的药也有人给买,有新衣服穿还有补品,还给塞钱,这么好的事,天上掉馅饼了,干什么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读书人的死脑筋么?
她犹豫不定,和陆时砚默默对视。
老牛婶早就回屋去睡了,小黑狗被训斥了几次,现在也乖乖在窝里趴着,压根不敢出来。
夜,安静极了。
陈熙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哪怕风偶尔刮过来,冷得人打颤,呼吸声也清晰可见。
良久,她认命地道:“积德。”
陆时砚没听懂,眉头拧起。
陈熙:“就是做好事,积德啊,给我自己积德,给我家人积德,给下辈子积德,希望我下辈子过得顺心一些,这个理由够充分么?”
陆时砚本就没太多血色的脸,更白了几分。
“嗯,”半晌他应了一声:“知道了。”
听他语气不对,陈熙又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好好养病,我没什么目的,对你也没什么企图,我只是想做点什么,好让自己心安,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或者,不仅仅是怕她对他余情未了,也怕她挟恩图报,要挟他么?
陈熙语气缓和了些:“我真没什么企图,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我有违……”
“不用。”陆时砚突然开口打断她起誓:“我知道了。”
陈熙:“……那我送你的那些东西,你会收下用么?”
陆时砚:“用。”
陈熙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好,要不然我都白废了力,也积不到什么功德。”
陆时砚看了她一眼,紧蹙的眉眼里,透出几分疑惑——功德?她到底是什么人?
还是说,她压根不是人?
陆时砚面色凝重。
“快回去吧,”陈熙冲他摆手:“再吹风着凉,药都白吃了。”
陆时砚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把心底的疑问问出口——这太匪夷所思,他怕问出了口,日后再无法平心静气相对。
“嗯。”他点头。
反正话都说开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也都知晓了,陈熙心里彻底松了一口气,跟他说话也自在了不少,不用再找借口遮遮掩掩。
“以后我再给你什么,”她又道:“你也就都收着吧。”
陆时砚:“嗯。”
陈熙开心了:“那等你身子好了,去县学读书,欢迎你去我家铺子吃饭,我管你一日三餐!”
难得他这么好说话,她也不是那等吝啬的人。
陆时砚:“……嗯。”
陈熙笑了:“这样多好,我也不用偷偷摸摸,还摔了好几次。”
陆时砚看过来,陈熙已经摆手:“我回家了,好梦。”
陆时砚本想问她摔得重不重,但她已经潇洒地转身离开。
好梦?
他眨了眨眼,也轻轻说了声:“好梦。”
只不过声音很低,陈熙又走远了没听到。
他又静静站了片刻,在她转弯进巷子前,折身回家——被她看到又要唠叨他。
虽然不讨厌她唠叨,但又要耽误她一会儿,太冷了,算了。
陈熙转弯的时候,确实朝这边又看了眼。
见陆时砚已经踏进院子,关上了门,这才放心——倔驴终于不倔了,还怪不适应的。
想到这里,她低笑出声,又一阵风刮来,她冷得打了个哆嗦,忙揣着手往家跑。
才刚入冬,也太冷了!
不过大冷天就适合吃辣乎乎的火锅,等过几日就在店铺推出火锅,肯定挣钱。
一想到挣钱,陈熙就不觉得冷了,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这边陆时砚关上门后,小黑狗这才敢试探着从窝里出来,远远地冲主人摇尾巴。
陆时砚看了它一眼。
小黑狗机灵得很,马上摇着尾巴朝主人跑过来。
陆时砚便趁势摸了摸它的脑袋。
等进屋,他才在灯下打开陈熙刚刚给他的包裹。
小黑狗委屈极了,不住蹭他腿。
陆时砚看了它一眼,道:“以后不能再乱叫。”
小黑狗呜咽一声。
陆时砚又道:“尤其是刚刚来的那个人,不能咬她,也不能扑她,看到她,更不能叫。”
小黑狗又呜咽一声。
陆时砚把包裹往小黑狗鼻子处凑了凑:“记住了么,这个人来了,不能咬,不能叫,不能扑。”
小黑狗鼻子闻了闻,继续呜咽。
陆时砚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一条狗要求也不能太多。
他继续打开包裹,看到里面厚厚的棉袄,面料虽然普通,但棉絮却极厚实,摸着就很厚很软乎,想来穿着很暖和。
他犹豫片刻,套在身上试了试。
大小很合适。
换下来后,他坐回床沿,正要去查看那包燕窝,伸出去的手蓦然停在半空。
陈熙说,她是因为捎老牛婶回村的路上听老牛婶说了他之前替她在乡亲们面前说话的事,来感谢他。
可……
这棉袄,得是提前准备的吧?
她不是回村的半路遇到的老牛婶,哪里有时间特意去备棉袄做谢礼。
分明就是她早先就准备好的。
就算没有老牛婶的插曲,她今天也会来!
陆时砚怔了一会儿,笑了。
小黑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主人笑了,它开心得很,忙过来蹭腿蹭手求摸头。
陆时砚确实心情不错,在小黑狗脑袋上摸了摸。
摸着摸着,他嘴角的笑顿住,眉头也轻轻蹙起。
她好像瘦了很多。
铺子太忙,太累了么?
第47章 示好
这一趟虽然惊心动魄, 又是遇上狗,又是被老牛婶子正好撞上。
但到底话说开了,陈熙彻底冷静下来后, 觉得其实今夜这一趟, 收获还是很多的,至少她很满意, 以后也不用这么大半夜偷偷摸摸翻墙了——老牛婶子知道了, 不出一天满村里都会知道, 反正有了正当由头,她也不用在去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主要是陆时砚, 不再隐瞒,她也不用再对他偷偷摸摸,以后就可以, 留名做好事,也挺好。
——大半夜翻墙还真挺考验心态的。
尤其入冬后越来越冷,她翻墙技能还不熟练,容易摔着。
这下好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 在大白天上门了。
就是陆时砚养了条狗,让她心情有些不那么美丽。
不过, 她也不会经常去。
等陆时砚彻底康复, 她就不用去了, 他养狗,也不挨着她什么事, 她又不常回来。
这般想着, 陈熙心情又好得不得了。
从她离开,明月就坐在堂屋里等着, 连被窝都没进,还时不时打开院门朝外面看看。
听到脚步声,没等陈熙推门,她就赶紧跑出来开门。
“东家,你回来了。”明月开心道。
陈熙笑着看她:“不是让你先睡吗?”
明月关上门,不好意思道:“我不困。”
说着忙去灌了个汤婆子递给陈熙:“东家冷不冷啊?先暖一暖。”
陈熙接过汤婆子:“谢谢,你真细心。”
明月不是一般的细心体贴,是非常细心,还带着点小心翼翼。
“东家对我好,叔和婶子对我也好,我当然要感恩。”明月搬了凳子。
陈熙在炉子边坐下,一边烤火一边笑着道:“以后就当是你自己家,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明月两眼亮晶晶,满是欢喜和激动,但还是认真道:“东家待我好,我都知道的。”
怎么能跟东家当家人,东家就是东家,要不是东家不让她喊主子,她都是要喊主家的,她很有自知之明。
东家好是东家善良,是她的福气,她不能不知分寸,这样好的主家,她当然要用心报答。
但东家不喜欢她这样的话,她说了一两次,便都在心里默念,反正她是要好好报答东家的,这辈子都要为东家做牛做马。
知道她的想法,陈熙倒也没有说非要给她纠正,给她灌输什么人人平等的理念。
这样也挺好。
各人遵从各自内心。
“快睡觉罢,”陈熙道:“明日一早还要早起呢。”
明月勤快地倒热水给东家洗手洗脸。
家里的房间少,又有段时间没住人,又是冬天,陈熙便让明月和她睡一块,两人一块也暖和些。
她躺下后,明月非要把她的衣服叠整齐放在一旁,自己这才去睡。
这是她打从来到她家都会做的事情,陈熙说了几次,后面也就不说了——如果这样做让她觉得心里安生,就让她做好了。
明月也很喜欢做这些事,今儿也是一样,哪怕是刚刚坐在堂屋等东家回来,她都只是担心。
但叠着叠着,她看着东家衣服上的土印子,迟疑着问了一句:“东家,你是摔了么?没摔到哪里吧?”
刚躺下,盘算着明日能收上来多少菌子的陈熙听到这话,没反应过来:“什么?”
明月捧着衣服过去:“夜里不好走,东家摔着了吧,有没有事?”
陈熙看了一眼:“哦,没事,就绊了一跤,好好的,你赶紧来睡。”
听她这么说,明月也没怀疑什么,把衣服整整齐齐放到一旁的凳子上,这才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明月就轻手轻脚起床准备做早饭。
陈熙已经习惯了早起,醒了后,看了明月一眼:“天亮了?”
明月:“没有,东家继续睡,我去煮早饭,煮好了喊你。”
陈熙舒服地窝进被窝里:“随便煮点好了,中午再吃好的。”
今天应该有兔子或者山鸡,中午做菌子炖山鸡,竹笋爆炒兔肉,这么一想,陈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段时间铺子太忙了,都没好好享口福,等回了铺子,就得做点好吃的犒劳大家——也是犒赏自己。
算是,团建加庆功宴吧。
这段时间出摊,陈熙早起都养成了习惯,今儿虽不用起那么早,但到点醒了,却也没能再入睡。
她又躺了会儿,干脆起了身——今天一天事多,早起盘算盘算,办完了好尽早回铺子。
“东家怎么起了?”明月正在煮粥摊鸡蛋饼,看到陈熙,有些惊讶:“怎么不多睡会儿,还早呢。”
陈熙朝外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天还没亮。
“睡不着了,”她凑过来烤了烤火:“早点起来把事办了,也好早些回去。”
今日林婶子在铺子里帮忙,陈父陈母也新招了两个妇人打下手,但总归有些不放心。
明月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一些位置。
陈熙掀开砂锅盖看了一眼:“煮挺多,等会儿煮好,盛一些出来给夏二哥送去,也省的夏二哥自己再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