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点头:“嗯。”
“饼也多摊点。”陈熙又道。
明月继续点头:“我再加点面。”
陈熙把面粉拿过来,顺手加了面又加了水,把面糊搅匀后,道:“等会儿也给村头送去一份。”
明月这是第一次跟着来坪山村,并不知道村头是谁家,没等她问,陈熙便道:“陆小哥你知道吧?”
“知道。”明月点头。
陈熙道:“昨儿进村第一家就是他家,等会儿做好了,你去给他送一点。”
虽然老牛婶子已经撞见了,她也不用再偷偷摸摸,但让她这么大咧咧的给陆时砚送饭,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尤其昨夜,陆时砚还误会了一些事,不如避开得好,正好明月和她一块回来的,让明月去好了。
陆时砚听到敲门声,开门看到提着食盒的明月,下意识朝道路尽头看了眼。
只有明月自己,陈熙没来。
“东家让我送来的,”明月现在胆子大了点,但陆时砚经常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她稍稍有些怯,再加上她跟他确实也没说过话:“最下面还有碗蛋羹,东家说,要趁热吃。”
陆时砚接过食盒:“多谢。”
明月没敢看他,等他接过了食盒,便转身离开。
陆时砚提着食盒在门口站了片刻,没忍住又朝明月离开的方向看了眼。
明月跑得飞快,很快就没了影子,陆时砚眉头轻蹙着,末了轻轻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会这样。
她可能,以后都不会再亲自来了。
“陆小子!”老牛婶正好要出门去夏家,看到陆时砚提着食盒站在门口,刚刚她瞧见一个女娃从她门口经过,就是陈熙带回来的那个女娃。
听说是,陈熙买的,一个可怜人。
“陈熙送来的吧。”她笑吟吟道:“我就说陈熙是个心好的,正好你也不用做饭了,快回去吃饭吧,等会儿凉了,可就辜负陈熙的好心了。”
刚刚明月送饭来,陆时砚倒没觉得有什么,但被牛婶子这么笑吟吟一催,他面皮稍稍紧了紧。
“嗯。”他道。
话落便转身回院子。
牛婶子看了一会儿,开心地往夏家去了,路上遇到了村里其他人,还热络地拉着人说陈熙的好。
果不其然,没过半日,整个坪山村都知道陈熙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退了婚,也在帮陆时砚度过难关。
陈熙听明月跟她学村里人私下里关于这事的评价还有对她的夸赞,她都脸热——这可真是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都快把她夸成从天而降善良的仙女了。
“不用听他们说这些,”陈熙也知道,大多还是因着现在竹筒和菌子的生意,利益相关也并非只因着她这个人:“你来,我们一起把这个兔皮剥了,中午爆炒兔肉。”
明月便放下手里的菌子过来帮忙剥兔皮。
兔子是夏二哥逮的,让明月拿回来的。
两人合力剥了兔皮,剁成块后,放在盆里稍稍腌一下,炒得时候更好入味。
“兔皮也处理一下,”陈熙又道:“等再冷些,做个皮袄穿里面,暖和。”
明月做惯了这些事,就不让陈熙沾手,非让她去歇着,陈熙便去翻看筐里的菌子。
她挑了一些,准备炖山鸡。
又剥了竹笋。
虽然没什么高级的做法,但这种春天然食材,就是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才能激发出它最原本的味道。
陈熙不敢杀鸡,明月真真是干家务的一把好手,明明年岁不大,杀鸡的时候,眼都不眨,一手抓着翅膀和头,一手拿着刀,歘一下。
放血,扔出去,等不扑腾了,开水一烫,拔毛开肚,麻利地就把鸡处理好了。
陈熙瞧着心底甚是佩服。
等处理好了食材,收拾进锅里炖着时,陈熙便美滋滋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等午饭。
山鸡的香,菌子的鲜,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上午跟着进了一趟山,陈熙这会儿也有些累了,就躺在藤椅上。
大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刚眯上眼睛要睡一会儿,外头传来敲门声。
陈熙觉得奇怪,她家院子又没关门。
而且,村里人互相串门,开着门的都是朝里喊一声,谁敲门啊。
夏二哥下山了?
还是李山大哥?
他俩也不像是会敲门的人。
陈熙心中疑问,再加上懒洋洋得紧,便慢吞吞坐起来,眼睛刚睁开一条缝,就看到陆时砚正站在门口。
陈熙瞌睡都醒了,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使劲眨了眨眼,看到陆时砚还在门口站着,这才坐起来。
“你怎么来了?”她坐直,看着他,有些不解。
陆时砚抬手:“送食盒。”
陈熙:“……”
吓她一跳,她还以为怎么了呢。
“哦,”她恍然道:“这个啊……”
“这个不送也没事,”她起身走过去,接过食盒,刚接到手,面色微变:“里面装了什么?”
怎么拎着挺沉。
没等陆时砚开口,陈熙便已经打开了食盒。
里面是一个憨态可掬的石雕貔貅。
尺寸不大,但甚至可爱!
陈熙有些惊讶,从食盒里拿出来看了看。
说句栩栩如生都不为过。
而且不大不小,她拿着刚刚好。
雕刻工艺非常好,陈熙觉得有些奇怪,陆时砚怎么突然送她这个?
“放你店铺柜台,”陆时砚道:“合适。”
陈熙也觉得合适,太大了有些突兀,也太高调,但这样小小的反而刚刚好。
“你有心了,”陈熙笑了:“多谢。”
陆时砚微微颔首:“不客气。”
陈熙确实挺喜欢的,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可爱,便问陆时砚:“你哪里买的,我再买一个,凑一对。”
陆时砚面容一顿。
陈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在爱不释手地看手里的石雕貔貅,等了好一会儿,陆时砚也没给她答案,她奇怪地朝他看了一眼。
见他面色迟疑,陈熙这才反应过来:“你亲手雕的?”
陆时砚没说话。
但没说话,也已经有了答案。
陈熙一脸惊讶。
这人未免有些太多才多艺了。
上次的屏摆,就做的也很好,哦对,还有竹笔,她偷偷从林琅那里打听出来陆时砚的故交好友付掌柜的书坊后,就让明月去把竹笔全都买了回来,虽然用着有些别扭,但于她而言,比毛笔好用多了,雕的花相当精致。
她倒是没想到,陆时砚还会雕石头。
“真厉害!”陈熙由衷地赞叹一句。
瞧她眸子里的惊叹,真情实意,不带半点敷衍,陆时砚心情突然有些说不出来的开心。
“一点儿小玩意。”他道。
陈熙忙摇头:“不小不小,我就做不来,多谢你想得到。”
陆时砚面色稍稍带了几分笑意,只是不太明显:“不客气,聊表谢意。”
“你喜欢?”他话音一顿,又道。
陈熙点头:“挺喜欢的。”
她是真的喜欢,太可爱了。
陆时砚眉眼间喜色更明显了几分:“那我再给你雕一个,过几日让李山给你带过去。”
陈熙:“不用,一个就够了,大冷天,你能不能不折腾。”
说到这里,她眉头又皱了起来:“让你在家好好养病,你怎么又折腾?”
她指着石雕貔貅:“这不费精神吗?说你倔,还真没冤枉你!”
见她变脸变得如此快,陆时砚笑意微顿:“还好,总要做点什么,消磨时间,不能一直躺着。”
陈熙:“那就做点不费精神的啊,晒晒太阳,写写字,或者逗逗你家的狗,哪个不行,非得做这种费神费力的?”
陆时砚:“不费事。”
陈熙深吸一口气:“我原本还以为你这些天,真的在家好好养身体了呢,你就不能……”
见她要无休止,陆时砚太清楚她的性子了,他迟疑片刻,偏过头咳了两声。
陈熙话音顿住。
陆时砚眸底微亮,又咳了一声。
陈熙:“……外头有风,你先进来吧。”
陆时砚又轻轻咳了一声,这才踏进院子。
陈熙搬了个凳子给他:“坐罢。”
陆时砚想说不用,但想了想,还是坐下。
陈熙把食盒拿进屋里,再出来时脸色还是有些不太好看,但也没再说什么,只道:“一个就够了,不用再给我雕。”
陆时砚:“哦。”
陈熙看着他:“你说好。”
陆时砚也抬眼看着她,没说话。
陈熙不依不饶盯着他。
陆时砚突然觉得她气鼓鼓的样子,有点可爱,嘴角轻轻弯了弯:“好。”
陈熙这才作罢。
但等她在藤椅上坐下,突然就不知道该跟陆时砚说什么好——他们俩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严格来说,他们甚至都不适合坐一处。
陈熙也没想到陆时砚居然愿意在她家坐。
她记得,上次他来她家,踏进她家院子,还是怒气滔天,寒意森森,看她一眼都厌恶得紧,现在居然……
这么想着,她偷偷瞄了陆时砚一眼。
陆时砚也略微有些紧绷。
他也确实不知道该跟陈熙说什么好,两人现在的身份,安静地做在一处,确实有些尴尬。
在察觉到相同感受的陈熙偷偷朝他撇来的视线时,这种感觉越发浓郁。
两人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中,气氛略显凝滞。
且越来越诡异,越来越凝滞,陈熙甚至都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就在她大脑发蒙,四下盘算怎么打破这尴尬时,明月救了她。
“东家,”明月从厨房出来,问院子里的人:“现在要焖米饭么?还是贴饼子?”
陈熙如释重负,忙起身道:“我看看肉炖的怎么样了。”
明月觉得有些奇怪,不用看得啊,她一直都盯着锅里呢,平时她做饭,东家都放心得很,问都不问一句的……
她愣了片刻,忙跟着折返回厨房。
陈熙抄起锅铲,就开始做无用功。
哐哐地炒菜声从厨房传出去,陆时砚静静坐着,垂着眸子,瞧不出在想什么。
“贴饼子吧,”陈熙道:“方便。”
没那么多锅,要闷米饭还得腾出来个锅,不若直接在炖的鸡汤锅里贴一圈饼子,又好吃,又省事。
“好,”明月笑着道:“我这就和面。”
陈熙:“我来和面,你去后头喊一声,让夏二哥准备回来吃饭吧。”
明月没多想,马上应下:“好。”
说完,人就跑着从厨房出来,看到院子里安静坐着的陆时砚,她心里还纳闷了一下——不是退婚了么,怎么经常看到他啊,有点不像是跟东家退了婚的呢,莫不是,他在对东家死缠烂打?
明月觉得很是,东家这么好,又这么厉害,谁会不喜欢东家啊!
这般想着,她看陆时砚的目光里带了些怜悯——东家最有想法了,她主动要退婚的,那就没转圜余地了,这陆小哥儿,长得是挺好,就是,东家不喜欢,白搭。
陆时砚倒是没在意明月的目光,他又坐了一会儿,厨房里动静不断,确定陈熙真的没有再出来的打算,他心里明了,也没了继续做下去的打算。
更何况,人家马上就要吃午饭了,他还如此没眼力见留在这里,不合适。
于是他起身,准备离开。
陈熙其实一直留意着院子里的动静——静坐虽然有点不太自在,但也总不好真的不管他。
见他起身要离开,陈熙走出来:“你要走了?”
陆时砚点头:“嗯,不叨扰了。”
陈熙拿着锅铲又走出来几步:“别走了,等会儿一起吃午饭吧。”
陆时砚:“多谢,但不用了。”
陈熙喊他:“你走,我又得去给你送,到时候你又要跑一趟送食盒,多麻烦啊,何必呢。”
陆时砚抬头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陈熙总觉得陆时砚的目光,有种洞察人心的敏锐犀利。
她眨了眨眼,强撑着没躲闪。
陆时砚半晌点头:“好。”
于是他又转身回了院子坐下。
陈熙回厨房继续忙活后,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加裙思二洱珥五九乙四起还有肉文车文补番文哦—陆时砚刚刚不会是故意起身装作要离开,好让她开口挽留的吧?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陆时砚不是这样的人,她想多了。
这次确实是她想多了,陆时砚没这样的念头,但也差不离,他特意过来一趟,确实有着见见陈熙的打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是想看她一眼,哪怕一眼。
但没想到的是,看了一眼,他就想看第二眼,连她留他吃饭,他都没有犹豫,若非理智尚在,陈熙开口留他的第一句,他就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