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角有汗,全身冒着热气,肌肉也微微鼓胀,显然是刚健身出来。
温柚整个人都石化了。
几步开外的男人却神色从容,他放下矿泉水瓶,指节揩了揩唇角,一边眉毛挑了挑,黑眸上下扫了温柚一眼,看到她鬓角沾染的泡沫,十分“好心”地没有先说什么。
温柚穿着浴衣,暴露肯定谈不上,但她还是不自觉紧了紧手中的衣服,仓促道:“突然没热水了。”
云深点了下头:“晚点我让人去修。”
顿了顿,他似是有点好奇:“怎么在这儿洗?”
温柚:“温柠在我房间睡着了。”
“哦。”男人拿起矿泉水瓶盖,慢条斯理地拧上,神情淡淡的,很是自然地道,“那去我房间洗吧。”
空气寂静了一瞬,温柚瞳孔微微放大,呼吸乱了一拍。
这不太方便吧。
温柚脑中冒出这句话,正欲开口婉拒,又见男人眉宇舒弛,善意地提醒道:
“你妹马上要做手术了,别打扰她睡觉。”
……
温柚张了张唇:“啊……好的……谢谢……”
语无伦次地冒出三个词,温柚扶了扶包着头发的毛巾,压下心中动乱,镇定地和云深擦肩而过,走进了大门敞开的主卧。
房间里亮着一圈射灯,温度比外面稍低一些。
卫生间在右手边,温柚记得方位,心说我只是借用一下浴室,很正常,她从容地往前走,却在一秒后,听到身后传来闲散的脚步声,意识到云深也跟着走了进来,她心一紧,忽然脚下生风,飞快地钻进洗手间,关门反锁。
呼。
温柚长出一口气,抱着衣物扫看四周。这个卫生间的总面积快有她卧室那么大,分成三个区域,浴缸区最宽敞,洁白的一体式浴缸躺在落地窗边,看起来似乎从未被使用过。
温柚心头莫名发热,她抽回目光,略过盥洗台,一眼也没看镜中的自己,径直走进了淋浴室。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沉香味,温柚关上淋浴室的门,转头看见室内也分成干湿分离的两部分,干区右侧悬着一个大理石台面,台面上随意地搁放着一叠干净衣物和浴巾,显然是主人为了洗澡,刚刚放在这里的。
温柚目光一怔。
原来他也准备洗澡,恰好出来喝了瓶水,就碰到了她。
温柚不再多想什么,缓缓脱了衣服,踏进淋浴间,打开花洒。
这里的花洒压力很高,热水冲在身上非常爽。
温柚抓了抓头发,余光瞥见置物台上一排纯黑色的瓶瓶罐罐,直到这时才想起,她本来准备回原来房间洗,不必带浴液,没想到半路改道来了这儿,除了衣服她什么都没拿。
温柚扶了会儿墙,挣扎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干搓,目光投向一瓶浴液,缓而又缓地抬起手,按了两下。
一股清浅又苦涩的琥珀沉香味儿扑面而来,有点像云深常用的那款岩茶香水的后调。
那款香水已经停产,温柚前年花了不少钱,在网上淘到一瓶二手的,买回来之后却封存在抽屉里,一次都不敢闻。
她深吸一口气,将沐浴液搓开,一寸一寸揉到身上。
淋浴间里雾气蒸腾,温度极高,馥郁的香气充斥温柚每一个毛孔。
她心跳得很快,感觉自己像喝醉了一样,几乎要溺毙在这迷幻的水雾中。
第37章 阴冷
不知过了多久, 温柚终于洗完澡,站在镜子前确认浴衣穿得严严实实, 她才推开卫生间门走出去。
外面比卫生间暗一些,云深懒懒地坐在电脑桌前,听见开门声音,他人坐着不动,椅子半转过来,隔着不近的距离瞥了她一眼。
温柚没有直接走。
刚洗完澡脸发烫很正常, 她用手背贴了贴脸,轻声对云深说:“哥,我没带浴液过来,就用了一点你的。”
“嗯。”
男人哼了个单音节, 没有多余反应。
温柚真不想说这些事,可她觉得直接就走很不礼貌, 只好继续道:“还有……我刚才,不小心把你放在淋浴间里的衣服弄湿了。”
其实她已经很小心了,可是头发太长不好控制,擦的时候还是不小心把他放在台面上的干净衣服弄湿了。他衣服又是白色的, 水沾上去颜色深了一块,很明显。
温柚等着他回应, 心里默数三下, 数完他要是还不说话她就直接走。
刚数出第一个数字, 坐在旋转椅上的男人忽然站起, 视线一下子拔高, 闲庭信步地朝她走过来。
“不碍事。”他垂眼瞅着她, 眸色深暗,轻飘飘地问, “用得还舒服?”
“……”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露骨。
温柚噎了下,淡定地答:“挺好的。”
云深点了点头:“你以后想用呢,直接进来,不用问我。”
温柚:“倒也没那么需要……”
话音未落,见身前的男人神态从容,抬步就要走进卫生间,温柚一怔,忙不迭提醒他:“哥,我刚洗完,里面湿答答的,还很热。”
云深脚步顿了顿,漆黑的眼睛转过来,睨着她道:“我冷,等不了了。”
他穿着短袖T恤,运动后产生的薄汗已经散尽,但他身上似乎还带着一股热意,肌肉线条硬挺,神色嚣张散漫,看起来哪像冷的样子。
“抱歉,是我洗太慢了。”温柚蹦出几个字,耳朵微红,抱着衣服快步离开。
云深没看她,径自走进卫生间。
封闭的空间中弥漫着淡淡白雾,温度很高,萦绕在空气中的浴液香味很熟悉,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仿佛更香甜了些,染上了女孩身上特有的气息。
想起刚才在外面。
他坐在窗边,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隔着几道门,似乎还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
体温不降反升,云深关了电脑,喉咙发干,脊背绷着,脑中闪过不合时宜的画面。
终于等到她出来,他走进淋浴室,瞥了眼台面上沾了几滴水的衣服。
这里的雾气更重,男人站在花洒下,水砸到身上,很烫,他抓着水阀开关,一点点将水温降低。
妄念不受控制地蔓延。
十分钟能解决的澡,最后拖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
-
两天后,温柚和云深一起送温柠去做了手术,一切都很顺利,温柠术后在云深家修养了三天,气色好点之后,温柚就把她送回了她父母那儿。
温晟和季令宜不知道小女儿在外面干的混账事,看到温柚和温柠一起出现,他们很惊讶。
尤其是季令宜,见温柠贴在温柚身边鞍前马后,活像温柚的跟班,季令宜骂她窝囊,温柠顺势说从今往后我就是姐姐的狗,直把她亲妈气得够呛。
云深安排在温家附近的保镖盯了一个月,其间有看到行迹可疑的人出现了几次,不过都没和温家的人碰上,相安无事。
年末的时间在无休止的忙碌中一晃而过。
温柚的春假有十一天,从腊月二十八放到初八,她很早就订好了飞回老家的机票,也把自己的行程转发给了云深。
云深那几天不在申城,微信消息回得比他的狗命还短。
只发一个句号,表示他看到了。
温柚忍了,问他什么时候放假回老家。
他说不确定。
对话就此结束。
直到腊月二十七那天,温柚晚上收拾行李,云深忽然打电话给她,说给她的机票升了舱,他和她一起回去。
温柚已经有十多天没见到云深,再见面便是即将启程的飞机上。
云深到的早,整个人懒懒地陷在航空座椅里,眉眼带着几分疲倦,显得风尘仆仆。
温柚心里忽然冒出一个猜测——
他今天之前可能不在申城,而是从别的地方,譬如北城,先坐飞机赶来申城,再和她一起回去。
温柚背着电脑包,缓步走到云深身旁的座位,和他打了个招呼。
云深撩起眼皮,视线在温柚脸上停顿了下,很快又看到跟在她身后,笑容灿烂又狗腿的温柠。
云深眼皮一跳,拿起手机,微信发消息给温柚:【怎么带着这货】
一面嫌弃,他一面又挥手叫来空姐,给温柠也升了舱。
温柠的座位在他俩身后。
温柚抱着手机回复:【她非要跟着我】
温柚:【等会儿下飞机,我和她一起走,顺便去温家问候一下】
逢年过节做一下面子工程,今天和温晟见过,正式过年的时候就不必再见了。
云深看了眼手机,没打字回复,直接转头和温柚说:“我送你们去。”
温柚愣住:“不用了,有人来接。”
云深:“谁?”
温柚:“季予川。”
云深冷笑了声:“他家不是在国外吗,过年来这儿干嘛?”
温柚不知道云深怎么知道季予川全家移民了,她眨了眨眼,答:“可能来走亲戚吧。”
男人反应很淡,兀自把玩着手机,忽然朝温柚这边倾了倾,黑眸微垂,低声问:“他们都知道你有男朋友了?”
他们指的应该是温家人。
温柚心跳有点快,几不可查地点头:“温柠大嘴巴,肯定和他们说了。”
云深扬唇,悠悠地道:“既然这样,我就帮帮你,把戏演全。”
温柚:……
她不记得自己何时需要帮忙了。
应该是温柠的一声声“姐夫”,让这位哥误以为她很希望他在她的那群塑料家人面前扮演她对象。
其实温柚并不想用谎言去搪塞那群亲戚,他们根本不值得她费心。
但是不可否认,她放任温柠这么喊云深,是有一点私心的。
温柚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答。
就见云深一副横行独断的狂妄样子,接着道:“给你那表哥发条消息,告诉他不用来了。”
“哦。”温柚没有拒绝,想了想,还是照他说的做了。
两个小时后,飞机到达容城,云深的司机在航站楼外等候多时,开的是辆四座suv,温柠自觉地钻上副驾,让温柚和云深坐在后边。
一路无话,车平稳地行驶到温家小区门外。
十几年前买的房子,曾经的豪宅也渐渐变成老小区,小区附近有成排的商铺,云深让司机先把温柠放下,他和温柚去附近看看,随便买点年节礼物拿在手里。
温柠只拎个单肩包,轻快地下了车。
午后四点多,天气阴沉,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湿冷的感觉沁入肺腑。温柠缩了缩脖子,看到小区对面一家眼熟的奶茶店,她抬步走过去,准备买几杯热奶茶。
温柠一边走路一边低头打字,问温柚想不想喝。
走了十几米,忽然有人从后面拉住了她的包。
一阵令她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柠柠?我终于找到你了。”
温柠心一坠,不敢回头,拽过自己的包就往前跑。
没跑几步,男人再次揪住她的包,连带着将她整个人拽回来,寒声问:“你把孩子打掉了?”
“关你屁事。”温柠凶神恶煞道,“我们早就分手了。你有病就去医院,跑到我老家来发什么疯?”
“我不跑到这儿能逮得到你?”男人一头金发,模样还算俊俏,眼角眉梢却尽是邪气,“我舍不得你,我们复合好不好?”
温柠:“不好!”
她猛地拽回自己的包,啐了男人一口,转身又要跑,然而一抬眼就看到身后冒出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流里流气地冲她道:“嫂子,过年了,和哥几个喝一杯吧?阳哥为了你都追到这儿来了,这点面子你不会不给吧?”
叫阳哥的金毛男紧紧扣住了温柠的胳膊,温柠奋力挣扎起来,奈何力量差距悬殊,金毛男拽着她往后走,不远处停着辆轿车,温柠大惊失色,眼看就要被拽到车前,一道黑影突然冲到她身旁,把她揽到身后,一拳揍到了金毛男脸上。
“姐夫!姐夫救我!”温柠没看清来人是谁便激动地大喊起来。
“姐夫?”那人直起腰,一双桃花眼戏谑含笑,“好妹妹,那就借你吉言了。”
金毛男被打得眼冒金星,啐了口血重新站稳,招呼两个同伴一起朝季予川扑上去。
周围行人稀少,温柠嚷了几声没人管,闪到一边直接报了警。
季予川比他们都高,身板子也强壮,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他卡着金毛男脖子把人按在地上踹,身侧立刻有人把他推开,一肘子抡得他身子歪向一边,摇摇欲坠。
季予川扶了下身旁的榕树,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又往金毛男关键部位踹了一脚。
金毛男惨叫一声,与此同时,季予川后衣领也被人用力一拽,他向后仰去,金毛男的同伴顺势踹了脚他腹部,一只粗硬的拳头也朝着他脸飞快袭来。
季予川已经来不及躲闪,他下意识眯了眯眼,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