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柚点头:“有的。”
昨天黎梨和云娆来她家玩,带了两瓶冰白,还有一瓶没开封。
那酒挺好喝的,度数也不高,温柚起身去储藏间把酒拿出来,只带一个杯子。
云深:“你不喝?”
“嗯。”温柚把酒开封,给他倒了杯,“我太菜了,还是不要丢人现眼比较好。”
电视里播放着乏味的歌舞,温柚夹起一块鸡翅,啃了酥脆的外皮一口,目光垂下来,看到自己十秒前给云深倒的一整杯酒,突然就空了。
全空了!
温柚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哥,你慢点喝啊。”
云深坐得离她有一个身位,侧颜映着电视变幻的光线,显得精致又冷峻,左手伸长搭在沙发上,眼睛散漫地撩看着前方,神色淡漠得毫无变化。
他“嗯”了声,忽然弯腰,自己倒了一杯,在温柚眼皮子底下,面无表情地又干了。
温柚夹着的鸡翅差点掉下去。
她又啃了几口,用筷子实在不方便,她干脆直接用手抓,一边剔肉一边偸觑着身旁的男人。
“太甜了。”云深评价这酒,“没劲。”
他酒量很好,这点度数的酒,喝下去像饮料,多来几瓶他也不会醉。
“你别光顾着喝酒,吃夜宵呀,鸡翅都凉了。”温柚啃完一块,丢到垃圾桶里,手指沾了油,她看到纸巾盒放在云深那边,就喊他抽一张给她。
云深放下玻璃酒杯,慢腾腾地抽了两张,递给她。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纸巾,递到温柚面前,看到她攥住纸巾另一头,他却并不松开。
温柚一怔,就见他身子转过来,抬起左手捏住了她掌心,右手带着纸巾顺势包住她指尖,不算温柔地隔着纸巾揉搓她沾了油污的指腹,挨个指头揉过去,既细致又粗鲁,直到全部擦干净,才松开她的手,随意地把纸巾丢进垃圾桶。
温柚手指被他揉得发了麻,酥麻的感觉绵延到心口,带起一阵慌乱心跳。
云深抬眼睨着她。
傻傻地呆坐在原地,手指蜷起,被男人一根一根触碰的时候也不知道躲避,就这么任他帮她擦了手,像只脾气极好的猫儿似的,什么人都能撸两下。
云深心里更烦了,收回视线,又灌了几杯酒。
这酒甜得像糖浆,很多了倒也有些酒气爬上来,让人精神亢奋。
“不喝了。”他撂下酒杯,“看看雪。”
说着,云深起身离开沙发,温柚看了眼电视里无聊的节目,忍不住搓了搓刚被他捏过的手,跟在云深身后,走到客厅一侧的落地窗前。
窗户面西,外面是摆满了盆栽,花草遍地的院子。
院子中央有几株荔枝树,生长在南方的小树很少经历这样的严寒,雪扑簌簌落下来,压在叶片上,立刻就化成冰水淌落叶尖,算不上什么美景。
只有屋檐上积了薄薄的雪,又像是冰,一束烟花突地窜上天空,冰面上映出绚烂的颜色。
深夜已至,时不时就有烟花在天空绽放。
温柚仰头张望,余光悄悄拢着身旁男人的侧脸。
他似乎也望着天空,沉默须臾,忽然道:“雪大了不好开车。”
顿了顿,语气淡薄地接着道:“我走了。”
温柚站在原地呆了下,紧忙回去穿上外套,跟出去送他。
她心里不由得想。
哪有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不过,今天是大年夜,他过来陪她吃了夜宵,再回去和家人一起跨年,想想也正常。
云深穿了件纯黑的工装羽绒外套,拉链拉到顶,走到玄关换了鞋,拿起伞便踏出门。
他身高腿长,脚步迈得很快,地上湿滑,温柚有点跟不上。
“哥,你慢点。”她在后面喊了声,撑着伞快步穿过院子。
云深打开院门,长腿跨出门槛,往外走了没两步就顿住,站在温黄的壁灯光芒下,不知看到什么,闲散地扯了一下唇。
温柚才走到门后,就见他突然转身走回来,温柚险些与他撞了个满怀。
男人眼神吊儿郎当的,抬起一只手虚揽了下她肩膀,轻叹了口气,拿腔拿调道
:“迟了,路已经结冰了呢。”
温柚透过门框往外看:“有吗?”
到处都黑糊糊的,雨点和雪粒漫天乱飘,她只看见地上积了一层暗暗的水,没瞧见什么冰。
云深直接把她揽了回去,顺势带上门,表情带着几分烦恼:“这样的路况,开车很危险。”
温柚:“好像是的。”
两人站在院门后,窄窄的屋檐遮不住多少雨雪,云深的伞盖到了温柚伞面上,他漆黑的眼睛垂下来,眼神似乎很无奈,恬不知耻地道:“感觉今晚不得不在你家留宿了。”
温柚:?
男人一脸散诞自然,挑眉:“行不?”
他手还虚挂在她肩上,温柚张嘴喝了口冷空气,小幅度点头:“可以的。”
她在申城住着他的豪宅,从今年开始还免了房租,水电网煤一毛钱也不用交,这么大的便宜让她占了,他今天在她家住一晚上算什么?住一年都行。
而且。
今天是大年夜呀。
回到家里,正好叶姨过来收拾客厅卫生,听说云深今晚要留宿,她热情得不行,回到自己住处翻了套崭新的男士家居服出来,给云深当换洗衣物。
这套家居服是叶姨买给她女婿的,她女婿比云深小一岁,个子也比云深矮,但他生得胖,所以衣服尺码都大,给云深穿正正好。
温柚本以为他不会在这里洗澡,没想到云深从善如流地接过睡衣,道了声谢,转头就钻进浴室了。
十几分钟后,他穿着那套深灰色纯棉家居服走出来,衣服合身,柔软的料子被他穿出挺括的立体感,外面直接套上羽绒服,闲庭信步地走回客厅。
嚣张的样子,仿佛这儿是他自己家。
茶几上的食物和酒都被叶姨收走了,桌面空荡荡的,只放了一盒纸巾。
云深在温柚身边坐下。
这一次,他和她没再隔着一人的身位,坐下时能听到两人衣物的摩擦声。
熟悉的浴液香味扑面而来,甜软的白檀清香,和他身上淡薄沉冷的味道融合,难以言说的好闻。
他头发只用毛巾擦到半干,额发随意地拢上去,露出白皙的额头,衬得发色深黑,微微凌乱,带着股莫名的野性。
叶姨早已回到自己的住所,整个老宅只剩下他们二人,春晚的歌舞声飘荡在客厅,温柚却觉得家里静得过分,她好似能听到雪粒扑到窗户上发出的嘀嗒轻响,密密麻麻的,蹦跶个不停。
温柚坐得板正,盯着电视看。
身旁的男人懒散靠着沙发,正在接电话。
大年夜都要处理工作,是个狠人。
他声音很低,并没有避着温柚,冷静平淡地说着公事。
温柚听到他们月底就要开新品发布会,云深的假期只有短短几天,初三早上就走了。
打了两通电话,终于闲下来。
云深瞅了眼从头到尾都在认真看电视的女孩,哂笑了声:“有什么好看的?”
两人离得近,他声音仿佛贴着她耳廓响起。
尾音带着低笑,轻轻的震颤感由骨传导渡到她耳中,激起一阵热意。
温柚镇定道:“这不挺好看的。”
云深:“没感觉。”
“那你想看什么?”温柚揉了揉远离他的那边耳朵。
男人挑了挑眉,似是思忖了一会儿,道:“看看你家?”
温柚微怔,继而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和他贴这么近坐,她脑子快要被填满了,电视节目也看不下去。
正好起来走一走,拉开距离。
而且她家确实有的逛,爷爷奶奶的书房非常大,里面收藏了不少书画、瓷器、木雕等等古董,值得一看。
温柚站起来,抻了抻筋骨,脸上热度渐渐降下去。她带着云深离开客厅,经过一条窄窄回廊,转进书房。
男人散漫地跟在她身后。
目光掠过书房中的藏品,都是名家名作,不乏历史悠久的珍品,经过妥善的保管,散发着厚重又优雅的韵味。
果真是言情书网。
他起了几分兴致,挨个藏品欣赏过去。温柚懂得不多,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解。
过了半个小时才出书房,已经深夜十一点多,越来越多束烟花顶着寒风雨雪冲上天际,欢庆新年的到来。
楼上还有个小收藏室,温柚见云深感兴趣,又带他逛了一圈。
收藏室旁边就是起居区,加上楼下的房间,有整整五间卧室。
温柚:“除了我爷爷奶奶以前住的房间,你睡那间都行。”
云深闻言,意味不明地点了点下巴颏儿。
逛到起居区的第一间房门前,门半掩着,里面的空间看起来很大。
云深:“这间还不错。”
温柚呛了下:“这是我的房间。”
“哦。”云深扬了扬唇,“逛逛。”
温柚:?
什么意思。
要逛她的房间吗?
温柚打开了卧室的灯,映入眼帘是一面宽阔的书柜墙,这半边像个书房,到处都干干净净的,卧房那半边也没什么私人用品,装修风格古典,南墙上挂了几幅名家书画,还有面很漂亮的雕花窗户……这样一看,好像让他进来逛逛也行?
温柚站在门边没说话,看起来不拒绝也不欢迎。
云深抬手揉了揉她脑袋,直接走了进去。
他踏进门框的那一刻,温柚突然反应过来。
不可以!
转头就看见云深走到书桌边,闲散地拿起一个摆件把玩。
温柚紧张地跟过去:“哥,我突然有点饿,我们下去弄点东西吃吧?”
云深睨她一眼:“这么晚了,吃多不消化。”
他放下摆件,目光扫过干净整洁的书桌,转向旁边的书柜。
书柜塞得很满,大部分是课外书,也有一些课内的书本和作业本,应该都是温柚读书的时候用过的。
云深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少儿编程书,翻开。
还没看几页,他忽然转过头:“你贴这么近干嘛?”
温柚整个人绷得笔直,身体前倾,紧紧地靠着云深的手臂,手指抓着他衣袖,头往前探:“我也想看。”
云深翻了几页,这姑娘似乎看得非常认真,越凑越近。
云深合上书,放回书柜,温柚整个人松了口气,离远了些。
很快,云深又取下来一本,这回是她高一的数学课本。
“哥,这个好看!”温柚突然抽了本小说出来,压在云深手上,“课本多乏味,你以前还没读够吗?”
云深把那本小说丢开,莫名其妙地瞅着温柚。
温柚心跳很快,她确定数学课本上一定记了不该记的东西,好像在最后一页,那时班里流行设计签名,温柚闲着没事干,在数学书空白的最后一页上给云深设计了几十种五花八门的签名,几乎每个都带着浪漫的小爱心。
云深垂下眼,继续翻她的数学课本。
“哥!”温柚突然扑上来挽住了他的胳膊,“你看外面雪下大了,我们要不要去堆个雪人?”
云深:“满地水怎么堆雪人?”
“说不定有积雪了呢?”一阵烟花爆炸声响起,温柚又提议,”我们去阳台看烟花吧!”
“外面这么冷,要去你去。”
云深瞥了眼她挂在他手臂上不肯放的手,十指纤细白皙,看起来很紧绷。
他放下书,转头问:“你在紧张什么?”
温柚松开手,自若道:“没有啊。”
她目光清澈,云深能从她墨蓝色的眼底望见自己的倒影。
他大约能猜到她为什么紧张。
因为这个房间里,藏着少女温柚的某个秘密。
是关于她那个初恋吧。
云深心底忽然涌上来一股恶劣,他转过身,慢腾腾地往卧室深处走,饶有兴致地打量四周,对温柚道:“你刚才说,除了你爷爷奶奶的房间,我睡哪间都行?”
停顿片刻,他漫不经心地说:“我看这间不错,我就睡这儿了。”
温柚震惊。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指的是所有空房间,并不含有人住的房间。
明亮的灯光自头顶洒下,温柚站着不动,问他:“你住这儿,那我住哪?”
云深走到梳妆台旁边,把软包椅子拖出来,堂而皇之地坐下。
“外面还有很多房间。”他坐姿潇洒,欠揍得不行,“你随便挑一间。”
说的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温柚当然不能让他住这里。
如果在申城那套房子里,他硬要住她的房间,温柚咬咬牙,还是愿意让他住的。
但是这里不行。
这里藏了太多年少的秘密,随便一张没丢掉的草稿纸上,都可能出现她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