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在某个午后找到秋,他们一同坐在陋居的后门,门外是一片黄绿色的芒草,点缀着十几朵苜蓿花,像是无意溅上的血点。
“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好极了,你妈妈对我很好。”秋凝视着他英俊的侧脸,“就是她对你过于不自信了。”
弗雷德被逗笑了。他不服气地摘下她左耳的珍珠耳钉,耀武扬威地戴在自己身上。秋温柔地吻了下他清瘦的颧骨。
“其实,秋…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终于来了,她就知道这次拜访别有目的。“在我成年之后,我就加入了凤凰社,一个打击黑巫师的秘密组织。”弗雷德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小心,“我很抱歉,但如果梅林决定和我开玩笑,后果恐怕是致命的。”
“有多致命?”
“你还记得疯眼汉吗,”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夕阳里,“我们永远失去了他,而且,没能找到他的尸体。”
血橙色的阳光笼罩了万物,有几只飞虫低低地掠过草丛,像余烬燃烧纷飞。
“这在我这里可行不通,”秋遥望着远处毛茸茸的荒原,“答应我,弗雷迪,如果……如果梅林忘了你,你至少得想办法撑到圣芒戈。撑到我的管辖下,好嘛?”
“遵命,女士。”
秋掰过弗雷德的头颅,抚摸着他的红发:“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她倾身吻住他颤抖的唇,我爱你,我永远爱你,让我们结婚吧。
这个漫长的吻最终被韦斯莱夫人打断。她大惊小怪地让弗雷德去驱逐地精,接着不住地向秋道歉,仿佛她儿子占了天大的便宜。准备工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结束,所有年轻人都不满地瘫在客厅,巴不得婚姻制度在世界上立刻消失。
“妈妈疯了,”弗雷德看了一眼秋,“我的婚礼绝对不能这么麻烦。”
乔治站了起来:“先生们女士们,快乐是人生的必需品,因此——”
“我们认为,如果没有快乐,”弗雷德接了下去,“那就要创造快乐。”
“你们在想什么?”金妮·韦斯莱警觉地问。
他们齐声说道:“魁地奇友谊赛!”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比尔和芙蓉拒绝参战;加布里不太会打球;游走球太危险了;剩下八个人,不如查理、弗雷德和赫敏一队,金妮、罗恩和乔治另一队;秋和哈利分别担任找球手;最好不能飞得太高,免得被远处的麻瓜发现…
半个小时后,秋骑着一把飞天扫帚,加入了这场不可思议的友谊赛。她和哈利都不太急于抓住飞贼。她慢悠悠地飞过半空,享受着清风的凉爽。
战线被拉得格外漫长,秋的耳畔传来队友的招呼。两个找球手也不时加入了抢夺鬼飞球的战争。直到玫瑰色的天空一点点变冷,黑夜降临在远处,秋在地面附近看到了闪烁的金光。
她俯冲着飞向目标,哈利不紧不慢地赶在后面。秋伸手抓住了金色飞贼,跳下扫帚,站在地面向他们示意。
被紧握的飞贼传来震颤,像是某种顽强的昆虫。秋疑惑地张开手掌,金属球的外壳裂开了。借着残留的霞光,秋看清楚了——裂为两半的飞贼中,放置着一只蓝色钻戒,色泽柔和,宛若春日的湖水荡漾。
恍惚间,她想起飞贼拥有□□记忆的传说。他是怎么——
弗雷德·韦斯莱降落到她面前,举起戒指单膝跪地:“你愿意嫁给我吗?”
秋·张笑着说:“我愿意。”
06.第一次同居
精心准备的婚礼一切顺利——直到被食死徒打断。秋没能及时逃离,她被暂时扣留在陋居接受盘查,食死徒对她束手无策:纯血家庭、志愿护士、案底清白。她和韦斯莱家唯一的瓜葛就是那个小婚约。他们不得不放她回家。直到一周后,秋的母亲惊慌地告诉她:自己在部里似乎被监视了。
弗雷德同样被监视了。韦斯莱一家转移到了穆丽尔姨婆家(双胞胎的猫头鹰订单让她生气),因为人数众多,赤胆忠心咒的威力被大大削减。
为了保护家人,两人一拍即合。弗雷德在伦敦租了一座小公寓,把自己设为保密人,开启了和秋的同居生活。谁也无法对此说三道四,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妇了。
公寓位于一座新建成的混凝土大楼里,两室一厅。他们共享了那间大卧室,另一间卧室成为仓库和乔治的收留处。乔治·韦斯莱每周日都会来探望自己的孪生兄弟,为了维系他们“日月可鉴的兄弟情”,更为了处理笑话商店的业务。自然而然地,笑话商店的生产线占据了一大半餐桌。
秋则占据了起居室的大片白墙。闲暇时,她开始给《飞天扫帚大全》投稿,稿件多半是在分析魁地奇球队,预测战况。墙上很快就贴满了比赛简报、赛场站位,以及密密麻麻的小道消息,活像警局里的证据链。
日常如雪花般填补了生活,像暗夜里闪闪发光的流萤。同居生活好坏参半,有时尴尬有时缠绵。秋的第一个大发现就是:弗雷德居然比她更爱干净(“如果你和六个兄弟姐妹挤在一起生活,你也会变得整洁。”)被娇生惯养的秋反倒习惯更为随性(“所有护士的房间都乱得像人工养蚝场,我很抱歉。”)
两个人都理所当然地不会做饭。在受够了外卖和秋打包的食堂剩饭后,弗雷德摸索着做出了一份英式早餐:同时包含热气腾腾的烤吐司、煎香肠、培根、烤豆子、蘑菇和炒蛋。出于同侪压力,秋学会了制作约克郡布丁的魔咒;两人大喜过望,邀请乔治参加了一场可怜巴巴的庆祝晚宴,前菜布丁,主菜是早餐,最后的甜点是秋从食堂打包的蛋糕。
“我爱你们,也欣赏你们的努力,”乔治干巴巴地擦了擦嘴,“但你们必须明白,我是和老妈住在一起的更幸运的那个。”
两天后,韦斯莱夫人给他们寄来了一打布丁,两个火腿馅饼和草莓蛋糕。
大概理想与现实总有出入,和弗雷德大胆的性幻想不同,他没能每时每刻和女友滚上床单——在这片两人独有的小天地里。秋总是太累了,外面的世界充斥着混乱:该死的恐怖袭击、难缠的病人、触目惊心的伤病。
每当夜幕降临,万籁俱寂。秋才会幻影移形到家门口,她靠在玄关旁,站了一整天的双脚火辣辣地疼,可她连扑进沙发的力气都没有。
弗雷德默默把她拉进浴室,难得强势地按住她泡了热水澡。洗完澡后,秋裹着粉色的睡裙,软绵绵地靠在他肩膀上。两人坐在床上,弗雷德举起魔杖,轻手轻脚地烘干了她的湿发。秋在暖风中昏昏欲睡。
等到清醒时,窗外依旧是黑夜,细雪像粉笔灰滚满玻璃。卧室里只点了一盏暖黄色的夜灯,弗雷德靠在床头,手上正在写订单。就在此刻,就这间密室里,深藏着她最柔软的心脏。
秋的黑发因为工作原因剪短了一些,此刻正在蓬松地在肩头打卷。她伸手摸了摸弗雷德的衣领,还是湿发留下的凉意。她转了转眼珠,翻身坐在枕边人的身上。
“我明天放假,”秋低声说,“要不要?”
男孩只愣了不到一秒钟,就急切地吻向她的脸。秋美丽的脸上泛起红潮,随即被凶狠的贪欲淹没。
当然,他们没有忘记这是战争时期,外界也不允许他们沉溺。年末时,弗雷德和乔治盯上了一伙搜捕队员,他们经常跟踪那些人,从渣滓手里救出了几个麻瓜种。李·乔丹创建了波特瞭望站,用来传播真相,鼓动士气。弗雷德和乔治也四处寻找隐蔽地点,试图和李建立联系。
某天晚上,秋幻影移形到家门口,忍住了尖叫:空气里满是血腥气息,李·乔丹侧躺在沙发上,腰侧的伤口露出粉红色的肌理。乔治正蹲在地上检查,弗雷德弯腰举着药剂。
她有条不紊地走上前:“是因为魔咒吗?”乔治替她腾出位置:“分裂咒,但我们不敢用白鲜,里面有碎片。”
秋取出镊子消毒,李·乔丹直直地瞪向她。她安抚着说:“我们一起数数有几块碎片,好吗?”
他们大声数了起来,一共七片:“一定要取出来,我会尽量快点。来,抓紧椅背。”
秋选了最小的那块,她夹住它,停顿了一下,然后果断地拔了出来。
“FUCK!”李大声咒骂了一句。
“只有六片了,要不要继续?等到结束了,我给你倒点我们最好的白兰地。”秋继续清除碎片,李全身颤抖,大汗淋漓,脸上交错着红白两色。
清理结束后,秋又花了点时间涂抹白鲜,包扎伤口。乔治给李倒了一杯酒,低声安慰他。弗雷德走到煤气灶前,煮了一壶开水。秋到厨房里洗手。男友顺便交代了情况:瞭望站被突袭了,他们俩的轻伤都及时抹了白鲜。
秋替双胞胎检查了一遍,并无大碍。弗雷德做了些简易三明治,男孩们轻声讨论着下次的对策。女孩走到落地窗前,伦敦被黑暗吞没了多半,灯火点缀在大厦之间。
“嘭”的一声巨响,一朵烟花绽放在半空。远处随即传来五光十色,反复炸裂着深沉的夜幕。背后是白兰地、茶水和火腿混杂的气息。秋扭过头,鬓发微乱,猩红色的长袍上点缀着斑斑血迹。
她苍白的脸色染上神采:“朋友们,新年快乐。”
这就是一九九八年的开端了。
07.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婚礼
三月间,天气寒冷清朗,钟敲了十三下。一个难得清闲的傍晚,弗雷德刚完成了瞭望站的重启,正在兴致勃勃地撰稿。秋坐在沙发上,专注地听着收音机,那是魁地奇小组赛选拔的直播,德国对西班牙。
就在这时,一只银色的动物从天花板掉落。那只神符马轻快地甩开蹄子,张开大嘴,用比尔·韦斯莱的声音说话:“丁沃斯郊区的贝壳小屋,三人重伤,需要抢救。”
秋拿起急救包,弗雷德抓起她陷入一阵眩晕。天翻地覆后,他们落到坚实的地面上,空气里传来海水的腥气。在海滩不远处,一个少年正跪坐在地,旁边是一对男女。
秋快步跑上前,哈利面容消瘦,怀里抱着一只瘦小的生物。她认出来了——是多比。哈利发狂地冲她大喊:“HELP!HELP!!!”
秋跪坐在哈利对面,接过多比,把他放在地面。深色的血迹从小精灵胸前洇开,地面上躺着一把银色的小刀。秋抓过刀柄观察——是黑魔法。
她从没处理过这种伤口。秋抑制呼吸,回想着斯梅绥克治疗师的操作。她平稳地举起魔杖,轻声念出了一段冗长的拉丁文,一缕金线从杖尖伸向多比的伤口,一圈圈细密地匝着刀口边缘。
魔杖变得滚烫而沉重,一滴汗水从她额间滑落。秋凝视着金线,眼球生疼。她还在默念着咒语的后半段,再也没什么比那段金线更重要的了。一缕黑烟从伤口外升起,血浆颜色开始变红。秋完成了咒语。她拿出催长素和白鲜,分别替小精灵涂抹了一遍。
“暂时没事了。”她哑着嗓子说,双腿不住地颤抖,弗雷德及时扶住了她。哈利正在无措地道谢。秋的眼前有点发黑,过了几分钟,她才意识到比尔和芙蓉,卢娜·洛夫古德和迪安·托马斯正聚在周围。
托马斯抱起了一只妖精,哈利小心地抱着多比,一行人沉默地走回屋里,只能听到海涛的声息。等到精神好转后,秋坐在餐桌前替其他人检查了伤口。
黑夜吞没了贝壳小屋。比尔和芙蓉慷慨地借出了他们的主卧,秋的世界随即陷入昏沉。
第二天清晨她整理了手头的现状:一个重伤的家养小精灵、一个腿伤的妖精,饱受折磨的奥利凡德、虚弱的格兰杰、洛夫古德和托马斯。精神饱满的秋向圣芒戈请了假,从(越发急躁的)芙蓉手里接下了护士的工作,为他们把三餐和药品送到房间。(“这点工作量简直是在度假”她心有余悸地对弗雷德说。)
某天宁静的清晨,秋刚给病号们送完早餐。她走到一楼,餐桌旁正坐着比尔、芙蓉与弗雷德。
她站在桌前,凝望着铂金色的朝阳,天空依旧散发着淡蓝色的主调,空气洁净得好似泉水。潮起潮落,像悲哀的挽歌。
“我有一个主意,”她轻声说,依旧注视着天边绚丽的淡粉色,“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是什么?”
“我们应该在这里结婚。”秋一动不动地观察天色,半空中流出水彩波澜的色泽。
弗雷德没说话,和她一起凝望着朝霞。半晌后,他转过身和她对视:“你确定吗?”
“当然。”秋望向他,那么多年的生死使人麻木。只有看向这双棕绿眼睛时,她才感到心尖被烈火烫了一瞬。
“毕竟——生命短暂,而爱情漫长。”
弗雷德狡黠地笑了:“好,我们结婚。”
“不好意思,”比尔适时地打断他们,“这里的保护咒语不够…”
“我们不用请客人。只邀请贝壳小屋里的人参加就行…”弗雷德思绪飞快。
“对,”秋接了下去,“奥利凡德可以做证婚人。伴娘是卢娜,因为她是拉文克劳…”
“那罗恩可以当伴郎。仪式就在海边举行,等到落日…”
“老妈会杀了你的,”比尔抱起胳膊,“亲儿子没邀请她参加婚礼。”
弗雷德不耐烦地挥手:“乔治可以结两次婚——毕竟时不再来,不是吗?”
芙蓉也加入了劝说:“可是,秋,你的父亲不能陪你走红毯…”
“没关系,我们家里没有这个仪式…不过我父母一定会生气…”秋陷入沉思,灵光一闪,“等到战后,我们再举办一个隆重的晚宴,邀请双方的父母参加,就算是给他们交代。”
“完美!”弗雷德打了一个响指。比尔和芙蓉交换了一个眼神,礼貌地维持沉默。
他们随即就向众人公布了消息。所有人——包括近来鬼鬼祟祟的铁三角都难得消化了一阵。除了拉环,剩下的人都欣然同意参加。战争期间多有不便,秋和弗雷德收到了一堆独特的结婚礼物:比尔和芙蓉送了一套精美的瓷器餐具(“以我们目前的厨艺来看有点暴殄天物。”)奥利凡德先生送了一束独角兽银色的尾毛;多比送了两双袜子,一双红色一双黑色,据说是对应了他们头发的颜色;卢娜送了三只胡萝卜耳坠,有效阻止了弗雷德和秋抢耳饰;迪安·托马斯送了一副栩栩如生的小画,画的是他们在沼泽前拥吻的场面;铁三角相当不好意思地(他们实在是太忙了)用海边的贝壳穿成了一串风铃,每当微风拂过,清脆的铃响混合着远处的浪涛声,恍若隔世。
作为一名优秀的解咒员,比尔·韦斯莱最终为这一天锦上添花。在婚礼当天的清晨,他试用了一种短效的嵌套赤胆忠心咒,秘密地把韦斯莱一家和张氏夫妇带到了贝壳小屋。
现在是真的没有遗憾了。秋站在二楼窗边,俯视着沙滩前的人群。夕阳西下,天空辽阔而宽广,洒满了朦胧的金光。靠近海面的地方被染成一片赤红,色彩逐渐蜕变,直至沙滩都笼罩在贝壳般的嫩粉色中。一个蓝色的拱形花环立在正中,像凝滞的瀑布。花环前聚集着她最爱的人们,他们正穿着最好的礼服翘首以盼。
芙蓉最后替她检查了一遍妆容,拉着穿银裙的卢娜离开房间。仪式开始了,罗恩·韦斯莱僵硬地挽着卢娜经过众人。秋的思绪蔓延:如果是和平年代,那伴娘多半会是玛丽埃塔——弗雷德估计还要和她再吵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