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李凯杰换成了别人,那个瘦猴和另外两个人不断的驱赶命令,
程江在最前面,沈长秋在中间,郭宏伟跟在最后,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摸摸索索上了山,树叶不算扫过他的身体,这种感受,沈长秋深刻理解了“猪仔”的含义。
踉跄走了半个多小时,沈长秋远远听见了交谈声,眼前也似乎有了点光亮。
现在算起来,应该是快午夜了。
这时有人说话:“猴,那间塞不下了,关那间吧!”
沈长秋踩上了水泥地,跟着上了咚咚发响的铁质楼梯,吱呀一声,像是生锈的铁门被推开。
“快进去!”猴子大声命令。
沈长秋又被一推搡,跌了一间机油味极重的房子,唰的一下,他头上的麻袋被取了下来。
“都到这了,好好听话,等过去,咱们吃香喝辣,重新做人!”瘦猴说着退了出去,猛地将铁门关上,还拉上了栓。
这间房只有五六平米,两扇窗,一扇门,头顶挂着一个瓦数很低的白炽灯,昏昏黄黄,地面油乎乎的,不过,角落几张纸壳上躺着一个男人,光头,穿着一件蓝色细花衬衫,身材肥壮。
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手脚都没拷,听到来人,只抬了抬眼,调整了睡姿,又闭上了。
“来,这个结很简单。”程江转到沈长秋身后,背对着去找他的手。
那个男人依旧没什么动静,但关在这里,说明他也是想要偷渡的人员之一。
没一会,三个人活动着发酸的手腕,程江回头去查看刚进来的铁门,沈长秋去窗户边打量。
这里是二层,外面树林密密葱葱,月亮升在头顶,方向应该是南方,要离开的话,这扇窗户行不通,外墙光溜溜的,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而且楼下应该就是他们来的方向,门口的破保安亭里还亮着光,地上的角落里还堆着看不懂的器械,这像是一个什么工厂。
“沈长秋……”郭宏伟小声凑近,指着程江说:“人到了吗?咱们什么时候那啥啊?”
他伸手比划,又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号枪。
“别急。”沈长秋说。
他必须先找到严宁,确定她的安全。
“我说你们……"那个地上的男人突然开口,说话有点东北味,他打了个哈欠坐起身说:"别想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还不如去那好好努力。”
沈长秋三人面面相觑,这个男人好像根本没有睡着,可他似乎不在意他们刚才的举动。
他又说话了,“别学那个女警察,想跑,还不是被抓回来打了一顿。”
“你说什么?”
“你说谁?”
程江大声质问,沈长秋急忙凑近这个男人问:“女警察,她在哪?!”
“不是……你俩干嘛的?”东北男人皱起眉上下打量,满是不信任的目光。
沈长秋脑筋飞快一转,努力变成记忆中最流里流气的模样,蹲下身侧搂过这男人的肩膀,示好道:“大哥,我这不是躲灾么,混不下去了,咱们今晚真能过去吗?我就是问问,那女警察什么来头啊?不能坏事吧?”
沈长秋讨好的样子很乖巧,东北男人眼睛眯成了缝,“你这细皮嫩肉的,你躲什么灾啊?以前干嘛的?”
“他会所的,卖身的。”郭宏伟随口说。
“不是不是!你记错了,我赌博,大哥。”沈长秋憨憨一笑,“欠一百多万了……你说那个女警察她……”
“赌博?会所?你?"
东北大哥一愣一愣的,看着沈长秋白净的样子笑了起来,他反抱回沈长秋的肩,十分亲昵地看着他,“那有啥不好意思的,等咱们到那,你就做我的人,他们说我金虎杀伐果断,去了就是领头羊,你以后,就叫我虎哥!”
金虎又说:“怎么样,你老老实实跟我处,保准你到那不被别人欺负。”
他说的话好奇怪,什么做他的人,什么跟他处?
沈长秋浑身不舒坦,拧开肩膀,“大哥,真、真不用,那个女警察在哪呢?”
“不用?”金虎皱起眉,“你咋就想着那个漂亮女警察呢?你不喜欢男人啊?”
“男人?”
沈长秋意识到什么连忙推开金虎,却突然对上程江具有暗示的目光,他的眼神一次次往金虎上瞥。
沈长秋领悟到了,内心哀叹,不得已,他清了清嗓细声开口,“大哥,你也、也不是不行……我就是,没什么经验……”
沈长秋这幅尴尬模样,金虎以为他是害羞,高兴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啧,你真是个小可怜啊。”
说着,他直接摸上沈长秋的大腿。
“!?”
沈长秋浑身鸡皮疙瘩,立刻握住金虎的手腕挪开,趁金虎没反应过来,抬起头又软软地问:“那虎哥,你说的那女警察什么来头啊,打的重吗?她不耽误咱们出去吧?”
沈长秋感觉自己要吐了,那边,程江在想办法打开西边的窗户。
但金虎像是一脸被迷住的模样,捏着沈长秋下巴左转右转,“不重,踢了几脚浇了几盆水而已,还要卖的,不过那女警察长的还怪漂亮的,可惜不让人摸,去了不是一样□□。”
“你说什么!?”沈长秋猛地挣开下巴,眼神充满了愤怒。
“怎么了?”金虎狐疑看他。
另外一边,程江打开了窗户,正探出头观望,郭宏伟立马跟了过去。
金虎刚要回头,沈长秋突然凑近金虎,压低声音说:“没什么呀,虎哥,那她关在哪你知道吗?”
因为担心严宁,沈长秋说话染上了鼻音,还死死盯着金虎,双眼竟然还有淡淡的泪水。
金虎又觉得沈长秋是在跟他欲拒还迎,这种近似羞愤的模样让金虎一下子蒙了,他怔怔说:“她呀,她就在楼上呢……啧……要我说……你比女的漂亮多了……”
说着,金虎的手又摸到沈长秋大腿上。
“滚!”沈长秋厉声将他大力推开。
这时,程江从右边窗户收回脑袋:“这应该是个老矿场的办公楼,整楼七层,我们在二层,是最东边一间,外面是铁楼梯,可以上去,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
金虎一愣,站起身看着程江纳闷道:“哥们,你他妈咋跟个条子一样?你们到底来干——啊!”
“闭嘴!”
沈长秋抬手给金虎的下颌来了一拳,金虎嗷了一声,人直接硬挺挺的晕了,程江立刻从地上捡起绳子,和沈长秋将金虎死死捆住,郭宏伟脱了他的袜子,塞在他嘴里。
“沈长秋,你他妈好演技啊,我要不是知道,还以为你真喜欢男人!”郭宏伟站起身说。
“你也闭嘴!”
沈长秋气到头晕,用力擦着金虎摸过的下巴。
这人真的太恶心了!
“不是我说,你以前也没这么凶啊……”郭宏伟嘀咕。
“快走!”程江已经翻上窗户,“从这上去。”
他落地声音很轻,外立面生锈的铁楼梯只轻轻颤了一下。
沈长秋立刻跟着爬上窗户,也翻了下去,这里像是一座荒废的小型工厂。
房间里只剩郭宏伟瞪大眼睛,原地手足无措。
“快走啊!”沈长秋隔着窗户哑声喊。
郭宏伟左右看了看,摸了一下口袋里的信号枪,也跟着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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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实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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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宁缓了过来,腹部也挨了一脚,现在还是想吐。
不仅手腕脚腕被捆住,甚至连膝盖都被绕了好几道,之前受伤的左脚腕又扭了,轻轻一动就痛。
之前的几盆冷水浇下来,浑身湿透,入夜后,山里太冷,她好像已经发烧了,寒意一阵阵往身体中心蔓延。
她抬头看去,这间房很小,灯关了,门被上了锁,窗户被几块木板横向钉住,但没钉严,月光从几条宽大的缝隙洒了进来,提供了暗淡的视野。
今天是十六,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她必须回去。
根据第一次逃跑时看见的,这里应该是一座老矿场的废弃办公楼,她在四楼,这里一共七楼,除了中间,东西两头各有上下通行的楼梯。
要是能出去,她必须将这件事想办法上报,不然等这群人到了境外再想抓捕,就是难上加难。
而且这个偷渡组织的头目钱小龙,曾在通缉令上看到过。
严宁撑起身,晃开散在脸前的碎发,靠在掉皮的墙上观望四周,房间太空了,什么也没有。
但满是灰尘的窗台上,有一个东西隐约反光。
一块碎玻璃。
回家。
严宁想着,用头抵着墙踉跄站了起来,顾不得脚腕上的疼,慢慢往窗台挪。
两分钟后,她转身踮起脚尖,右手顺着灰尘,摸到了那块玻璃片。
她看不见,只能翻起右手腕将玻璃片竖立,一点点磨着手腕间的绳子。
玻璃边缘太锋利,紧握玻璃的右手划了好几道伤口。
可疼已经不算什么重要的事了。
没一会,躬身别扭用劲的姿势让她全身发出冷汗,破窗涌进来的风一吹,就像身上凝结了冰花阵阵发寒。
“……阿宁?阿宁!”
严宁一愣,只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这声低低的呼喊就像是船沉在海里,刚冒了个头又被浪花淹没。
幻听吧,严宁暗自想,手上加快了来回摩擦的速度。
“是我!是我啊!阿宁,我在这!”
门哐哐响,沈长秋低哑的声音激动又焦急。
严宁转头看去,两指宽的门缝外果然有一个人,月光从蒙尘的地面反射,照亮了他的眼睛。
“沈长秋……”严宁一说话,嗓音又抖又哑,“你怎么在这?”
“你别着急,我马上来救你!”沈长秋低头看向那把外挂的简易挂锁,他后退几步刚准备冲刺,严宁歪歪扭扭跳了过来。
“别!别撞,外面还有人,你快去报警!”
“警察已经包围这里了,我们就是来救你的,程江也来了,我们在分头找你!”
沈长秋左看右看,从地上找了一节空心钢管,他用它卡在锁之间,小幅度地一下下撬松固定在门框上的螺丝钉。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严宁问。
“郭宏伟,就是郑姨的儿子,他在这看见你了!”
沈长秋再一用力,锁掉了下来,他立刻冲了进去,失而复得一般一把抱住严宁,可湿漉的衣服下,她的皮肤好烫,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沈长秋摸着她的脸,“你发烧了?”
“我没什么事,都挺好的。”她的笑很虚弱,人也没有什么力气。
沈长秋不再多言,立马绕到严宁身后,解开死死捆住她双手的绳子。
夜色太黑,她手上一团团和几道蜿蜒的深色血痕。
沈长秋知道刚才找到她时,她在做什么了,她想用玻璃片切断绳子,可那道划口很浅,她要割断,起码要半小时以上。
沈长秋内心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这压过了生理性的晕血反应。
“沈长秋,沈长秋……我手上有血,你别看。”严宁意识到小声提醒。
“没事的。”
他哽咽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似乎她的血,对他产生不了晕血的影响。
啪一下,房间的灯亮了,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男人手按在开关上,他身材魁梧,满脸阴鸷,双眼死死瞪着沈长秋和严宁。
情况突变,这个人……正是吴海军雇佣的杀手罗钢!
眨眼间,罗钢像一把刀刺了进来,沈长秋立刻将严宁护在身后。
就算他是杀手,打不过也要打!
可还没等罗钢靠近,程江的身影突然从门外扑了进来,拦腰将罗钢撞到在地。
“快带她走!”程江扭头大喊,“不要管我!”
沈长秋大脑飞速转了一圈,眨眼间,罗钢将程江推开,两人扭打在一起,沈长秋立刻冲了过去,抄起刚才翘门的空心铁棍,抬手直挥罗钢的后脑勺。
咣!头骨和金属清脆一响!
罗钢身躯一震,僵住了,程江立刻将他背摔在地按在身下,罗钢还想挣扎,沈长秋又是一棍子敲了上去。
咣!
罗钢昏了,程江一愣,抬头竖了一个大拇指。
沈长秋立马转头去解严宁的绳子,如法炮制,昏迷的罗钢被拆下来的绳子拴在了墙角管道上。
严宁像是没见过沈长秋似的,一直盯着他。
“操,你们在这!”郭宏伟慌慌张张从门口跑了进来,眼神充满了害怕,不断回头,“快走!又有人上来了!”
“郭宏伟,快去打信号!”程江不再绑罗钢,转而去和沈长秋解严宁腿上缠了一圈圈的绳子。
“啊?好!”郭宏伟连忙掏出信号枪上了膛,慌乱间,似乎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了!
程江破口大骂:“你他妈去外面打!朝天上打!”
“是!是!”郭宏伟手足无措,端着信号枪跑了出去。
“我们快走!”程江捡起刚才的撬棍,率先出门。
沈长秋扶着严宁走了几步,这才注意她左脚走路不稳,也根本没什么力气,他一把横抱起严宁,跟着程江走出门,这时,走廊对面直冲冲来了三四个拿棍子的人。
“妈的……”程江盯着前方,头也不回对沈长秋说:“这次听我的,你先带她走!不就是几个喽啰罢了!老子好久没有打过架了!手正痒着呢!”
程江说完扭了扭脖子,仰起头向对面挑衅喊:“来啊!”
沈长秋犹豫了一秒,立马抱住严宁从反方向跑,刚到楼梯,一阵急匆匆上楼的脚步声传了上来。
“楼上,去楼上。”严宁说。
沈长秋大跨步爬上五层,找了几间房,在一个办公室发现一个空的文件立柜,他把严宁抱了进去,大小正好。
沈长秋脱下姜黄色的外套,盖到严宁肩膀上。
“我去帮他。”
沈长秋不舍地看了她好几秒,指腹拭去她沾满泥土的侧脸,拨开乱糟糟的头发,柔声说:“你在这别动,别出来,等我回来。”
严宁低头看了一眼,这件姜黄色的外套,是他们在山里重逢那天,沈长秋穿的。
现在披在她身上,就好像一张温暖的毛毯。
严宁抬起头,握住沈长秋要离开的手,她的泪在眼眶打转。
“沈长秋……对不起……”
“没事的,相信我,”沈长秋温柔笑了一声,凑近吻了一下她发烫的唇,“我会回来带你回家。”
沈长秋关上柜门,头也不回地朝四楼狂奔。
一下去,幽深的走廊里,程江又一脚踹飞了一个,只过了几分钟,这会加上前后来的,地上歪歪扭扭躺着四五个,要么不省人事,要么哀声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