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内,人群开始交头接耳。
王如霞不在意,她匀速回到刚才离开的座位,坐下后,找到蒋珂询问:“上一门课我没听,你们做笔记了吗?”
蒋珂顿了顿。
她马上翻出上门课的教材:“做了,在这里,我先帮你折起来,晚上回宿舍我再教你们俩。”
王如霞低声道了谢,转身像是没事人一般,提起笔开始准备接下来这门课的预习。
教室内众人见她态度如常,更加不敢询问。
于是,一大堆好奇的人转而将话头抛向刚才同在现场的黎今颖。
——黎同志,什么情况啊?
——王开勇人呢?他真的有老婆了吗?
——黎同志,你和我们小声说说呗,不能因为王如霞和你关系好,你就忽略群众的呼声啊!
黎今颖没有作答复。
既然当事人都不愿意再提,她这个旁观者最好还是选择尊重,保持沉默。
人群追问了两分钟后,发现两个人都守口如瓶,于是自讨没趣地散开。
78大队的文化课程时间紧任务重,课间的休息时间不长,每门课一小时,中间也只余出十分钟。
就在下一门课教授前脚跨进门时,教导员终于再次出现在教室内。
他抱歉地拦住教授:“不好意思,我有个事情要通知一下,打断你们两分钟。”
教授没作阻挠:“好。”
学校就这么大,一丁点新闻消息用不着半日就已经传遍各个角落,他不用想也知道教导员肯定是想要趁早解决问题,让众多学员继续安心进修。
教导员快步走进教室,扫了一眼后,严肃道:“相信大家都知道这两天王开勇的事迹了吧?说教的话我不想再讲,希望大家能珍惜考上大学的机会,牢记你们的身份,不要再闹出类似的事件。”
学员们纷纷点头。
这时,末排有个不怕挨骂的男学员喊了声报告,站起身问:“教导员,那王开勇人呢?”
教导员想到那个泼皮户,强忍住肠胃的恶心感,大声宣布:“他已经被开除,又因为调查期间的挑衅动作,现已被送往派出所。”
男学员若有所思,口不择言继续问:“那王如霞同志呢?她不用受惩罚吗?我们听说她是……”,男学员说到这里,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答,“……破坏家庭的第三者。”
话音一落。
众人把目光清一色扫向王如霞。
王如霞依旧埋头看专业书,不作答,也不抬头,毫无回应。
教导员闻言,眯着眼看向那位试图挑事的男学员:“谁给你说的?你不维护你未来的战友,去维护一个罪犯?还是说,你连最基本的是非对错都分不明白?下来。”
男学员这才意识到踢了铁板。
他想要与周围的两位朋友对视,得到的均是回避的眼神,他暗骂一声,灰溜溜来到教室前方。
教导员看着他就来气:“出去,罚站岗八小时,动一次加一小时。”
男学员还想再挣扎:“教导员,我知道错……”
“九小时”,教导员今天是铁了心要罚他。
男学员抿嘴,不再挣扎,敬完礼就出了门。
教导员清了清嗓子,最后重申:“不要再让我听见这些脏耳朵的东西,现在,好好读书。”
他转过头,换上和煦微笑:“教授您请。”
变脸速度极快。
教室内却没有人敢再次吱声。
第78章 疑似初恋(三合一)
沿海军区, 司令员办公室。
“聂副主任,您的信,也是上海来的。”
警卫连的同志帮司令员去信, 顺手把隔壁办公室聂涛的信也取了回来,没想到歪打正着,刚好撞上了本人。
“谢谢。”
聂涛接过, 并不急着拆。
“还有一封,诶,不对不对!”
警卫连的同志又确认了一遍, 蹙起眉头, 看向坐在聂涛旁边的另一位长官:“巫将军, 我看到信封是一样, 以为都是聂副主任的,就都取了来”,年轻人挠挠头,递上信封,有些不好意思,“结果,这封信的署名,是您的……”
巫医生也跟着皱起脸。
他没有为难年轻人, 笑着接过信后,嘱咐他离开时记得关上门。
警卫连同志离开,门合上。
室内不再回响着海风的呼呼声, 安静了不少。
坐在书桌背后的司令员率先出声。
他走到两位老战友中央, 把指着两人那封没拆的同款信件:“奇了怪了, 老聂的我能理解,人家那是家书, 挂念他老头呢!”
他转头,指着巫医生的那封:“诶,你这个老东西凭什么也有一份啊?”
巫医生翻了他一个大白眼。
他自顾自拆开信,嘴上开始他一贯的刻薄风格:“给我寄是念着情,给你寄,那是工作!”,他不忘拉聂涛加入战场,“老聂,你儿给你写的啥,拆开看看呗?”
聂涛拗不过两位老朋友。
司令员的独子最近被送往了美国,成为了第一批光荣的公费留学生,眼下他正是思念孩子的时候;巫医生又无妻无子女,只能偶尔逮着聂浚北疼一疼过把瘾。
他心中万分赶紧两位老友当年的相助,若不是他们二人一同给老首长写信,恐怕他和聂浚北现在都还没赶上回属地的分配信,还搁在西北垦新地。
司令员不服气。
他拿过他那封信件,念了出来:“浚北前面的确在说任务的事情,他工作能力很高效啊,提前了快一周吧?筛出来的这批新人也都还不错,我晚点就拿去给舰艇队的那位看看。”
紧接着,他语气一转,指着末尾念到:“不过,浚北是个懂事的孩子,最后也不忘祝我见字安好,一切顺利”,他走到巫医生身前,挑眉问,“嘿嘿,你没有吧?”
巫医生一目十行,早已看完了整封信。
他依旧蹙紧眉头,表情复杂。
司令员见状,猜到聂浚北肯定又是无关紧要的官方口吻,排版比《人民日报》还要严肃。
司令员坐回沙发:“哎呀,浚北虽然在部队和我总是隔着一层,但他心里还是记着我这个叔……”
“你等等”,巫医生又读了一遍。
司令员不解:“怎么了?他到底写什么了?”
巫医生读完后,不敢置信地抬头。
他道:“浚北说他给我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好学生,说肯定能把我这门手艺传承下去。”
司令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巫医生的情况底下的人可能不清楚,但他们几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巫医生是他们所有人中军衔最快做到将军级别的人,凭的不是别的,正是他那双据国无双的圣手,堪称领域内第一人。
但是,巫医生有个遗憾。
即便自己业务能力相当能打,他却不擅长带学生,或者说,没有学生能承受着他那一套高标准的带教思路,最终往往是揠苗助长了一大堆,倒没一个能成形的,通通泯然众人矣。
巫医生原封不动念出信中的内容:“浚北说是个女学员,有机会的话,会把我的项目推荐给她,至于她愿不愿意来沿海,就要看情况了。”
司令员不懂外科,只知道巫医生最近在搞胰腺研究,不知道具体情况:“女学员?你收过女学生吗?”
巫医生合上信,摇头:“以前有一个,后来只跟了半年不到就嫁人去教书了,这一行对体力要求高,男学员都不一定撑得下来。”
巫医生语气不太乐观。
他几乎不对亲传徒弟抱什么希望,早就做好了将这一身功夫编为教材的准备。虽说传人永远要比传书更加有效,但他已经试过许多次,不再贪心强求。
司令员却劝他:“你别这么快下定义啊,你要相信浚北说的话,他办事很靠谱的,等他好消息吧。”
巫医生轻笑一声,勉强同意。
办公室内,有一人从未说过话。
司令员发觉后,啧了一声,问:“老聂,你怎么回事?看了信就不说话了?”
巫医生抿了口茶水,搭腔:“你别管他,他肯定是想儿子了,家书的情分和我们这种信件不一样。”
司令员听了,露出艳羡的表情:“哎,也不知道我家那个崽子什么时候给他老头寄信啊……”
“不是!”
聂涛的声音突兀响起。
他单手抹住下巴,来回捏了两把,乍一看似是生气,嘴角却挂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浚北这封信,一句话没提我。”
一旁,他的两位老战友同时露出“我年纪大了,你别和我乱开玩笑”的表情。
巫医生狐疑问:“你这是什么炫耀亲情的新手段吗?一字不提,句句都是情?”
司令员听见,想念独子的情绪更加令人痛心。
聂涛站起身,扔下重磅消息:“他说他有喜欢的女孩了,还是我见过的人!而且,这女孩正是他想要推荐给老巫你作学生的那位。”
室内,三人同时陷入懵圈。
随后发出同样的疑惑: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见人说人说,见鬼说鬼话了?
*
上海。
军医大的某办公室外。
教导员刚刚给领导汇报完王开勇的情况,正式出具了退学通知,他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这时,他路过转角的廊桥,却与两位眼熟的同志迎面相撞。
其中一位,是他以前的学生,天资和运气都不错,现在正在校领导身边做事,恐怕过段时间职级就要比他还高了。
另一位,他就更眼熟了,正是军训期间前来观摩新学员的那位年轻军官,还和黎今颖跳了支舞来着,疑似是他学生的对象。
教导员走过去,打探两人正在这里偷偷摸摸干什么:“你俩聊啥呢?鬼鬼祟祟的。”
秘书员被他吓一跳。
他往后退了半步,又突然往前进了一步。
教导员:在干嘛?跳舞吗?
秘书员不为别的,正是为了拽住教导员的袖子,把他拉到聂浚北面前:“聂同志,你的事情应该找他帮忙,他才是管理学员假条的那位。”
教导员刚处理完王开勇的糟心事,神经正紧绷着,一听又是学员的破事,迅速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谁?谁又出事了?是谁?”
秘书员也听闻了震惊校园的大瓜,猜到教导员刚才在领导办公室肯定挨了顿狠批。
他宽慰道:“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聂同志想问问,如果学员周末没课时请假出校,咱们一般会不会批准。”
教导员扭过脑袋。
他打量了一番聂浚北,猜到他的心思:“你帮黎今颖问的啊?她没来和我请假啊。”
聂浚北摇头,嘴硬:“不,只是我好奇,不关她的事。”
教导员当初追老婆花的心眼比他还多,啧啧几声,拿出老前辈的态度,语重心长:“没课的话,有正常理由,肯定会批准啊……”
他说完暗示话语后,一转话头:“你准备和她出去玩?我瞧小黎像是你啃不下来的高岭之花啊,她万一不答应呢?你想什么时间出去?”
聂浚北原本还有些防备。
他见到教导员如此关切,也不再紧绷,直言:“就在后天。”
“后天?”,教导员一听,更觉得没戏,“你还是趁早打算别的吧,小黎到现在都还没给我提过这件事儿,肯定不想和你出去。”
聂浚北沉默了。
他看得出来黎今颖的心动,但也明白她的性子。既然昨晚她已经说了那样决断的话语,有可能真的就从此归于陌路。
只有心动,对她来说是不够的。
秘书员是个乐观的人。
他虽然还未娶妻,但一向讨女孩喜欢。
他与导员想法不同,大胆提出:“哎呀,你别听我老师的,他能追到师娘靠的就是运气,他的经验不能作数的,你加油!我看好你。”
教导员依旧坚持:“别想了,她肯定不喜欢你。”
聂浚北扫过他一眼,眼神凛若冰霜。
两人眼神打了个来回。
小聂: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导员:咱上年纪的人就爱说大实话。
聂浚北不再与教导员斗法。
他还有事相求。
他忽然从兜里取出一个票夹册,扯下其中最宝贵的香烟票,递给面前的教导员。
教导员:干嘛?贿赂啊?
教导员马上拒绝,一脸防备:“我是很清廉的,你休想通过这种手段,让我帮你追女孩啊!”
聂浚北摇头:“误会了,我是想和您换点儿女孩儿家用的票”,他把自己的票夹打开,从首翻到尾,“我现在是单身配额,没有那些。”
教导员秒懂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