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他第一次反握他的手,在这一刻,两颗惊魂未定的心,也终于紧紧的拴在了一起。
一股怦然心动的情愫在两个人之间回荡着,劫后余生,两个人都更坚定了自己的心意。
菱香门外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两人含情脉脉地牵着手,虽然谁都没有说话,可千言万语都已经化在那温柔似水的眼神中了。
“娘子,终于醒了!”她惊得差点失手摔了手中的碗,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她跟前来。
鸢眉和言卿舟脸皮子薄,叫她这么一惊一乍的,早就默契地将各自的手缩了回去。
菱香来到床边,把手中的汤碗搁在茶几上,便跪了下去,“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能守护好娘子……”
她见她苦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禁伸出手握住了她道,“这不怪你,菱香,你不用自责。”
说着又问起他娘,“你娘的腿好一点了吗?”
就在盂兰盆节的前两天,菱香便因为母亲摔断了腿而向她告了假,鸢眉想着如今自己府上已有这么多守卫,便让她安安心心的,还给她多放了几天的假。
没想到……
可鸢眉心里清楚,这件事完全就是个巧合,又或者是刺客抓住了这个机会动手,她又怎能怪到她头上呢?
菱香这才揉了揉眼道,“多谢娘子记挂,我娘已经好多了,郎中说等再过半个月就可拆了板子。”
鸢眉弯了弯唇道,“那就好,要是家里头有需要你,你记得跟我说。”
“多谢娘子。”
等汤药晾得适口,菱香便侍奉鸢眉喝药,由于伤口还没愈合,身子摆动幅度不宜太大,言卿舟便主动站起来,和她一起合力垫高了她的头,再将手中的汤药一勺一勺喂了进去。
鸢眉见到两个人为了挪动她,费了不少的力气,见他额头都冒出了一层薄汗,便体贴地对他道,“卿舟,我已经好多了,你回去吧,你也要多休息……”
他刚想推辞,余光却见荣芝拿来了膏药和棉布,想来是要准备给她换药了,于是便点头道好,“我就先回去了,你现在还能不能翻动身体,身上哪里不舒服了,记得叫人帮你,别逞强。”
鸢眉道好,平躺了太久,她只感觉自己腰酸背痛的,胸前的伤口敷了药,只是麻麻的,可稍微动弹,一阵钻心的痛便从伤口的深处传出,疼得脚趾都忍不住蜷了起来。
外头的蝉吱吱叫着,一连几个月没有雨水,天气已经燥热了起来。
她是个喜净的人,这么大热的天好几日没沐浴,简直是浑身难受,便趁着要换药的当口,吩咐人打一盆水来,从上到下擦了一回,又重新包扎了伤口,才累得又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睡得正熟的时候,李昭来了。
知道他们姐弟关系好,婢女们也就让他近前去,只不过终究是孤男寡女,菱香还是直挺挺地站在鸢眉跟前没走。
李昭倒也没有屏退任何人。
他就坐在床边的鼓凳上,凝视着她那张憔悴的脸,就像一块阳光下的美玉,莹润得几乎透明。
这样的美人,的确有让人神魂颠倒的本事。
可她是他的阿姐啊……
虽然,他李昭并非那种恪守成规的人,眼前的这个人虽是他名义上的皇姐,可说到底,他们毫无血缘关系,就算他想娶她为皇子妃,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只是,现在的他并不想这么做。
而且,她似乎对谁都怀着温善,就像她真的把他当成弟弟疼爱一样。
他暂时还不想破坏他们这般和谐的关系。
或许,等她失去了利用价值,他的想法又会改变呢?
第54章 套话
鸢眉醒的时候, 李昭已经走了。
菱香把他来过的事告诉了她,听到他只在她床边坐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离去,鸢眉心头又对他多了几分信任。
虽然他是她名义上的弟弟, 而且还是个皇子,可毕竟男女有别, 如果他就这么坐在她身边守着, 她反倒不自在了。
进退有度的人, 任谁都会有好感。
时间就这么一日一日地过, 这些天来,她的公主府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卿舟、昭、羲还有母后都来看望过她。
当然,还有些人不便亲自过来,也遣了人赏了些补品过来, 譬如那个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父皇, 还有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宝瑜。
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鸢眉这才有了点安全感,很快, 伤口便拆了线。
连累大家这般牵挂, 她若不进宫谢恩, 那必然是说不过去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眼下尚未抓住元凶,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她的危险仍未解除,她心头还盘旋着一个问题, 必须亲自见了宝瑜之后才能解了疑窦。
于是这日她一大早便进了宫, 在见过帝后不久便辞别了出来。
没想到,正要去看宝瑜的途中, 恰好遇到李昭,便让他拉了过去吃茶。
甫入宣德殿,便闻到一阵脂粉香传来,她这才发现,他又添了新的媵妾,又或者不是新人,不过她确信这是张完全陌生的脸。
李昭见她的目光定在那名媵妾身上,不禁讪讪一笑,缓声叫那媵妾下去,“阿姐见笑了。”
关于他私下处处留情这事,鸢眉也略有所闻,不过世人总爱用风流倜傥来赞誉人,到底是好是坏,反正她也不是他的那些媵妾,自是轮不上她去评价的。
于是抿了抿唇道,“三郎是天潢贵胄,三妻四妾实属平常,我笑你什么呢?”
李昭一边取出捶开一小块茶饼,一边抬起他那双深邃的桃花眼看她,“话虽这么说,阿姐,倘若你出降,你能接受驸马也娶妾室嚒?”
鸢眉当然不能接受,不过,她也没必要与他讨论起这个问题,是以她不过掩唇一笑道,“这个嚒,等以后出将了再告诉你吧。”
“阿姐不厚道,”他睨了她一眼,开玩笑道,“这都瞒着我。”
她知道他说话向来有些不着调的,便也不把他的话放心上。
两人又聊了一回,谈到公主府遇刺一事,他的脸色难得凝重起来,“你听父皇说了吗?”
她一头雾水,忍不住追问,“什么?”
“刺杀你的是北陌人。”
大盛建朝百余年来,周边外番各国虎视眈眈,而这其中,就属羌离和北陌兵力最为强盛。
怎么会是北陌人?
鸢眉心里刚冒出这个疑问,就听他又问道,“阿姐仔细想想,你是不是遇到过什么可疑的人?”
被他这么一问,她又绞尽脑汁想了起来,可想了半天,仍是毫无头绪。
李昭摸着下巴道,“那就有些难办了,或许对方只是为了试探大盛的底线。”
作为皇帝刚封的公主,正是最受万众瞩目的时候,不排除有挑衅的可能。
她又试探起皇帝的口风,他却道,“虽查出了刺客的身份,可毕竟不知主谋,父皇决定先按兵不动,不过你放心,再也不会出现这等纰漏了。”
她也明白,倘若是北陌人蓄意挑衅,皇帝自然不会再让她身处危险,毕竟这关乎大盛的颜面。
于是便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忽而,那个男人的脸又浮现在她脑海,她看着李昭欲言又止。
他慢吞吞地抿了一口茶,这才抬起眸道,“阿姐还想问什么?”
“没有啊……”她眼神闪烁地端起茶杯,亦是轻呷一口道。
“阿姐又不诚实,”他搁下茶盏,语气里颇有几分怨念道,“阿姐想知道什么,我可是事无巨细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还对我藏着掖着呢……”
她拐弯抹角道,“不是,我是在想……身为皇子或是公主……对于自己的婚姻,有选择的余地吗?”
李昭却会错了意,用一副了如指掌的眼神懒懒地乜着她道,“我道是什么,阿姐是说言御史吧。”
“什么言御史,你不要胡说。”她立马反驳道,脸颊却悄然爬上了一层红云。
李昭最喜欢逗得她这般哑口无言的样子,那红扑扑的脸蛋看起来就像一只多汁的桃,让人很想咔嚓一声,咬下一口。
“我是说你,”她见他嘴角似笑非笑,登时有些恼怒,顿了顿才道,“或者宝瑜……只是一个例子。”
他收起笑容道,“我嚒……我这辈子还没遇到非谁不可的那个人,所以应该会听从父皇指婚吧,至于宝瑜……”
她紧张地追问,“宝瑜会如何?”
他沉默了半晌才道,“没什么,就算遇到了‘真爱’,首要的也得过得了父皇母后那一关。”
听到他这一句话,她确信他对宝瑜的私事并非全然不知情。
可连他也说得这般模棱两可,那是不是说明,这件事在宫里是个不能说的秘密呢?
就在她思忖的瞬间,他又开了口,“阿姐为何突然问起五妹妹的事?”
“没什么,我只是想……五妹妹也有十六岁,父皇母后竟没有为她指婚的打算吗?”
说到这个,李昭又打开了话匣子,“哪能呢,不过你也知道五妹妹向来性情娇惯,父皇倒是有意为她指婚,可她非要嫌东嫌西,还寻死觅活的,这一来二去的,连父皇都怕了她了。”
“还有这事?可我那日明明……”她说到一半,猛然咬住了下唇。
李昭敏锐地察觉到她话里有话,不禁细问,“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她见到他神情严肃了起来,便反问,“你也知道吗?宝瑜和……”
他试探性地接口,“萧金岭?”
鸢眉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既然他对这件事知情,那她也就将那日城门底下所见的那幕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谁知他听后顿时拍案而起,“你怎么不早说!八成就是这个龟孙子。”
她犹豫了起来,“可你……不是说刺杀我的是北陌人吗?”
他意味深长地扫来一眼,这才压低声线对她耳语了几句。
鸢眉被他说得脑袋嗡嗡的,可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缓缓点了点头。
结束完这边的谈话,她最后一站便来到宝瑜的寝宫里。
这厢宝瑜刚懒洋洋地用完朝食,一见到她好端端的站在了她眼前,脸色霎时变得有些僵硬。
这么微弱的表情,却一下子被她捕捉到了,她不动声色道,“这些日子还要多谢妹妹惦记,做姐姐的反而收了你这么多礼品,实在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不过是我不要的东西罢了……”她说着,又矫揉造作地掌了自己的嘴道,“不,姐姐别误会,我这张嘴就是比别人快……”
说实话,这点伎俩在她眼里还不够瞧的,她当然不会被她激怒,反而从容道,“我当然不会这么想。”
宝瑜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一圈又问,“姐姐伤口可恢复好了?”
她故意道,“是啊,不过是未及要害的小伤,太医又救治得及时,连块疤都没留下呢……”
宝瑜一听,脸上的表情差点挂不住,半天才寻回声音道,“听说那天公主府半个院子里都是血,这是真的吗……”
她装作认真地回忆了起来,“什么血不血的,我也没有见过,当我昏迷醒来后已经什么都没见着了,不对,我想起来……那日我原本想出门放河灯,刚换完衣裳,正想让人帮我梳头,可却没有人回应,我回过头才发现……那名侍奉我穿衣的婢女倒在一片血泊中,她的眼睁得极大,就像金鱼的眼,而她的脖子和嘴还在汩汩往外冒血……”
宝瑜听到此处,手中的白玉手串突然断了线,一个个指甲盖大小的白玉珠子噼里啪啦滚了满地。
可她却像是浑然未觉,只木木地定在那里,再一细瞧,这才发现她的裙摆都在泛着细细的波浪。
她赶紧道歉,“妹妹这是吓到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宝瑜这才醒过神来,脸色却仍是煞白的,额头也冒出了一层薄汗,嘴里还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呢……”
“妹妹说什么?”
她忽地像一只惊弓之鸟般瑟缩了一下,慌慌张张道,“没……没什么……”
“五妹妹,这刀又没挨到你身上,你怎么比阿姐还怕呢?”一直藏在暗处的李昭这才缓缓地从花墙后走了出来。
“三、三哥哥!”一见到李昭,宝瑜脸上更是难看了起来,“你到底在这偷听了多久?”
李昭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径自走到她跟前的椅子落坐,一面抚平着膝盖上袍子,一面闲闲道,“偷听?我光明正大地进来,何须偷听?难道你们在说一些我不能知道的事吗?”
她歇斯底里地反驳,“当然不是!”
李昭看了她一眼道,“我不过就这么随口一说,五妹妹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我……”宝瑜登时被他呛得哑口无言。
“妹妹不请我吃盏茶?”
她定了定神,才扯着发僵的嘴角道,“请啊……三哥哥今日怎么这般有兴致?”
就在她刚想唤宫人泡茶来时,李昭又起身道,“罢了罢了,我刚想起我今日还有别的事,下回再来喝吧。”
说完便转身往回走,在经过鸢眉的身侧时,悄然对她眨了眨眼,而后扬长离去。
第55章 追妻
有了李昭的相助, 案件才有了重大的突破,按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不仅将北陌潜伏在建京的组织一锅端了, 更是抓出了幕后黑手——萧金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