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侯她准备发癫——颠勺大师【完结】
时间:2024-03-16 23:09:14

  屋里的惨叫声再度响起,想必是李教习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拉筋。
  乔知予一如既往,心中如癫似魔,面上平静无波,施施然夹了一筷子炒豆,端起酒盏啜饮一口酒,甚至眯起眼来,颇有几分享受。
  “呜呜呜别过来,别过来……”
  木廊后的房门tຊ被猛地推开,乔姻披头散发,满脸是泪的爬出来,瘫倒在门槛上嚎啕大哭。
  乔知予施施然站起身,登上木廊,一手压膝蹲在乔姻面前,神色平静的垂眸看她。
  乔姻感觉到有人靠近,茫然抬起头,见来人是乔知予,嘴巴一瘪,脸一垮,眼泪掉得更凶了。
  “伯父,我不想练舞了,好疼,好疼……”她可怜巴巴的伸出小手攥住乔知予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那模样,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装可怜?又来这一套。平日里乔知予还勉强逢场作戏,可如今涉及到任务,她都忍不住想发癫,真的没那个耐心玩什么父慈女孝的角色扮演。
  乔知予伸出手去,强势的捉住女子的下颌,迫使其抬起脸来,把话挑明。
  “我从来不左右你的人生,姻姻,但只要你想要的,我努力帮你完成。”
  “想要皇帝的尊重,就得一胎一胎不停的生,胎胎都是带把的。想要皇帝的爱,就得胸大屁股翘,跳得了舞勾得了人,床上……发得了骚。”
  乔姻仰着头,神情错愕,眼泪凝在了脸上。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也不明白,从小到大最疼她的伯父,怎么会当着她的面说出这种不堪入耳的话!
  乔知予看她的模样,只感叹自己以前真是把她保护得太好了,这些脏污丑陋的东西,从未在她面前提起,导致她变成如今这幅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有些道理今天就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真话总是难听的,但乔姻既然选择了嫁入宫里,就得好好听听这些真话!
  面前的少女乌发凌乱,年轻俏丽的脸蛋上汗水混杂着泪水,湿漉漉一片,蒸腾着丝丝雾气。几缕发丝如蛇一般黏在她的脸侧,狼狈却又旖旎。
  乔知予伸出大手,漫不经心的帮她将那几丝的湿发抹到耳后,但接下来从嘴里吐出的话,却残忍至极,彻底打碎了十六岁的少女心中嫁与天子之后那些有关爱情、婚姻的美好幻想。
  “你今年十六岁,宣武帝四十五,他的年龄足够做你爷爷,但又不是你真爷爷,不会拿你当孙女疼。想要他的爱,你得自己去挣,用女人的方式去挣。”
  “伯父就算再爱你,不可能跟你一起躺上龙床,求他疼你。夫妻之间,你的依恃,只有你自己的这具身体,懂吗?”
  天地皆静,风过无声,吹干了发愣的女子脸上的泪。
  乔知予居高临下,神色漠然,“别想着靠我,姻姻,嫁为人妇后,伯父便是外人,纵使手伸得再长,也管不了你们的家事。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说罢,她对静立一旁的李教习吩咐道:“所有的房门全部推开,继续练,我看着她练。”
  枫叶下的木几被侍从搬到了木廊上。乔知予衣摆一撩,席地而坐,端起酒杯,对着身前呆若木鸡的少女,云淡风轻的抿了一口酒。
  “伯父……”乔姻梦呓般的呢喃,随后脸上陡然浮现一丝凄楚,拼命摇头,“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五岁时,我教你习武,你嫌苦嫌累;你八岁时,我让你读书,你嫌无趣繁杂;如今你十六岁,终于为自己选了一条路。自己选的路,再难堪也要自己走,姻姻,是时候长大了。”
  乔知予抬臂抓起了一旁的胡不思,横抱在怀中,修长的五指轻轻从琴弦上撩过。高大的将军长眸眯起,缓缓一笑,笑得格外腹黑:“你练,伯父给你伴奏。”
  乔姻不敢置信的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再开口,李教习就伸出枯瘦的手爪一把酒将她拖了回去。
  伴随着新一轮的拉筋,淮阴侯府上空,带着哭腔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乔知予丝毫不为惨叫声所扰,观赏着屋内泪流满面的乔姻,信手弹起了一曲江南小调,甚至和着调子,笑眯眯的唱出了声。
  秋风萧瑟,桐叶飘飘。
  淮阴侯府上空的惨叫声盘旋了很久很久,直到日色西斜,那骨瘦如柴却力道惊人的老妪教习才卸下劲道,把压在乔姻腿上的脚拿开。
  娇小的少女趴在冰冷的地砖上,练得大汗淋漓,奄奄一息,痛得心口发麻,浑身颤抖。
  她一辈子娇生惯养,吃过最大的苦就是放纸鸢的细绳划伤了手指,如今只觉得自己在鬼门关面前走了一遭,进的气多出的气少,差点就死在这心狠手辣的老妖婆手里了!
  一日之前,伯父告诉她,后宫的女人有两种,一种如皇后,能得到皇帝的尊重,但得不到皇帝的爱;一种如丽妃,能得到皇帝的喜爱,但得不到皇帝的尊重。伯父问她想做哪一种,她一如既往的回答:她全都要!
  她知道九五至尊的尊重和爱能得其中一样便已经弥足珍贵,但她乔姻就是不甘心只占有部分。她年轻貌美,又是乔家嫡女,伯父还是柱国之臣,凭什么她不能得到最好的,凭什么她就只能在这两样里忍痛只选一样。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伯父当时只是摸着她的头对她说,虽然她出身显赫,但皇帝不看这个,要想获得尊重,就得吃生育之苦,要想获得喜爱,就得放下脸面,做会献媚求宠的舞姬。
  当时伯父向她引荐了这个李教习,她看这个老妪骨瘦如柴、一身简朴,还以为她与以往那些教她礼仪的教习没什么两样,没想到此人心狠手辣差点要了她的命……
  真是太痛了……实在是太痛了……
  呜呜呜呜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做错了什么……
  堂屋中,一身素裙的舞教习李存善望着瘫倒地上的少女,忍不住皱起眉,摇了摇头。
  筋骨又硬,又吃不得苦,稍微拉一下筋便又哭又叫、连打带骂,这样娇气的姑娘,再怎么学舞也只是门外汉,难有建树。
  虽然学生不肖,但侯爷给的束脩还是很仁厚的。
  思即至此,李存善提步绕过地上女子,走到淮阴侯面前,恭敬的福了福身,表示今日的课业结束。
  乔知予扬扬手,示意教习可以退下了。
  等到李教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木廊尽头,乔知予才把怀中胡不思轻轻放到地上,起身走到乔姻面前。
  面前少女身着一袭素色衣裙,发丝散乱,浑身大汗淋漓,凌乱而狼狈的侧躺在地。一张小脸惨白,满是汗珠,双眸半睁不睁,眼神已经失去了神光,樱桃檀口苍白无色,如鱼儿缺氧一般颤抖开阖。
  这么一副被人蹂|躏后心如死灰的模样,如果不是乔知予是个女人,可能都会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无意识间兽性大发,压着这个女孩儿做了什么残忍、可耻又香艳的事情。
  不就是练个舞拉个筋吗,她心里都觉得有些好笑。
  当年她的筋骨也很硬,也在李教习手下走过许多个来回,那些痛,忍忍也就过了,还比不上战场上被人砍一刀。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工夫,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成为“大奉最尊贵的女人”。
  屋外暮色西斜,落日的金辉落在堂前平整的青砖地面上,映出模糊暧昧的一抹光晕。
  淮阴侯缓缓蹲下|身,居高临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面前满头是汗、看似即将昏迷的女子,眼神在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上缓缓游走,里面带着一丝玩味。
  又装可怜,装可怜,没用。
  乔知予伸出手去,因常年练武而布满茧子的指腹不急不迫的抚过她汗湿的头发,抚过她年轻的脸颊,抚过她布满汗水的脖颈,所到之处,迅速在女子的肌肤上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姻姻已经累到极致,受不了这种触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还只是个开始,后面还要练胡舞,要开肩、开胯、下腰、掰腿。”乔知予低声笑道。
  这声音从容不迫,却像是着魔一般,在乔姻的脑海中阵阵回响,让她心惊胆寒。
  良久,乔知予托起了身下人那张汗涔涔的小脸,漫不经心的问道:“现在还想嫁给皇帝吗?”
  小姑娘委屈的咬着唇,一张芙蓉面上满是怯意,桃花眼中泪水涟涟,呜咽着抽泣两声,没说想,也没说不想。
  乔知予眼眸柔和下来,声线极尽温柔宽和,“姻姻是要再想想?”
  乔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点了点头。
  顷刻之间,乔知予的瞳孔如针扎般猛地一缩!
  天晴了,雨停了,她感觉自己又行了……
  又行了!!!!
  一个愉悦的、兴奋的笑缓缓浮现在那张俊美英武的脸上,乔知予一把搂起姻姻,像哄孩子一样猛地将她揽入温暖宽阔的怀中,声音宠溺到令人战栗:
  “那就再想想,伯父最疼姻姻了,我们再想想,好好想想……”
第16章 第十六癫
  大半夜,睡梦之中,震耳欲聋的啸鸣声猛然炸响耳畔,声音刺耳得几乎要掀飞人的头盖骨。
  【执行者乔知予,重度违规!重度违规!重度违规!】
  【判处死刑,即刻执行!】
  【倒计时:五!四…tຊ…】
  卧槽!上来就死刑!
  乔知予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我不服!执行者乔知予提请申诉,请求巡回审判庭介入!”
  《时空法典》第三百二十八条第一点规定:执行者若提请申诉,任何部门需即刻转接审判庭,否则视为违规操作,将遭到严肃处理。混沌空间没有任何一个执法部门敢违背这条指令,因为《时空法典》中的每一句“严肃处理”,最低的参照标准就是死刑。
  顷刻之间,倒计时便停止,片刻后,冰冷的机械女声重新响起:
  【正在为您转接,第九巡回法庭……】
  乔知予眼前一花,视线再次清晰时,人已经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十二位身穿白西装、神情肃穆的大法官坐在十二张审判桌后,将她围了一圈,把她困在中央。
  四周是漫无边际的一片纯白,天空之中,巨大的衔尾蛇的黑标在缓缓转动,那便是主掌三万万宇宙的混沌空间的代表性标志。
  【真理是正义的侍女,自由是正义的孩童,和平是正义的伙伴,安全化在正义的步履中,胜利跟在正义的裙裾后,欢迎来到第九巡回法庭。】
  机械女声话音刚落,为首的大法官就利落的翻开面前的文件,戴上老花镜,念起了执法官的判词。
  “执行者乔知予,通过损伤世界女主肢体的方式,恶意诱导其改变人生意愿,情节严重,属重度违规,依照《时空法典》七百六十五条第三点,判处死刑,即刻执行。”
  “乔知予。”
  首席大法官望向面前一脸淡定的死刑犯,放下手中文件,“你有什么遗言?”
  死刑犯乔知予施施然翘起了二郎腿,“重度违规?这显然是执法官的误断。世界女主想要得到皇帝的爱,皇帝又喜欢会跳舞的女人,我就请了最好的舞蹈教习来教她。这是为她好,谁能料到她会改变人生意愿。”
  “法官大人,我可是无辜的,不信,你们可以查啊!”
  乔知予和善一笑,战术后仰,双手一摊。
  第九巡回法庭专理与世界线有关的案子,她来过三次。第一次时她还是个生手,就跟怕老师的好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双手放在膝盖上,法官问一句她答一句。到如今,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乖宝宝,她被这个日了鬼的世界反复抽打,已经成了根油盐不进的老油条。
  是,她钻了空子,她利用了规则,但她做得滴水不漏,谁敢拿她怎么样!老实人只能被吃干抹净,没有城府,只能被压榨干净后等死!
  世界上那么多该死的人,凭什么死的是她?
  “你们可以查世界线,查人物动机,查潜意识,我只是在一心一意的做任务而已。都说正义永悬于天,你们因为我的系统222休眠了,没人替我说话,就这样对待我?这恐怕,不算正义吧。”
  天地无风,巨大的衔尾蛇黑标在天空缓缓转动,十二位白衣大法官神情严肃如霜,第九巡回法庭里,寂静无声。
  乔知予翘着二郎腿坐在椅上,十指交叉,笑眯眯的直视众人。
  最终,混沌空间硬是没有抓到她一点错处,念及她兢兢业业打工三辈子,主观意愿确实是帮助女主姻姻达成心愿,只能选择放人。
  意识回到躯体时,外面的天色仍然还是乌的。早秋的凌晨寒风阵阵,吹得屋后竹林簌簌轻响,天地之间一片萧瑟。
  今日有小朝会,现在就得起床洗漱,不过与往日的早起不同,这是乔知予第一次在早起的时候感到神清气爽,一身轻松。
  不枉她冒着被空间执法官弄死的风险大胆一试,如今姻姻改变主意,又获得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只要不选宣武帝,选任何人都行。
  这意味着她前途命运一片光明,这意味着任务完成指日可待!她又行了,哈哈,她乔知予又能行了!
  苟住!能活!
  带着这一丝对未来的希冀,乔知予心情愉悦的在凌晨踏入了待漏院,又与众臣沐着初阳,披着霞光,从建福门步入了紫宸殿。
  巍峨大殿之中,玉笏板被她端在手里,好似端了一朵莲花,整个人佛光罩顶,充满了与世无争羽化飞升的仙人气息。
  她盯着玉笏,很认真的盯着玉笏,似乎在恭敬的听着此刻朝堂上哪位文臣的发言,思索着家国大事,操心着国计民生……但其实早已神游天外。
  发呆这种事,乔知予已经很多年没做过了,毕竟以往的十六年里,她每时每刻都得绷紧脑海中那根弦,稍有不慎就会死得透透的。但由于昨日姻姻悬崖勒马,让她看到了回家的希望,使她从前两日持续癫狂状态中冷却下来,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反省过去,以及规划未来。
  首先,色令智昏,她深刻的反省自己竟然差点被杜依棠色|诱。
  那晚真的就差那么一点,只差那么一点,这不听话的青筋暴起的手就要落到那大胸上狠狠揉一揉!诚然大胸是人类最美好品质之一,但也要看是在谁身上,杜依棠就是个美艳的癫子,要是沾了她,以后一辈子都甩不掉。
  其次,虽然孩儿他娘狂得让人害怕,但是“儿子”还是亲儿子,做“父亲”的人了,得有点担当。
  乔知予决定找个时间联络一下和便宜儿子四皇子应元珩的地下父子情,好大儿可是成为姻姻夫婿的潜力股,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亲,都不是什么外人……
  紫宸殿中,穹顶高高,清晨阳光透过穹顶天窗斜斜射入殿内,落在青砖地面上。大殿左右两侧的御炉燃起的香烟缓慢浮动,常年不熄的蟠龙鎏金灯柱中,烛火静静燃烧。
  礼部尚书正在不疾不徐的告秉重开科举有关事宜,以老尚书令为首的一干文臣对其虎视眈眈。
  “……各地贡院已经筹建完毕,今年秋闱可如期举行……”
  “……按典章文书,乡试三场,内容暂拟时务策、帖经、墨义……”
  高高御座后,两扇障扇轻摇,扰动浮烟轻绕。九五至尊端坐龙椅之上,神色一如往常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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