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的,远远的——晏南光【完结】
时间:2024-03-16 23:12:32

  她闭着眼,温吞吹奏。
  乐声琅琅,一下一下地拨弄心弦。
  世界万籁俱寂,周围是黑茫茫一片。
  他的眼界很狭隘。
  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音乐播完,工作人员和旁人都离开。
  温珣扯了把领带,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脱了呗,还拴着干嘛?”许沐安调笑着,顺着温珣的动作推了把。
  “舒小姐,我这朋友身材特别好,八块腹肌,黄金倒三角,锁骨下边还有颗痣,赏眼看看?”
  温珣冷戾的目光扫了过来,许沐安颤了瞬,把领带又拉了回去,“行,一会偷偷看。”
  “……”
  舒令秋脸上余温未退,被逗得竟有些心跳加速。
  温珣就在身边,座位面积有限,他们靠得很近。
  有时候稍稍动弹便能碰到对方的胳膊,手肘,手背。他一抬手,手腕上的衬衫向后退,漂亮青筋匍匐后胀大,如树脉一般蜿蜒隐匿。
  舒令秋低下头,安安静静地吃饭。
  人群中不知谁先说了句“我草”,紧接着就是一句“温遇冬和谢江月还真在一起了啊。”
  大家都讨论起了这桩不算新的“新闻”。
  舒令秋心里那根弦陡然绷直。
  她打开手机,还无需打开微博,浏览器推送的广告里就已经包含了她想看的内容。
  【新晋小花@谢江月和林导之父@温遇冬停车场公然暧昧?搜兔娱乐独家爆料!】
  林导是温遇冬处女作的导演,他们关系要好,温遇冬很多出圈的片段都来自于林导的作品。
  无奈演技平平,说是“顶级”但也只是“仅粉丝可见”的顶级,资源还个顶个的好,所以路人们便给他取名为“林导之父”。
  内容很简洁,放了一段全是水印的视频,是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停车场里,交换香烟。
  香烟一会出现在谢江月手上,一会出现在温遇冬手上。
  她不确定,他们抽的是不是同一个根香烟。
  “我早就觉得他俩在一起了,之前有粉丝不是在网上都爆料了吗?两个人经常私底下聚会,还一起吃饭喝酒什么的。”
  “肯定啊,你没听到导演说的吗?《江山玉碎》里面的吻戏一开始是想借位的,后来在男女主的强烈要求下全都假戏真做了。”
  “我靠……”
  舒令秋把手机丢在一旁,咬下一口肉。
  肥牛卷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她一瞬间觉得格外恶心。
  温珣敦默,冷白的脸藏在顶光之后,黑色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地,好像有只无形的钟表在转动。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他直起身,面颊出现在光里。
  大手不经意地一挥。
  啪嗒。
  手机掉入热汤,激起咕噜咕噜的油泡。
  温珣不紧不慢地说:“手机掉了。”
第6章 Chapter6(修)
  Chapter 6
  全场陷入一片死寂。
  舒令秋怔怔地望着火锅,饭已吃到了尾声,红锅里只零星冒着几颗泡。
  她看了看红锅,又看了看自己摆在餐盘旁的手机。
  然后,默默将手机收回。
  许沐安手托住脸,脸上一半笑,一半震惊。
  最后合二为一,归为意味不明的戏谑。
  生日歌的欢乐气氛似乎只存在几分钟,在场的各位汗流浃背,没一个人知道该如何是好。
  坐着不动?
  不能吧,毕竟是老板的东西掉了。
  那,舍生取义?
  也不能吧,虽然每天打工比鬼的怨气还重,但总不能真的豁出命重上加重吧?
  更何况普通手机经此一役,还能完好无损吗?
  温珣看了眼,“先把火关了吧。”
  “好,好。”坐在边上的同事立刻把电火关闭。
  服务员就在旁边,同事向对方仔细说明情况。
  服务员同样错愕,叫来了更多的服务员,大家都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电锅带回后厨,觉得奇怪又好笑。
  温珣直起身,挺拔颀长的身子屹立在人群之间,显得格外瞩目。
  “抱歉大家,这顿饭稍后由我来支付。”
  “如果大家还有什么想吃的,保留发票报给财务,公司都将报销。”
  他虽然在道歉,但语气平淡,仍旧保持着一贯的疏离而冷漠。
  大家:“……明白了,温总。”
  温珣垂眸,“走了吗?”
  舒令秋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点点头。
  他和她一起走出了餐厅。
  众人望着消失在拐角,一高一矮两道背影,不禁一顿唏嘘。
  李云柯悄悄对刘洋说:“怎么办,我有点想磕老板和舒小姐的cp了。”
  “不过我刚才听见舒小姐方才叫老板二叔,二人又不像是情人。”
  刘洋正色:“什么都磕只会让你营养均衡。”
  “……?”
  “细说。”
  -
  手机被洗好装进塑料袋里,温珣拎着手机回到停车场。
  发动汽车,操作台中自动播放出音乐。
  乐声传入颅内,舒令秋才从刚才的意外中清醒。
  车辆行驶出几百米,两边旖旎如织,缓缓倒流。
  舒令秋小心翼翼地问:“二叔,请问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维修店。”温珣说,“这台手机里有很重要的数据,看看官店能不能帮忙抢救一下吧。”
  “哦。”
  也是。
  他们这种开公司的肯定有不少重要资料。
  前面是红灯,他们暂时休息。
  温珣从后视镜里看她,“一会有空吗?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有空,正好吃饱了到处游游。”
  “好的。”
  对话中止。
  其实她很感谢方才的意外。
  甚至不怀好意地感谢温珣手机意外落汤,她才有机会逃离那样的窘境。
  温遇冬的新闻很多,好的,坏的,都有。
  他的团队坚定要走营销这条路,因此所有的后果都要承担。
  她一开始接受不了还和温遇冬大吵一架,温遇冬也会哄哄她。
  但爱是经不起折腾的,他的耐心消耗殆尽。
  ——接受不了就别看,当初进娱乐圈你也是答应的。
  这是温遇冬的原话。
  舒令秋到现在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
  抵达维修店,店员翻了翻手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可能要等两个周,请问您要不要办一下加急?”
  “加急能多快?”
  “最快也要一个周。”
  她站在离他稍远的地方,二人之间保持安全距离。
  舒令秋眨眨眼睛,“这么久,二叔,你能等吗?”
  温珣回眸,“我还有个备用机,这段时间可以暂时用着。”
  他对店员说:“办加急吧。”
  “好的先生,您在这边填一下资料……”
  店员推来一个ipad,推至玻璃板。
  温珣笔直地站着,臂弯抵靠在米白桌面,肩胛骨处仿佛有把尖刀,薄而仞,像是要从白衬衫里破骨而出。
  风从门外吹入,灌进衬衫里,薄薄的布料被错出几道山脉纹路来,纹路胀大,复又浇熄,紧紧地贴在身上,成年男人的力量感笼罩在沉闷气氛中。
  他签了字,收回臂弯。
  一切又恢复如常。
  店员给了温珣一份取机凭证,温珣转头请舒令秋帮忙保管。
  “出来得太急,忘记带包,麻烦你帮我保管几天。”
  舒令秋点点头,“好。”
  包里电话铃响,有人给她打电话。
  舒令秋边翻包边往外走,温珣握住她的手腕。
  “去哪儿?”
  他的语气很严肃,像是害怕她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舒令秋举起手机,解释:“接电话。”
  他松开了点,“注意安全。”
  “好。”她点点头。
  舒令秋走到门外。
  原来是温遇冬打的。
  “喂。”
  “秋秋,你现在在哪儿?”
  温遇冬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更多的还是焦急。
  “外面。”她踢开脚边的石子。
  天上又下起雨,一开始只是蒙蒙小雨,往后便越来越大。
  她站在屋檐下,没有刻意避雨,雨水从光面弹射,溅上她细白的小腿。
  “那我来找你?”温遇冬没说突然找她的原因,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不用了,我打算回家睡觉,你也早点休息吧。”
  舒令秋自嘲似的笑了声,“别太内疚,当初进娱乐圈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还有我的份,你记得吗?”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果然又是对不起。
  她现在可太讨厌这三个字了。
  舒令秋很慢地呼出一口气,径直将电话挂断。
  冰冷的雨扑簌簌的,混合着温热的液体缓缓而下。
  痛感迟钝,小腿上疼痛终于袭来。
  她蹲下身,背影望去像个幼稚而孤立无援的婴儿。
  慢慢的,一顶黑伞降落。
  他站在雨雾里,雨水打在落拓肩线发出细碎的声响,好似一片落叶坠入地面。
  他一只手握紧伞柄,一只手抄在裤袋。
  冷白的脸逆着光线,眸色阴沉沉的。
  借着少许的光线,舒令秋终于得以看清他的五官。
  温珣的表情总是很平静,眉眼下压,透着莫名骇人的压迫感。
  但此时此刻,橘黄的灯光打在身后,镀上一层朦胧光圈,他身上的冷戾如冰雪见初阳,一点一点被减淡。
  “怎么不知道躲雨?”温珣的语气像有责备,“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感冒了不也挺好的吗?发次烧,长次个儿,再长几厘米我就能上一米七了。”
  说完,连她都为自己荒唐的理由发笑。
  舒令秋紧紧咬住下唇,双颊煞白。
  他们陷入短暂的沉默。
  温珣:“想哭可以直接哭。”
  “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不会泄密。”
  舒令秋像是得到了某种应允,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多年来的委屈被攒压得太久,偶次释放便是一场洪灾。
  温珣对她无条件的信任让她莫名其妙地又想起温遇冬来。当年他进娱乐圈是为了他们的“幸福”,外人羡慕他们恩爱有加,彼此支持,可是时间越长,幸福越来越少猜疑越来越多,舒令秋的信任一点一点被践踏,她的真心和退步好像成为了温遇冬放纵的理由。
  对啊,他明明是在为了他们的幸福而努力,这是他们彼此都知道的。
  可她真的无法忍受了。
  舒令秋坐在地毯上,抱住双腿,将脸埋在大腿前失声恸哭。
  面前覆过一层阴影,下一秒,热气扑入怀中。
  温珣抱住了她。
  他无法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她的悲哀他再了解不过,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在他一次又一次地以为自己可以不再介怀时,总在她难过的瞬间崩盘。
  那些不为人知的疼痛数以万倍地卷土重来,细细密密地扎在他身上,好像有人往池塘里丢了一颗小石子,湖面上虽然只是一片微不可闻的涟漪,可湖底心脏却被石子划破,血管破裂,疼痛漂浮到四肢百骸。
  舒令秋颤抖的肩膀略作停顿,睫毛湿哒哒的,眼皮肿得像个核桃。
  他们的视线交汇在空里,中间隔着一层薄薄的月光。
  温珣:“没人看见。”
  没人看见。
  对,没人看见。
  舒令秋不作抵抗和迎合,泪水从眼角落下。
  --
  事情如她所愿地发展下去。
  舒令秋坐在他身旁,车内涌动舒缓音乐。
  光裸肩头不住颤抖,她乌发凌乱,双唇染得艳红。
  温珣收回目光,下一秒灰色西装落在她身上。
  “你发烧了。”
  他像个医术高超的大夫,轻轻触到她的肌肤便能诊断结果。
  “吃点感冒药就好了。”她也像个大夫一样下诊断书。
  “去医院看看吧,不要马虎。”温珣否决了她的方案。
  舒令秋不再反驳,闭目养神。
  最近入秋,天凉,感冒人数众多。
  舒令秋发了高烧,不得不输液。
  全程她都是晕乎乎的,来往人员纷乱,温珣把控所有细节。
  一直到输完液回家,她也还在晕眩。
  抵达大厦已是晚上零点,雨雾转小。
  她睡得很熟,沉重地呼吸着。
  脸只瘦小一捧,还有些苍白,从他的角度看去,像只受伤的小鹿。
  温珣没有叫醒她,车开得很慢,他的目光几乎全在她身上。
  明晃晃的车灯拉长身影,门口站着个男人。
  男人撑着伞,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他下意识地顿住。
  车辆骤停,舒令秋被晃醒了。
  她坐起来,西服从身上滑落,她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地问:“到了吗?”
  “嗯。”温珣掀了掀眼帘,“你男朋友等你很久了。”
  你男朋友四个字咬得很重,以至于舒令秋听得格外清楚。
  “温遇冬?”
  她睡意消了大半,“他怎么还是来了?”
  他盯着她的侧脸,镜片反射出一阵白光,“要下去吗?”
  “嗯,我总不能因为他的缘故而不回家睡觉吧?”
  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更何况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逃。
  她拉开车门,一步一步走向对面。
  他们站在车灯前,似乎说了些什么,温遇冬的眼神时不时往他这儿扫,眼底全是惊讶。
  舒令秋背对着他,他坐在车里,视线有限,无法得知她此刻的表情。
  只看到下一秒,温遇冬主动和她十指相扣。
  他拉着她的手过来,砰砰砰,敲敲车窗。
  温珣降下车窗。
  温遇冬:“二叔,真是麻烦您了,这种事下次直接让您的助理找我就行,不劳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说罢,他举起了他们十指紧扣的双手。
  温珣面无表情:“你也知道什么叫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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