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影疏及时插嘴,“说正事吧,少门主无论是亲自还是借别人之手都已经试探过我的功夫,但是对于刺杀唐门主,我只有一半的把握。于是我们打算在唐楠生辰之日动手,到时候还请少门主做好两手的准备。”
“这是自然。”唐仪说,“既然朝姑娘说只有一半的把握,若是你失败了该如何?”
江衍取了一只瓷瓶放在了唐仪面前,“所以说要少门主做好两首准备,这是江家独门秘制的药,见血封喉,无色无味,需要少门主冒险将其投入唐门主饮用的酒中。”
唐仪看了一眼那瓷瓶,开口道:“既然有这种东西,殿下为何不早些拿出来给门主用上?”
朝影疏说,“我这个人比较讲究,说了是帮你杀唐贺天,就一定会帮你杀。这瓶毒药只是以备不时之需而已。”
唐仪笑了,“没想到朝姑娘居然还是如此倔强的人,到时候还希望二人不要耍什么花招才是。”
江衍说,“那是自然,少门主答应我们的事情是否也该着手准备着了。”
唐仪颔首,“一切都按部就班。”
江衍拉着朝影疏起身,“天色不早了,我们便不打扰少门主了,就此告辞。”
唐仪也随着起身,“二位慢走,不送。”
此后直至唐楠生辰那日,江衍一直将自己关在唐家的那处小院子内,明面上的事情都由朝影疏代劳,暗地里都是梅姑在忙前跑后,他也体会了一把当甩手掌柜的乐趣,实在无聊了就像登徒子一样调.戏朝影疏,看着后者气急败坏的模样,江衍觉得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事情了。
唐楠生辰这日,天刚刚破晓,一亮马车便从唐家悄无声息地驶了出去,随后雁王的尊驾抵达川蜀城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朝影疏站在唐府门前,听着周围的宾客说着雁王到达川蜀城的事情,她终于明白江衍的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了。不过,她不明白的是,江衍为何如此急于解决掉卓长珏,按理来说卓长珏对他二人的计划没有太大的影响。
“朝姐姐!”
唐楠穿着一身绛红的圆领长袍跑了出来,颈子上挂着长命锁样式的金镶玉璎珞圈,将他整个人都映衬的容光焕发,跟之前简直是天差地别,他兴冲冲地拉起朝影疏的手,“我还以为姐姐不来了呢。”
朝影疏笑着说,“你亲自去送的帖子我怎么会不来?”
“那日没有见到姐姐,还以为姐姐已经离开川蜀了呢。”唐楠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朝影疏往厅内走,“还好有梅姐姐。”
唐楠虽然面上与朝影疏说笑着,但是一路上遇到施礼的下人和前来道贺的宾客,他还是会变成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好像对所有人都爱答不理,即便如此嘴上也不咸不淡地回礼几句。
朝影疏见状,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说,“别看年纪不大,这脸倒是变得挺快。”
唐楠瞬间板起小脸,仰头看着朝影疏说,“那姐姐喜欢哪个样子的我呢?我今日生辰,又见到姐姐,非常的欢喜,所以才想与姐姐多亲近一些,他们说可爱的小孩才会更得别人的欢喜。”
朝影疏听闻后忍俊不禁,“你以后不必去迎合别人的喜欢,只要自己过得舒心便可。”说完,她便取了一只锦盒出来。
唐楠一见,双眸一亮,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锦盒,不确定地问道:“这是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吗?”
朝影疏点头,“快打开看看,合不合适?”
唐楠满怀欣喜地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小巧的双筒袖.箭,规格都是根据唐楠的手臂而来,“我太喜欢了,谢谢朝姐姐!”
朝影疏说,“需要我帮你戴上吗?”
唐楠试探地问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因为你今日是小寿星。”说完,朝影疏便取出那柄袖.箭,手法娴熟地绑在了唐楠的小臂上。
一阵高声吟唱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四周的宾客纷纷让出道路,两侧分立。
唐贺天匆匆忙忙从后堂赶了出来,一边整理衣冠一边走向府门。
江衍的轿撵已经落在了唐府的门前,他伸手撩开轿帘从内走了出来,白衣玉冠似乎已经成了雁王的标配。
唐贺天带着家眷上前施礼,“不知雁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江衍先一步上前扶住唐贺天,笑容儒雅,“唐门主多礼了,本王只是前来祝贺令公子生辰的,唐门主只需将本王当做普通宾客即可。”
唐贺天说,“雁王说笑了,还请上座。”
唐楠惊得瞪大了双眸,指着江衍对朝影疏说,“他……他不是……”
朝影疏示意唐楠噤声,她轻轻地退了一把唐楠。
唐楠瞬间意会,上前对江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嘴里说,“雁王殿下。”
江衍不动声色地扶起了唐楠,“原来唐小公子已经这么大了,唐门主年轻时的风范已经在小公子身上有所觉了。”
唐楠暗暗地瞪了江衍一眼,几日前他们第一次相见时,江衍可不是这么说的。
唐贺天见状,将唐楠扯到了身后,赔笑道:“孩子还小,不懂规矩,雁王见怪。”
唐仪暗笑,开口说,“门主,雁王在夸弟弟有您当年的风范呢,您却说弟弟不懂规矩,是在打自己的脸,还是打雁王的脸?”
唐贺天瞪了唐仪一眼,怒斥道:“此处没你说话的份,还不赶紧上前见过雁王殿下?”
唐仪上前施礼,“民女唐仪见过雁王殿下。”
江衍说,“少门主客气了。”
唐贺天见江衍丝毫没有怒意便侧身让出道路,对后者说,“还请雁王殿下上座。”
江衍摆了摆手,“本王说了,门主只需将本王当做普通宾客便可,上座便不必了,若是门主过意不去,不如本王便坐下首。”
唐贺天连连点头,“一切皆随雁王的意思。”
江衍颔首,随后他左右看了看,在人群中发现了朝影疏,便抬脚往后者所立之处走去,并向她伸出了手,“原来你早些时候便到了,我方才还在寻你。”
随着江衍的走动,人群纷纷散开,目光也跟着江衍动了起来。
朝影疏丝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伸手握住了江衍的手,“今日一早便去铺子取送予唐楠的袖箭了。”
江衍问道:“送出去了?”
朝影疏点头。
江衍有些不悦地看了看周围,声音温和地说,“各位如此隆重,倒是叫本王有些不适应了,本王来只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情,又没让诸位跪下施礼,本王也没有与寻常人长得有不同之处,所以还是请诸位将目光收一收吧。”
宾客们听江衍如此说,知趣地收回了目光,各自忙着嘘寒问暖,赏花吟诗去了。
江衍牵着朝影疏走至座位,唐贺天命人多添了双碗筷上前,并没有过多的询问二人的关系。
唐家在川蜀城如同命门一般的存在,唐楠的生辰宴,几乎是全城的人都来道贺,厅前的院子中摆了几十桌流水席,厅内坐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江衍的到来并没有破坏他们的气氛,相反有几位与江风然还是旧交,上前自持伯伯叔叔的身份与江衍说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
朝影疏安安静静地坐在江衍的身侧,时不时回应一下唐楠投来的目光。
就在二者准备收网时,最先钓上来的大鱼却不是卓长珏,而是花无滟。
花无滟一身红装,英姿飒爽地跨进了唐家的大门,唐楠明显地感觉到身侧唐柏周身紧绷了起来。
江衍眉毛一挑,他伸手握住了朝影疏的手,并将酒杯凑至后者的唇前,问道:“尝尝?”
朝影疏不明就里地看了一眼江衍,随后就着后者的手将酒喝至见底,就在江衍将要收回手时,她一把握住后者的手腕,低声说,“感觉花无滟来者不善,一会该如何?”
江衍顺手将朝影疏搂进怀中,装作她不胜酒力的模样,安抚般地拍了拍朝影疏的肩膀,“我倒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第53章 愤懑
◎给她看最内里的东西,给她看看那颗卑微懦弱又炽烈的心◎
朝影疏起身,顺手将鬓发别到了耳后,“先看看花无滟是来做什么的吧。”
江衍点头,“也好。”
花无滟将手中的锦盒交给了下人,她抬手抱拳施礼道:“唐世叔,别来无恙。”
唐贺天笑着从主位走了下来,“世侄来了,快入座。”
花无滟看了一眼唐柏,回绝道:“不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便不打扰世叔了。”说完,她便要准备离开。
唐贺天出声阻拦了花无滟,说道:“无滟啊,你父亲也失踪许久了,既然我们两家为世交,我也希望你能重新考虑一下你和柏儿的婚事,毕竟我们想照顾你。”
唐柏听闻,神情有些紧张地看向了花无滟,一副生怕她拒绝的模样。
花无滟说,“不必了,也请世叔不要再考虑这件事情了。我当初既然拒绝了,现在也没有同意的理由,而且我也不想让人觉得我花无滟是个趋炎附势的人。”
唐柏瞬间耷拉了脑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直冲头顶,激得他一时感到眼眶和鼻腔发热。
唐楠见状立刻制止了他再喝下一杯的举动,“大哥,你不能就别喝了。”
唐柏摸了摸他的发顶,强颜欢笑地说,“今日阿楠又长一岁了,大哥高兴。”
唐楠默不作声地翻了个白眼,“你若是伤心难过,能不能别拿我当借口?”
唐柏被噎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敷衍地笑了笑。
唐贺天面色不改地说,“依靠夫家不能算是趋炎附势。”
花无滟冷笑一声,她极其傲慢地一扬下巴,对唐贺天说,“我之所以还叫你一声世叔,是因为对你的尊敬,但是还请唐门主不要拿着这重子虚乌有的身份对我指指点点,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唐门主这样说真的不怕毁了我女儿家的清白吗?”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唐柏听后更是低下了头,下巴都快要戳到胸口。
纵然朝影疏和江衍已经领略过了花无滟泼辣傲慢的那股劲,但是今日听到此话或多或少还是被震惊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无声地笑了起来。
唐贺天一时语噎,他行走江湖多年第一次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如此指责,多少让他有些颜面扫地,不过唐贺天心里丝毫不恼,很快调整了神情,对花无滟说,“既然如此,世叔也不好多说什么,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跟世叔提便是。”
花无滟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抬手微微抱拳,转身便离开了唐府,身姿潇洒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之势。
朝影疏说,“你之前说的悔婚一事,便是花无滟与唐家大公子的婚事?”
江衍说,“是啊,花无滟就像烈日般灼热,怎会看得上手无缚鸡之力如清风明月般的唐柏?其实她的心里更倾心于罗一刀。”
朝影疏讶然,不确信地问道:“罗大侠?!”
江衍不以为然地说,“是啊,每个小姑娘都崇拜英雄嘛,他们风光伟大,武功高强。像罗幽这样的大侠,虽然性子冷冰死板,但是根本阻挡不了小姑娘对他的喜爱。难道你的心里没有装过一个英雄?”
朝影疏赞同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我也崇拜英雄,最崇拜的是我师父。”
江衍顿时觉得杯中的酒不香了,他明明知道朝影疏聪慧起来,一点即通,愚笨起来,就如同一块榆木疙瘩一般,他问的问题分明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江衍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他向朝影疏的方向歪了歪身体,悄声说,“我是个男人,也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能崇拜自己。”
朝影疏想了想前世的种种,神情极其认真地说,“崇拜,特别的崇拜,之前都崇拜到了恐惧的地步。”
江衍斜睨了一眼朝影疏,“现在你可以将恐惧去掉了。”
朝影疏见状,先是忍笑了片刻,随后才笑出了声,“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江衍笑了笑,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朝影疏不知道的是当江衍决定使用秘术的时候,抱得是必死的决心,他想着若是成功了便掏心掏肺地补偿朝影疏,若是失败了就当做是陪朝影疏一起去死。结果到最后,江衍成功了。
那时江衍的情绪直接失控,悲伤与喜悦交替而显,所以走到了此时的地步,他恨不能时时刻刻粘着朝影疏,拨开身上碍事的皮肉,给她看最内里的东西,给她看看那颗卑微懦弱又炽烈的心。
朝影疏起身,对江衍说,“我出去一下。”
江衍点了点头,他撑着头看着厅中旋转着身体的舞女,细腰不堪一握,指尖眉梢都流露着媚.态,在他的眼里却不过是一群庸脂俗粉,无可观性。
江衍突然坐正看了唐仪一眼,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
【今日清晨之时】
川蜀城在清晨的初阳中逐渐苏醒,街上突然从最开始单一的叫卖声变得嘈杂了起来。江衍寻了一处早点摊子坐了下来,买了一碗馄饨。
不一会,唐仪便应约而来。
江衍头也不抬地说,“少门主似乎有些不守时。”
唐仪神情慌张地看了看四周,见并没有什么异常才说,“今日是唐楠的生辰,唐家从四更天便开始忙,我能脱身前来已经算是不易,雁王殿下就不要挑剔那么多。”
江衍微微一笑,“那好,今日生辰宴上阿疏会扮演刺客,到时候你要阻止她,记得放水,然后由她去杀唐贺天,你要暗中协助她。届时必定会大乱,如何清理不服者便要看少门主的本事了。”
唐仪点头,“这是自然,毒酒我也会提前准备好。”
江衍说,“很好,希望今日不会出什么变故。”
“那我便先回去了。”说完,唐仪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早点摊子。
朝影疏一摘斗笠,与江衍坐到了一起,她今日穿了一件朴素的青色衣衫,头戴白色斗笠,不仔细去观察便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客而已。
江衍又买了一碗馄饨,端上桌之后伸手推到了朝影疏的面前,“尝尝,能不能比上得天华城的馄饨。”
朝影疏一边转动汤勺,一边说,“到时候要如何将唐仪从阻挠者变成刺杀者?”
江衍吃了一个沾着辣椒油的馄饨,随后猛地灌了一杯凉水才倒吸着凉气说,“那便要看卓长珏的了,他若是配合的好,唐仪便会自露马脚。”
朝影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江衍说,“这个辣椒你要少放一些,特别的辣。”
【此时】
唐仪起身,拍了拍手说,“这是我几个月前酿的补酒,今日拿出来请各位尝尝,里面加了不少的人参鹿茸,能够活血通络、延年益寿,还希望各位喜欢。”
“今日能尝到少门主亲手酿的酒,我等可真是沾了唐小公子的福啊。”
接着正在跳舞的舞女纷纷停下步伐,从侍女手上取了酒壶给厅内所有的酒杯内倒满了血红色的酒液,偌大的会客厅顿时酒香四溢,其中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