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山空——苍鹤【完结】
时间:2024-03-17 14:46:53

  朝影疏向下看了看,摇了摇头,回道:“我不知道,大概都有可能吧。”
  “跳下去便知道了。”说完,江衍根本不给朝影疏反应的时间,直接拉着她的手从二楼一跃而下,伴随着周围的风声和惊呼声,他们稳稳地落在了一艘画舫上。
  江衍将饭钱扔给了扒着窗户往下瞧的小二,然后又扔了一锭银子给船家,并说道:“今夜我要与我家夫人游河,这艘画舫我租下了。”
  画舫快速利落了动了起来,模仿着水流的速度,晃晃悠悠的。
  二人躺在船头,举目望去便是漫天的星子新月,耳边是潺潺的水声,侧目往下瞧去,水光粼粼,星子细碎,水天一色。
  夜至中旬,二人才上了岸。
  朝影疏紧贴着江衍,紧紧地握着他藏在袖子中的手,远远望去两人就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妇一般。
  朝影疏说,“我们会平安离开唐府对吧。”
  江衍说,“是,小唐楠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呢,这可全都是阿疏的功劳。”
  朝影疏又问道:“那唐仪呢?”
  江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能真的会去献祭于什么茯苓竹草吧。”
  朝影疏看向了江衍,“你需要吗?听说能医死人、肉白骨。”
  江衍哭笑不得地说,“我为何会需要?是因为我膝盖上奇怪的纹路吗?若是你不介意,可以把它们看成胎记,我出生时便带着,疼得时候会走不了路,但是长大了便再也没有犯过,平时都是装的。”
  朝影疏听闻,顺着江衍手心里的疤摸了上去,一直到尽头。
  江衍不在意地笑了笑,“阿疏疼我,这就够了。”
  朝影疏说,“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若是父母还在,你一定会一人一剑走江湖的。”
  江衍摇头晃脑地说,“我没有说过,是你瞎猜的。”
  朝影疏继续说,“这样,你再也没法拿剑了啊。”
  “这样就够了,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风头我也出过了,我年纪也大了,现在只想陪着我的小阿疏。”江衍说,“而且关于茯苓竹草都是传说,就算唐楠榨干了全身的血,也未必会浇灌出茯苓竹草,而茯苓竹草也未必有那样的神效。我不想空欢喜一场,不如就这样吧。”
  朝影疏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雁炽翎,将其中一柄放在了江衍的手中,随后她包裹着江衍的手把雁炽翎举了起来,“以后我做你握刀握剑的手。”
  周围的行人纷纷躲避,目光奇怪地看着街上的两个人。
  江衍将雁炽翎收回了朝影疏的刀带里,笑着说,“很快,我以后都不需要握刀握剑了。好姑娘,你也收收你的刀剑吧,积德积福。”
  朝影疏点头,神情认真地说,“好。”
  江衍见状,忍俊不禁地说道:“真是……怪可爱的。”
  朝影疏说,“明日便出发吧。”
  江衍说,“好,等解决完事情后,你与酌白先行回天琅,我绕行去东岚,随后与你在天琅汇合。”
  朝影疏蹙眉,随后还是应了下来。
  【南邑 天华城】
  卓长珏裹着黑色的斗篷,兜帽垂得很低遮住了眉眼,他抬头看了看朝家的府匾,对看门的小厮说,“请问这里是朝君澜先生的府邸吗?”
  小厮道:“是,不知少侠姓谁名谁,从何而来?”
  卓长珏轻笑一声,“别紧张,我不是来找朝先生的,我找近日住于贵府的余兰折。”
  小厮神情一松,笑着说,“原来是找余小哥的,但是不凑巧,今日余小哥陪着我家二小姐去庙里上香了,明日才回。”
  卓长珏说,“不打紧,麻烦转告他,明日我在城外十里处的茶摊等他,并跟他说是卓长珏有事找他。”
  小厮说,“一定转达。”
  卓长珏抱拳道:“多谢。”
第56章 成全
  ◎此生身心不随我意,但愿家国安定,海清河晏◎
  【南邑 天华城】
  卯时初,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土地的温度也变得灼人起来。扛着农用具的人们不约而同地踏着初阳出了门,老李头就是这一群人中的一员,他家在城东住,家中的薄田在城西的郊外,导致他不得不每日扛着锄头穿过整座城。
  老李头有个习惯,出了城总喜欢在城外的茶摊上喝上一碗茶再走,夏日是沁人心脾的凉茶,到了冬日便是热气腾腾的油茶。
  这日,老李头刚看到茶摊的凉棚便加快了步伐,走进一看才发现,平日里这个时辰人满为患的茶摊此时只坐着两个年轻人,他也没多想,擦了擦脸上的热汗,将锄头靠在桌边,便让小二给他倒了一碗凉茶。
  卓长珏率先开口质问道:“你为什么会住在朝影疏的家里?”
  余兰折还不曾回答,卓长珏便出声打断了他,后者先是嗤笑一声,饮尽了面前的凉茶才说,“是不是和她达成了什么交易啊,比如将我的行踪泄露给了朝影疏,给你换来了一段荣华富贵的日子?”
  余兰折抿了抿嘴,他突然仰头看着卓长珏说,“是我又怎样,朝姑娘帮过我,我将你要对她不利的事情告诉了她,也算是还了她的恩情。”
  卓长珏一愣,他从未见过这么硬气的余兰折,随即讥笑道:“好一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啊,余兰折,我若是这次死在了朝影疏手里,你他娘的会不会后悔?!”
  余兰折一愣,结巴道:“你……你这不是没有嘛……”
  卓长珏听闻手上突然发力,硬生生地将桌角掰出了一条裂缝,“是,我是没死,因为我师姐替我死了。”
  余兰折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卓长珏咬牙切齿地说,“你还记不记得你爹娘是怎么死的?!还记不记得余大哥是怎么死的?!愁恨在你心里难道就这么容易放下吗?你知不知道,这一次我差点便可以杀了江衍?!”
  余兰折辩解说,“可是朝姑娘是无辜的!”
  “她与江衍是一伙的,两人狼狈为奸!”卓长珏拍桌而起,他一把抓起余兰折的领子,瞪着后者的眼睛说,“余兰折,你的家已经没有了,被大火吞噬殆尽了!不要以为你寄人篱下,自己就是那个家里的人了,你若是忘了,我不介意帮你回忆回忆!”
  余兰折脸红脖子粗地朝卓长珏吼道:“我没忘,你和召远风都是懦夫胆小鬼,真正杀我们爹娘的是段鸿轩!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他报仇?!何必要去为难朝姑娘!”
  卓长珏狞笑一声,将余兰折推倒在地,“该杀的,一个都不会留,江衍先死!”说完,他便转身准备离开。
  余兰折揉搓着自己被掐红的脖颈,大喊道:“卓长珏,你就是个疯子!”
  卓长珏身形一顿,很快便折了回来,他矮身下来看着余兰折的眼睛说,“我他妈的就是个疯子,我爹娘死的时候我便已经疯了,我现在是一个只想着报仇的无主游魂!我在西域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哪怕吃沙子充饥磨破了嘴,我也没觉得苦,没觉得痛!为得就是能手刃仇人!”
  余兰折听闻便垂下了眼帘,他偏过头不再去看卓长珏,“我最没用,文不成武不就,没有你们能吃苦,也没有你们有习武的资质。但是我知道不能被仇恨蒙住了眼睛,冤有头债有主!你在复仇的道路上杀了那么多人,就不怕有朝一日他们的后人来找你报复吗?!”
  卓长珏勾唇一笑,“我不在乎,尽管来!为了能报仇,我什么都不怕!”
  余兰折抿了抿嘴唇,“你师姐的事情,我很抱歉,对不住。”
  卓长珏面上一僵,他仰头眨了眨湿润的眼睛,随后又低头看着余兰折,嘴唇颤抖着说,“人都没了,你说对不住有什么用?余兰折,你是真的该死。”
  余兰折说,“对不住。”
  “够了!”卓长珏一把掐住了余兰折的脖颈,艰难地说道:“我说了,对不住没有用,你一千句一万句都换不回我的师姐。”
  余兰折扒着卓长珏的手说,“那你大可以杀了我给你师姐偿命!”
  卓长珏松了手,他神情疯癫地说,“我不杀你,我要你记得,你身上背负着我师姐的命,因为你的告密,你向你的杀父杀母仇人告密!”
  随后,卓长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茶摊。
  余兰折坐在原地愣了片刻,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将茶钱放在了桌子上便往天华城内走去。
  【川蜀城】
  无面在唐贺天的房门前跪了一天一夜,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了下去,眼底青黑,青色的胡茬也跟着冒了出来,整个人显得异常的憔悴。
  江衍和朝影疏前来辞行时便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两人互看了一眼便打算直接绕开无面。
  无面闭了闭眼睛,他转身跪向了二人,狠狠地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伏在地上说,“求二位替唐楠求情,保唐楠不死,我必定结草衔环以报答二位的恩情。”
  江衍说,“这是唐毒门的门内之事,我们无权插手。”
  无面不依不挠地说,“唐楠还小不懂事,做了冲撞二位的事情,我代唐楠向二位赔不是,请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替唐楠求情。”
  “混账东西!”
  一道强劲的掌风伴随着话语声破门而出,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无面的胸口上,一口热血立刻从无面的口中喷涌而出。
  唐贺天从房内走了出来,“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你有何脸面跪在这里求雁王殿下?!”
  无面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爬行至了唐贺天的脚边,低声道:“请门主开恩,留唐楠一命!”
  唐贺天一脚将无面踹倒,开口说,“我让你跪在这里,不是让你想办法如何让我开恩的,而是让你反思你所犯何错!”
  无面轻笑了一声,“我何错之有?!”
  唐贺天摇了摇头,惋惜道:“你可真是冥顽不灵。”
  无面说,“明明就是我蛊惑了唐楠,为什么到头来受罚的不是我?!”
  唐贺天冷哼一声,“你们都是我的徒弟,真以为自己的那些小聪明可以拿出来卖弄?!”
  无面说,“茯苓竹草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可唐楠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门主,您不能这么绝情!”
  唐贺天耐心告罄,他招了招手说,“唐冶,让无面到院外跪着。”
  唐冶如同鬼魅一般闪了出来,对唐贺天略微一施礼,便将无面拖了出去。
  无面依旧不死心地恳求着唐贺天,即便是心里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但还是想拼上那么一把,抱着一种不见黄河不死心的虚妄。
  朝影疏看了一眼苦苦挣扎无果的无面,转身随着江衍进了房内。
  唐贺天随手招呼下人端上了热茶,转身取了一张信封放在了江衍面前,“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们一路往南,到了东南码头会有人接应你们。”
  江衍收了信封,抬手施礼道:“多谢门主。”
  唐贺天笑了笑,“雁王殿下客气了,这次的事情能够如此顺利的解决还多亏了您呢。”
  江衍说,“共赢。”
  唐贺天大笑,连连附和江衍的话,“不知二位预备何时启程?”
  朝影疏抢先说,“明日一早,需多叨扰门主一日。”
  唐贺天说,“朝姑娘严重了,何谈叨扰一事,二位若是想看看川蜀一带的风景,唐某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便多加叨扰。”说完,江衍便带着朝影疏离开了唐贺天的院子。
  江衍伸手拉住了朝影疏的手,面无表情地说,“别生什么奇怪的念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的好。”
  朝影疏说,“那让无面与唐仪见上一面吧。”
  江衍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意义,唐仪不会领这个情的。有些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不要给自己留下无穷的后患。”
  朝影疏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才说,“听说今夜会在后山进行对茯苓竹草的祭献。”
  江衍说,“今日十五,我打算带你去看花灯。”
  朝影疏抿了抿嘴唇,停下了脚步。
  江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这个人怜悯心起来了,还真是难搞。我就不应该答应你明日才出发。”
  朝影疏说,“我只是觉得唐仪跟我有些像,突然触景生情了。”
  江衍色厉内荏地说,“现下为大胤一百五十四年,明年开春之时应该不用我提醒你吧,现在已经到了夏日,中秋风朔与大胤便会再次开战,冬月初召远风便会进行刺杀,你的时间还有多余的能分出来怜悯唐仪吗?”
  朝影疏摇了摇头,“并没有。”
  江衍推着朝影疏往前走了几步,“往前走吧,周围的风景好坏都与你无关,你有自己的路需要走,而且是需要加快脚步的那种。”
  朝影疏攥了攥刀带,抬脚往前走去。
  【川蜀小院】
  孟归雁怨气十足地踢着脚下的石子,朱鹤霰正里里外外地收拾着她的东西。
  孟归雁看了一眼朱鹤霰,不满地说,“刚出来没几日为什么又要着急回去啊,我还没怎么玩够呢。”
  朱鹤霰看了一眼孟归雁,决定先不把段鸿轩赐婚的事情告诉她,于是便随口胡诌道:“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哥哥很担心你,若是我将你送回去晚了,他会杀了我的。”
  孟归雁笑了,“这个你放心,有我在呢,我哥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朱鹤霰摇了摇头,“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与梅姑都要动身回天琅了。”
  孟归雁撇了撇嘴,兴致缺缺地说,“那好吧。”说完,她也起身帮着朱鹤霰收拾起东西来。
  屋内,穆酌白将写好的信吹干,里面详细写明了林天泽的种种罪迹,随后将其封在了信封中,压在了点心盒内。
  朱鹤霰敲门而入,穆酌白将那盒点心交给了他,并嘱咐道:“回天琅后,第一时间将它交到陛下手中。”
  朱鹤霰伸手接下,并道:“穆先生不随我们一起回去吗?”
  穆酌白说,“不了,我还要在此要查明李峥辉一事。”
  朱鹤霰单膝跪地,抬手施礼道:“愿穆先生与主上早日归来。”
  穆酌白透过窗户望了一眼身影忙碌的孟归雁,问道:“那个孩子知道赐婚的事情了吗?”
  朱鹤霰瞪大了眼睛,神情紧张地示意穆酌白噤声,“还请穆先生慎言,我并未告诉她,想着回天琅之后,由世子亲自告诉她要好些。”
  穆酌白微微勾了勾唇角,“早晚都会知晓的,你当真不怕她会怨恨你?”
  朱鹤霰面无表情地说,“我是影卫,奉命保护郡主,她怨恨我也是应该的。”
  穆酌白点头,“竹,退下吧。”
  林秋砚见朱鹤霰出门,才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你要与江衍一同下海?”
  穆酌白说,“于情于理,我都会去的。”
  林秋砚嗤笑一声,“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江衍?”
  穆酌白摇了摇头,“不单单只是因为江衍,还因为沿海的渔民以后可以免于海盗的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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