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逍却恍若未闻,修长遒劲的手指紧握着她执刀的手,苍白手背上青筋突现:
“下不了手吗?”
他再度俯身凑低,喉结抵到了刀尖上。
洛溦惊惶失声,无奈双手被他压制得牢牢的,根本动弹不得。
想起上次在山寨相似的一幕,挣扎着曲起膝,朝他腰侧狠狠撞去。
沈逍只觉腰间骤紧,整个人僵了僵,身体里一股激流冲得理智几欲溃散。
洛溦趁机挣脱开来,举起手腕,将刚才争抢匕首时划破的掌心向他嘴唇上送去:
“你先抑毒吧,太史令,求你了!”
沈逍看着身下的女孩,眼眸中是自小熟悉的殷切,仿佛担忧的到了极致,蕴着氤氲湿意,濡嫣宛转,哀求涟涟。
他想起从很早的时候起,他就一直想弄哭她。
让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索取极乐,也尝他尝过的苦。
“你最好别对我心软,宋洛溦。”
沈逍哑着声,“你不知道我到底是怎样的人。”
洛溦凄惶无助。
一时觉得他大概是毒发了,以至于癫狂失智。
一时,又仿佛很清楚,他为何会如此。
“我知道的。”
她颤着声,“我知道太史令是怎样的人。”
这世上,大概不会有人比她更知道。
不是真的不在意任何人,而是最开始给出的那些爱,从没得到过回应,久而久之,心也就封死了。
“再喜欢一个人,再如何讨好,可他却一直对你冷,一直厌恶,一直躲……”
洛溦定定望着沈逍,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再怎么喜欢,时间久了,也就放弃了。”
沈逍凝视着女孩的泪眼,脑中仿佛有什么炸裂了开来,白茫茫,混沌沌。
继而猛地压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第113章
庙外的夜雨,下得瓢泼滂沱。
火堆旁的两个人,却似乎什么也听不见。
洛溦被来势汹汹地堵住了唇,一霎那仿佛呼吸也被掠夺了去。
喘不过气,铺天盖地的都是从沈逍身上传来的灼炙热意。
他的唇,也是烫的。
一开始就那么的强势,分开,探入,缠搅,不管她如何逃如何躲,都还是瞬间就让他得了逞,逐获到粉软的舌尖,猎物般的吮在唇间细细驯服。
她从前,也被他吻过。
可那时穿着冬衣雪裘,两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眼下身上就只剩一件亵衣,他亦比她好不到哪儿。
彼此身体的每一寸温度、每一点反应,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洛溦泪眼迷蒙,仓皇间,瞥见男子鸦羽般漆黑浓密的睫毛震颤了下,撑在她身侧的手臂朝上挪了挪,似在调整姿态。
她忙趁机推开他,却又被他擒住了手,不费吹灰之力地就重新压回了原处。
她恼怒起来,故技重施地又想去踢他,可刚抬了下腿,便觉察到什么,整个人顿时石化住。
待回过神来,拼了命地想往上缩躲,却又被他制了住,拖回来,肩头差点撞到扔在一旁的匕首。
沈逍停住动作,伸手扯过旁边已经烘干的外袍,裹到了洛溦身下。
再将她又拥回进了怀中,低头吻住。
洛溦挣扎开。
“太史令,你的毒……”
她试图跟他讲道理:“我手都已经割了,你不解毒的话,就浪费了!”
沈逍抬起头,拉过她被自己扣住的左手,翻开掌心。
先前争抢时被刀尖划破的伤口,还在渗着血。
洛溦往后挪开了些,将手掌朝他压近,“你解毒吧。”
她想,他一定是毒发了。
肯定,是毒发了。
所以才会如此。
只要他愿意解毒,解完毒,一切就好了。
沈逍抬起泛着猩色的墨眸,凝视着身下轻颤的女孩。
一头柔软的长发还浸着水气,湿润润地散在肩头,泪眼嫣红,蕴着几许委屈与怨怼。嘴唇,像是还没缓过气似的微微启着,见他望来,下意识地咬了住。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十指慢慢扣进她指间,将翻开的掌心举到近前,然后张开唇,缓缓舐过渗血的伤口,用力吮了上去。
洛溦偏过头,不去看他。
可那样灼灼的视线就像是带着温度,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热意难捱起来。
避,无可避。
她咬紧了唇,闭上了眼,想起那次在山寨,他也是这般存了心的故意欺负她,解个毒,都能缠绵的像是在亲吻似的。
她闭着眼,视线漆黑,别的感官就又变得敏锐起来。
原以为他因为解毒就会渐渐平复下来的身躯,依旧滚烫。
刚刚挪身避开了的那处,并无收敛。
洛溦咬着牙,朝后缩了缩身。
沈逍停了下来,从女孩脸上收回视线,垂目看了眼她掌心的伤口:
“疼?”
洛溦睁开眼,一双明眸像蕴满了水,迷惘惶恐中胡乱地应了声,“噢。”
沈逍抚按住她手掌穴道,将血慢慢止住。
洛溦见状,觉得他的毒应是暂时被抑了住,抽出手,去探他的额头,可才刚触到一点,就又被他重捉进掌中,十指相扣着,摁到了头侧。
滚烫的吻,再度落回到她的唇上。
少了先前攻城掠地般的强势,柔软轻啄着,像是要细细摩挲描绘那里的每一道轮廓。
洛溦偏开头,向他确认:“你……你的毒抑住了吗?”
沈逍低着声,“嗯。”
洛溦忙就要抽手,“那你放开我。”
沈逍岿然不动,摁住她,抬起眼:
“你就只在意给我解毒?”
洛溦道:“那你还要怎样?”
沈逍想了想,伸指抚过女孩泪湿的眼角,道:
“你发个誓,以后,也永不对我撒谎。”
洛溦怔然盯着他,反应过来他为什么提这样的要求,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太史令是小孩子吗,这种事也非要跟齐王殿下争个高下?”
“我跟他争什么?”
沈逍目光灼灼,微微牵了下唇角,声音绻柔:
“你刚才都对我说那样的话了,我还介意萧元胤做什么?”
洛溦望着他唇畔的笑意,刹时间有些思绪缭乱,移开眼,视线迷惘不知该落向何处。
庙外的夜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潮湿的水气弥散开来,让人的心,也仿佛变得模糊不清。
“我刚才,说什么了?”
洛溦低低道:“是因为……说了太史令小时候的事,僭越冒犯了你吗?”
她垂着眼,“我其实,也只是猜测,觉得太史令如今自认对人冷漠,对谁都无法亲近,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得不到国公大人喜爱的缘故。之前在卫邸的时候,我曾看见过国公大人挂在正堂的天元图,在观星殿的书阁里,又见过太史令幼时的天元术笔记,齐王殿下也曾提过,说太史令小时候做完课业,想拿去给国公看,可他却直接掉头就走了。”
“太史令从前怀着子女天性,亲近讨好国公,可他却一直对你冷,一直回避,久而久之,太史令的心也就变冷了,再不想亲近人了。”
洛溦慢慢扬起眼睫,看向沈逍:
“我刚才,就是想说这样的意思。太史令,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身侧的火堆,烧得明亮温暖。
可沈逍的心,却一寸一寸凉了下来。
他一语不发的,定定盯着身下的女孩。
身旁的火光像是也映进了眼睛里,灼烧起来,声音却抑得极为平静。
“那你,也回答我几个问题。”
良久,他缓声道:“那夜在流金楼,那个叫玉荷的女子问你对我的看法,你是如何答的?”
洛溦愣了愣。
记起他扮作卫延的时候,被自己带去了流金楼,陪着她跟玉荷闲聊了会儿。
那时的问题……
还有她的回答……
洛溦记了起来,脸色顿时一红,垂了视线,轻声道:
“我……我不记得了。”
沈逍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又问道:
“那夜在观星殿,你反复质问我送灯给长乐之事,如此在意,又是何故?”
洛溦依旧垂着眉眼,半晌,道:
“我只是以为太史令喜欢公主,想拿此事佐证,没什么在不在意的……”
沈逍怒极反笑,“好。”
“六年前,你遇到萧元胤那天。”
他继续再问,“为什么会哭?”
洛溦移目看向他,随即道:“那个……我不记得了。”
那件事,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沈逍却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冷声质问:
“不记得,不在意,不记得。这就是你的回答?”
“我……”
洛溦点了下头,又彷徨地想要摇头,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才启了唇,就被沈逍俯身堵了住。
她的这张嘴,就该时时刻刻被狠狠堵住!
明明这么的软,这么的甜,他连吻得用力了些都舍不得,却偏偏就总能吐出些骗人的鬼话,伤人的狠话。
转过头对着旁人,倒是能句句实言,用不欺骗。
他真是恨极了她!
恨不得就这样咬碎了,嚼烂了,吞进腹间。
沈逍吻得狠戾,霸道,强势,不容抗拒,仿佛是闷着声地想要惩戒。
洛溦透不过气来,憋得眼角泪珠莹莹。
心中亦是满腹怨恨。
他怎么,就能这么的坏?
她又不欠他什么,凭什么就要这般被他欺负?
可挣也挣不过,唇也被封缄了住,连说些狠话、诛他心的法子都使不出。
仓皇中张了口,诱他探入,再狠狠咬下,可到底又有些心软,临到头撤了些力,倒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沈逍身体微微绷紧,抬起眼,眸色沉沉地看了她片刻,又再埋下了头。
颈窝锁骨处的皮肤,一瞬烧灼,蔓延向下。
洛溦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抽了口气,忙抬手去推,却又顷刻被捉了住,压去了身侧。
她这下彻底害怕了,颤着声:
“太史令……”
沈逍毫不理会。
他就是想让她哭。
让她战栗,让她失控,让她也尝他尝过的苦!
疗伤时用的里衬早被抽了去,只剩下薄薄的两层丝面,浸了汗,轻渺的像秋日淡雾。
雪色间,樱果艳艳。
洛溦只觉一股激流猛冲而下,浑身的血液霎时凝固,声音发抖:
“你……”
逸出口的声音,连自己听了都觉得羞愧难当。
脑中空茫茫的一片,恍惚中,又听见布帛撕裂的声音,双手感觉到重获自由,慌忙想要撑起身。
可下一刹那,人就死死僵住。
待回过神来,惊恐睁眼,往后缩退,却根本撼不过握在脚踝上的气力,顷刻又被拖了回去。
泪眼迷蒙间,看不见沈逍的脸,只感觉被他吻了住,用了力,舐着,轻咬着。
洛溦终于哭了起来,身上激流过电般的战栗,令得眼泪簌簌滚落。
身畔火堆里的柴,渐渐快要燃尽。
洛溦也哭得快没了力气,只剩足尖还时时紧绷,感觉自己又像是沉进了江水里,就快要窒息沉溺。
好容易得一口喘息,又被俯身吮住了唇,撬了齿。
她尝到味道,羞愤的想要死掉,呜咽抗拒。
挣扎得太厉害,散开的裙裾差点儿被火堆烧到。
沈逍停了动作,伸手将那片裙布捞回来,低下头,看向身下的女孩。
风鬟雾鬓,玉软花碎,一双泪眼就如梦里一样,连睫毛都沾了水珠,轻轻颤抖。
他眸色阒幽,轻抚过她眼角泪痕,嗓音暗哑:
“我说过,别对我心软。”
洛溦哭得眼睛都肿了,“是,我是不该心软,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救你!不该跟你换血!不该认识你!你怎么……就能这么坏?这么恶心?”
沈逍凝视着她,缄默无声。
他早就知道,自己让她觉得恶心。
纵然理智溃堤,欲念席卷,他也始终记得那些印在骨血里的肮脏,无法改变,令她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