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秀说:“如果您觉得这个太过于复杂,或者说投入成本太高。其实我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洗煤,煤炭如果想炼出更好的焦炭,清洗杂质的过程是必不可少的。”
王泽宇抬手打断了李秀秀,“你是为了山岗村那些人来的吧,我已经同意赔偿了,不需要太长时间就能把赔偿款发放到每个人的手中。”
“不是,这次的矿难事件中有个十八岁的孩子,他的母亲怀中落叶归根、入土为安的想法,想从坍塌的矿洞里带出死去孩子的尸首,昨晚偷偷地进入矿区,挖开了坍塌的矿洞,导致自己埋在了里面。”李秀秀面色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徐瑞天,“因为这件事情,徐经理似乎要辞退山岗村在煤矿做工的所有人。”
王泽宇挠了挠脸,将手中的纸放在桌面上,然后看向徐瑞天,“有这么会事?”
徐瑞天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件事情,您看?”
王泽宇蹙眉,“这件事就先这么算了吧,她先把儿子带回去安葬,不了解矿洞的构造也情有可原,她们家还有什么其他人吗?多给这家一点补贴,而且矿区是封闭的,能让她溜进去是安保的失职,这得向下追责,而不是迁怒无辜的人,本来就是我们安全设施没有做到位。”
徐瑞天说:“那就按您说的办。”
王泽宇看向李秀秀,“你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李秀秀摇了摇头,“没有了,您还挺好说话的。”
王泽宇点头,然后将李秀秀写的化学公式收了起来,“这个我就先收着了,至于你的提议以后再议,现在的技术还达不到提纯氢气。没事的话,你就可以先回去了。”
李秀秀惊了一瞬,她居然没想到事情居然可以解决如此的简单,简单地跟三人道别之后,随后便往山下走去。
何顺年安抚好了村民,急匆匆地往山上走,在半山腰时遇到了李秀秀,他一脸担忧地迎了上去。
“秀秀,怎么样?”
李秀秀笑着说:“顺年哥,事情已经解决了,山岗村的村民依旧可以去厂里工作。”
何顺年问道:“他们没怎么着你吧?”
“顺年哥,你想什么呢,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李秀秀一边说着,一边往山下走着,“我得快点回去了,向南该饿了。”
“秀秀,我送你回去。”何顺年追上了李秀秀,“虽然不知道你用的什么方法,但是你现在真的是山岗村的大恩人了。”
李秀秀说:“顺年哥,这没什么的,你不用总是挂在心上,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应该的,应该的。”
李秀秀欲言又止地看着何顺年,“算了,不跟你多说了,你快去忙吧。”说完,她便急匆匆地往家里走去。
魏二婶子见李秀秀回来急忙迎了上去,连魏二叔也停下了抽旱烟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李秀秀。
“怎么样啊,秀秀,你爹还能不能去煤矿上做活啊?”
李秀秀点了点头,“可以的,煤矿的老板还算个通情达理的人,只要把事情跟他说清楚就行。”
魏二婶子喜笑颜开地说:“哎呀,真是太好了。”
李秀秀看了一眼魏二婶子,又看向魏二叔,“爹,找个轻松的活计吧,您也老大不小了,大哥也有孝敬您钱。通过这次的事情,你也多少有些察觉,煤矿坍塌虽然是概率问题,但是每个矿都会有这个概率,保不齐那天就轮到咱们头上了,虽然挖煤赚钱多,但是断胳膊断腿,甚至丢了命,那几个钱不算什么的。”
魏二婶子收敛了笑容,面色担忧地看着魏二叔,“孩子他爹,矿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我觉得秀秀说的在理,你觉得呢?”
魏二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将烟枪往脚下的石砖上敲了敲,“哪能不挖煤啊,以后干啥不需要钱啊,魏河和他媳妇赚得不多,以后还得供两个孩子读书,我尽量多赚点,减轻他们的负担嘛。”
“俗话说的好啊,风浪越大鱼越贵。”魏二叔说,“挖煤给的钱多,不会有人不想干的,这都是人人要抢的活。”
李秀秀闻声也不再多说,“行,那您自己看着来。”
李秀秀说完便回屋去看儿子。
魏二婶子见状以为李秀秀不开心了,于是便数落起自己的老头子来,片刻后她端着一碗红糖鸡蛋敲开了李秀秀的屋门。
“秀秀啊,没睡啊。”魏二婶子谄笑着说,“你爹他没什么本事,不如你在大城市见识的多,你别跟他置气。明天是集市,娘带你赶集去,咱们裁些布给三个小家伙做衣裳,你的衣裳穿得舒不舒服?娘再裁些棉布给你做身吧。”
李秀秀看着魏二婶子,有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她终于知道这段时间的怪异感是怎么来的了,魏二婶子似乎收了她给的东西后就变得十分的客气。
“娘,你就不能把我和魏清当做是出门做生意有成的孩子吗?那些东西孝顺你们是应该的,不用总是觉得那是个事,还对我这么客客气气的。我拿您当婆婆呢,您不能把我当财神爷供着啊。”
魏二婶子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在床沿处坐了下来,有些局促地搓着自己的双腿,“秀秀,你孝顺,这些娘都知道。但是魏清终归不是我的亲生孩子啊。”
李秀秀不解地问道:“您就算没生他,养了他这么些年,他孝顺你,不也是应该的吗?”
“魏清这孩子打小就倔,刚来的时候,我怕他跑,经常十天半个月的关他,当时我觉得那可是拿我男人的一个腰子换的孩子啊,能让他那么轻而易举的跑了?”魏二婶子说,“但是,时间久了,我就觉得这个孩子怪可怜的,我见过他那个病恹恹的哥哥,你说这孩子什么都没做错,怎么就遇到这么狠心的父母了呢,这手心手背不都是肉啊。”
魏二婶子抬头看向李秀秀,试探地问道:“魏清的本名是叫赵文澄吧,他现在应该改回这个名字了。哎,文澄啊,打小就是个苦命的孩子啊,也不知道在他亲生父母那边过得怎么样。所以啊,秀秀,你待他好一点。”
李秀秀闻声垂下了双眸,她默不作声地看着怀里的儿子,最终也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魏二叔吃过早饭便神清气爽地去了矿上,魏二婶子则是带着李秀秀去了集市上。
魏二婶子拿布条前绑一个茵茵,后绑一个蔓蔓,手里还拿着编织好的藤萝,李秀秀就抱着儿子跟在她的后面。
社会主义大集上地摊多,人也多,李秀秀本来是跟在魏二婶子后面,结果却被挤到了离她两三个人的位置处,她一直护着怀里的儿子,也不敢跟人硬挤。
不过,李秀秀在众多的摊位上看到了一个卖野菜的七八岁小孩。
魏二婶子买好了东西,折回来找李秀秀,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三贵家的小弟,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三贵娘也是傻,大儿子没了,也总得为小儿子着想嘛,现在一家三口走了两个,让这个小孩怎么长大嘛。”
李秀秀不解地问道:“三贵娘的男人呢?”
“你还记得王寡妇不?”魏二婶子说,“自从王二麻子被抓了枪毙后,王寡妇就勾搭上了三贵爹,也不知道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让三贵爹抛下孩子和女人带着那寡妇跑了,现在倒好,只剩下他一个了。”
“煤矿的老板说了会多给他们家补偿一点钱,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长大。”说完,李秀秀便抱着小向南到了四贵的摊位前。
“这些野菜怎么卖啊?”
四贵说:“这些野菜是我早上上山挖的,这一堆只需要一角钱。”
李秀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大团结,她伸手递给四贵说:“但是我没有零钱,这张给你,你用蛇皮袋子卷起这些野菜来,我都要了,你不用找零了。”
四贵笑着点了点头,“好。”
魏二婶子伸手扯了扯李秀秀的袖子,低声说:“秀秀,他钱不少呢,你又给他钱做什么?一张大团结呢,就买些破野菜?”
“娘,话不是这么说的,他有钱那是他娘和哥哥的买命钱,我给他只是觉得他小,见他可怜。”
李秀秀说完便垂下了双眸,她之所以一开始给这三家人钱,是因为她真怕自己今年冬天被压塌的房梁砸死,到时候希望有人帮她照顾一下向南。如果这一劫她躲过去了,就亲自抚养魏向南长大,如果没躲过去,反正不能魏向南不能落在赵家人手里,变成个纯利益的商人。
还有那个在赵家误触电身亡的小景荇,她都要救,如果景荇和向南能快乐地在山岗村长大,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四贵将野菜打包好后递给了李秀秀,自己拎着挖野菜的工具高高兴兴地往山上跑去。
魏二婶子见状数落道:“你真是钱多烧得没处花,你还有要买的东西吗?”
李秀秀摇了摇头,“没了,我们回去吧。”
李秀秀突然想起之前往赵家打电话,周姨说魏清去了医院,她现在非常想知道魏清去医院做什么,无论是因为别人还是他自己,李秀秀现在都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李秀秀回家后放下儿子跟魏二婶子说了一声,便快走朝着供销社走去,她进门后对着正在打瞌睡的王丰源指了指电话机,然后拨通了赵家的电话。
“秀秀吗?你现在在哪啊,我们家人找你找得都快急死了!”
李秀秀蹙眉,“赵晓娜?你们找我做什么?”
“我二哥出车祸了,撞到了头,医生说他神经性耳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可能终身要佩戴助听器,而且......而且他左腿的膝盖骨还被撞断了,以后可能走路都成问题。他现在心情很低迷,我爸妈的意思希望你能开导开导他。”
第九十一章
◎地上的星星◎
李秀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助听器买了吗?”
“什么?”
李秀秀耐心地重复着,“我问你助听器买了吗?没买助听器, 我怎么开导他?”
“买了买了,你等着,我去叫我二哥。”
李秀秀刚想说不用, 赵晓娜已经放下电话机飞快地跑走了, 她只能耐心地等着。
直到听筒发出咔哒一声,李秀秀才发觉对面的话筒被人拿了起来,只不过对方没有说话,她也就没有先开口。
“秀秀?”
李秀秀听着话筒里传来干涩的气音, 将先前吸进去的一口气, 深深地吐了出来, “你腿好了吗?现在就可以下床了?”
“拐杖。”
李秀秀清了清嗓子说:“魏清,好好吃饭,照顾好景荇, 过几天我去接她, 听明白了吗?”
“知道。”
李秀秀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秀秀等了许久才听到魏清说了一句话。
“早点回来, 注意安全。”
李秀秀蹙眉,她有些不耐烦地说:“知道了, 我挂电话了。”
李秀秀挂了电话后在供销社门口站了许久, 她想改变些什么, 尤其是像她这种知道了所有故事结局的人, 最主要的时她的两个孩子,她想要小景荇健康平安长大, 想要小向南不再重蹈覆辙, 即便他以后能赚再多的钱有什么用?不如成长在一个有庇护的家庭中。
李秀秀快步回了家, 她看着在院子里陪着两个孙女玩的魏二婶子,突然开口说:“娘,我可能要回去了。”
魏二婶子停下抖麦糠的手,“这么快啊?才在家待了几天啊,我给向南买的布海美做好衣服呢。”
“广州那边的生意出了点事情,我要回去解决一下。”李秀秀说,“等下次还回来啊,下次回来的时候,我带着魏清一块。”
魏二婶子遗憾地说:“行,到时候你们一定一块回来,哎,天不早了,路上不好走,要不明天再走吧。娘给你包些饺子,你带着路上吃。”
李秀秀点了点头,“行。”
魏二婶子絮絮叨叨地说:“这才来了几天啊,老中医还没看呢。不过小孩子见风长,下次说不定就穿不上新做的衣裳了。”
李秀秀正在房间里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魏二婶子拿了几尺棉布走了进来。
“娘,怎么了?”
魏二婶子说:“这些都是好棉布,而且都是新的,你拿去给向南用。”
李秀秀推脱道:“不用了,您留着个蔓蔓吧。”
“拿着吧,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带向南回来。”魏二婶子将棉布放进了李秀秀的背包里,“秀秀啊,回去见了魏清,跟他说有空就回来看看,没空的话打个电话也行,现在打电话很方便了不用去镇上。他刚来的时候,我确实对他很凶,心里总觉得对不起他,要是当面给他道歉,娘或许还做不出来,但是就想跟他说说话。娘没上过学,也不认得几个字,都不知道给说些什么了。”
李秀秀神情怔怔地看着魏二婶子,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她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魏二婶子的手,“娘,我会跟他说的,最晚过年的时候,我就带他回来。”
第二天一早,李秀秀吃过早饭便离开了山岗村,她把给向南准备的麦乳精都留给了茵茵蔓蔓,在县里买了去广州的火车票。
李秀秀下车后便马不停蹄地去了店里,因为没来得及换衣服,热得满头大汗。
聂丽刚送走了一位顾客,便看到了赶来的李秀秀,神情惊喜地说:“秀姐,你回来了?”
“虞钱怎么样了?”李秀秀把小向南交给了聂丽,“我先去换身衣服,你给我订一张一个小时后去深圳的火车票,我先去医院看看虞钱。”
聂丽接过小向南,“小虞总已经转康复科了,秀姐,之前有公安来找过你。”
“等我出来再说,我快热化了。”
李秀秀拎着行李去了店后的办公室,她动作迅速地换了一身夏装,然后走出来问道:“公安来找我做什么?”
聂丽说:“因为你之前落水的事情。”
李秀秀蹙眉,“他们抓到陈荷秀了?”
聂丽摇了摇头,“没有。”
李秀秀接过小向南,“你先帮我订张火车票吧,我先去医院看看虞钱。算了,先别订了。”
“好。”
虞钱在病床上躺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仅瘦得皮包骨头,而且四肢也有些不听使唤,现下正撑着双杠缓慢地恢复体力,不过他的腿骨被撞断了,所以不敢走太长的时间。
“虞钱。”
李秀秀在外面看了虞钱许久,见他停下休息才出声喊他。
虞钱边喝水边闻声看去,当他看到李秀秀抱着个孩子时,震惊地瞪大了双眸,“你这次怎么生的这么快啊?”
李秀秀抱着小向南走进了康复室,“跟你一样,出了点小事故,你恢复的怎么样?”
虞钱笑着说:“慢慢来呗,康复怎么能急。你这生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李秀秀说,“对了,虞钱,我找到撞你的人了。”
虞钱立刻瞪大了双眸,怒气冲冲地问道:“妈的,这个鳖孙是谁?!”
“陈荷秀。”
虞钱蹙眉,“陈荷秀?你确定?”
李秀秀点了点头,“是的,她亲口承认的,而且我的小事故也是她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