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感动没了,淦。
打着哈欠回去睡觉,幸好刚才的电话没有吵醒孩子们,都乖乖地躺在被窝里,睡颜可爱得像新出炉的蜂蜜小面包一样。
因为搬到大狐狸盖的房子里了嘛,卧室很大,就算我时不时带着孩子们去大狐狸的屋子里蹭睡前故事顺便蹭住也睡得下,孩子们也对外公能咻地变成外婆见怪不怪了。
听灰原雄说,那天菜菜子还问夜蛾老师为什么不能变成女人,惠说那还用说吗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样子太吓人了,然后双双被拎去校长室再教育了。
呃,这么一想,把孩子扔给我是不是太草率了?
我帮十六夜掖了掖被子,唉声叹气。
十六夜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性格完全不像我,非常安静,自理能力超强。倒也不像惠那种让人心疼的早熟懂事,他只是自己不声不响做事,偶尔像别的孩子一样把成果展现给大人看,用亮闪闪的期待目光盯着人,不是为了谋求关注,更像是“我做完这件事可以让你开心一点笑一笑吗”那种心无旁骛的利他主义,像一枚可爱的小糖块儿。
当我打起精神用明朗语气去夸奖他的时候,他会回复我可爱的笑容,没那么热烈,但确实发自内心,大狐狸说他很害羞的。
“刚才怎么了?”大狐狸坐在寝具里问我,“出什么事了?”
我回到被窝里:“没事,问题不大。”拍了拍枕头准备继续睡觉。
然后门被轻轻敲响了。
今晚是不是不适合睡觉?
我爬起来走过去,打开门。
五条悟站在门外。
“阿樱……”他抱着枕头,疲惫又低落,像是突然被扫地出门的名贵猫猫,“我能不能在你这里睡一晚?”
我扭头看大狐狸,他叹了口气,噗地一下变回原身,硕大的九尾狐几乎占据了半边屋子。
“好耶!”五条悟开心地跑进来,在尾巴堆儿里把自己埋了进去。
也对,大狐狸男身睡觉跟我不合适,女身跟五条悟又不合适,变成狐狸的话就没有关系了。我从毛茸茸里挖出自己的枕头找个地方放好,丢开被子,拉过一条尾巴盖在身上。五条悟本来也想蹭过来,被大狐狸甩了条尾巴隔在中间,只好作罢。
“阿樱、阿樱,”五条悟隔着尾巴,用气声跟我说,“你毕业了想要做什么?”
我现在对职业规划这事简直都PTSD了:“家里蹲,怎么了?”
他咕哝一声,然后说:“我今天,碰到杰了。”
“任务吗?”
“不是,硝子先遇到的,然后告诉了我――而且我接到通知了,杰的悬赏现在在阿樱那儿。”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除了我以外都见到我前男友了,还是说后辈只配仰望前辈的背影吗?
“哦。”我很平静,“他怎么样,还活着吗?”
“换了个发型,不过怪刘海没有变。”
“帅吗?”
“没我帅啦。”
“他一向以气质取胜的嘛。”
我大概能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以五条悟的粗神经是绝对猜不到夏油杰为什么要叛逃的,他这阵子最放在心上的也是问个清楚,但这种事真的能清楚吗?五条悟从五条家出来时就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神像,满脑子都是夏油杰灌输给他的正论,夏油杰用黑化了的顿悟去说服过去的“自己”真的能彼此理解吗?
五条悟自己会怎么想呢?现在的他还会认同夏油杰对他说的“正论”吗?
想必夏油杰不会是解释给我时那种温和的语气字眼,但起码他不会讲完了打晕五条悟。
我扯了扯嘴角,觉得有种让人心发冷的好笑。
忽然,中间的尾巴柏林墙动了动,一只手从底下悄悄钻过来,碰了碰我的手。
我没动。
他好像受到了什么鼓舞,手像谨慎的动物一样慢慢爬过来,逐渐地覆盖住我的手,和身高型号相匹配的巨大手掌轻而易举就能把我整只手包起来。
本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了,偏偏他又用气声问我:“可以就这样睡吗?”
不行,你没机会了。
但我还是心软了,也可能是太困了懒得甩开他的手,动动手指挠挠他的虎口:“晚安,悟。”
他也轻轻捏了捏我的手。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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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扭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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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四)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我越发地不爱出门,有了任务就交给鬼切,自己缩在沙发里看漫画。
五条悟的任务很繁重,好几次热情地邀请我跟他一起去体验特级的快乐,都被我拒绝了。次数一多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就干脆拖上几个小时再回他的消息,说自己睡过头了才看见,他依然毫无芥蒂地秒回,问我要什么伴手礼。
我挺内疚的,但是没办法。不能因为夏油杰跑了我就把他当男朋友看待,也希望他能自己明白,虽然可以和他一起俯视众生的挚友没了,也不能随便就把所有的剩余情感都投射到我身上。老实讲夏油杰叛逃那会儿我没直接退学绝大部分原因是不想再给五条悟一重打击,他的未来不用想也知道任重道远,我只希望他的青春别结束得太惨烈突然,但没有要和他分担什么的意思。
他是最强,应该丢下所有累赘成为领航的启明星才对。
起码别和再有三年半就要离开这个行业的菜鸡纠缠得过紧,该清醒了。
幸亏好消息还是有的――秋哉回来了。
“秋哉君!”我再次在高专门口看见他简直眼泪横飞,抱住他哇哇大哭,“你去哪儿了啊?怎么才回来啊?好久都不回信息不发推特,我好担心你啊!”
“我没事,只是手机丢了,”他安慰地拍拍我,“不过杰哥哥给我买了新的,换了新的账号。”拿出来给我看一支很漂亮精巧的翻盖手机。
“那我加一下……”我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机叫他把新账号输给我,“你在杰那边待得怎么样啊?鬼童丸说你被他抢走时候受了伤,严重吗?现在好了吗?”
“已经完全好了,本来也没有多重。”他飞了一圈给我看,落在我身边悬浮着,“就是好久见不到阿樱,有点难过。”
“我也好难过,棘时常问起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没关系,现在可以把我的新账号推给他了,”秋哉轻松地笑笑,“以后还是可以常常见面一起玩的。”
“你们现在待在哪儿啊?”我忽然意识到,“哦,不能说吧?”
“目前是在下村家的那个宅子,已经重新收拾过了。”他回答,“杰哥哥说如果是阿樱问起来,可以说的。”
干什么啊那个人,叛逃就给我干脆利落一点啊。
总之是悄悄从秋哉那里得到了很多情报,他说他也不太清楚夏油杰在做什么,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却又不拘着他也不叫他做事,只是建议他风头过去之前最好先不要来和我们接触。秋哉听了他的话,耐心在宅子里玩宝可梦打发时间,偶尔会被来访的奇怪客人搭话,直到《宝可梦心金・魂银》都收集到全图鉴了,终于等到了来打架的伏黑甚尔,对方好像又给夏油杰介绍了什么人,在那之后,夏油杰就告诉秋哉可以自由出门了。
这些事情我没有告诉别人,也叫秋哉不要和别人讲,毕竟夏油杰现在是叛逃的诅咒师,还是有不少人盯着他的人头的。正好苍之介要找大狐狸喝茶,我叫他带上秋哉回那须野给苍之介看看,也叫他的族人放心。
糟糕,只剩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家里蹲了。
早知道不把鬼切派出去做任务了,嘤。
我没什么事干,回到原来的宿舍看漫画。因为家里有小孩子嘛,所以那些不适合小孩子看的漫画都藏在原来的宿舍里了,最近太颓废,已经好久没有欣赏纸片人的美好□□了。
然而一进门,按下墙上的开关,连吊灯都没理睬我。
淦,我忘了灯坏了的事了。
学校的宿舍楼不是很新的房子,灯泡打我入学就没有换过,不知道用了几年了。夏天那会儿就开始有些忽明忽暗,每一次我关上它都担心下一次还能不能亮起来。事实上这种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也可能是所有的霉运都会积蓄在一起只等一根针扎破气球,总之,在那晚之后,这盏灯终于是彻底坏掉了。
除了我和五条悟,其他人提起夏油杰叛逃的那个夜晚都很默契地笼统称之为“那晚”,好像只要不戳破,就能继续活在风儿很轻、云朵很白、小鸟和着花香在唱歌、杰还是我们的同伴、整个世界都很美好的虚幻当中。
营造这种幻觉有什么用,他留下的烂摊子才是肉眼可见的,相比之下我根本没闲心管什么灯不灯的事,反正后来也搬出寝室了。
九月份之前的我,大概会想,哪天杰有空叫他帮我换个灯泡吧。
十一月的我仰头看着头顶的灯,伸手按动两回开关确定它是死得透透的,长吐出一口气吹动刘海,决定还是自己动手吧。不就是换个灯泡吗?那难道没有男朋友、男朋友叛逃了的人都是点蜡烛的吗?
然后站上凳子刚伸手要去够新灯泡,就从上面摔了下来。
还扭了脚。
淦。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脚依然很痛,我想了想那须野到学校的距离,果断略过大狐狸的号码,拨通了伏黑甚尔的电话。
“喂,甚尔哥,你在哪里呀?”一接通我就问。
“小姑姑,是我。”电话那边是惠。
“惠?”我看了看屏幕上的备注确定没拨错,“你和你老爸在一起呀?他可真是越来越有个当爹的样子了……他人呢?”
“不知道,他手机也没带就出去了,”惠顿了顿,“好像是去找玉藻前大人了,小姑姑有事吗?我去找他?”
大狐狸?
“你们在哪里呀?”
“在小姑姑家。”
“十六夜呢?菜菜子美美子也在吗?”
“是。十六夜在睡觉,菜菜子和美美子在隔壁和几个大姐姐学化妆。”
那两个人真是的,背着小孩子胡搞什么。
“没事啦,阿惠,我就是想问问甚尔哥明天的课程安排,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回答,“你也不用去找他,等他回来跟他说一声就好了。”
万一是什么不应该叫孩子看见的事就糟糕了,我可不想惠也被吓哭。
挂了电话,在脑海里扒拉扒拉认识的人,排除掉早上刚接了任务去名古屋的同窗们,能骚扰的人真的很有限,只好给木林先生打了个电话。
木林先生接得很快。
“您好,我是木林。”背景吵吵闹闹,感觉有一百只喝醉了的大象在巨大的电子琴上跳踢踏舞。
“怎么那么吵?”我捂着耳朵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您在出任务吗?”一瞬间福至心灵:“和悟?”
对面真的很吵,模模糊糊听到木林先生大概是笑着叹了口气:“是的,五条君大概心情不太好,也难怪嘛,发生了那种事情……不谈这个,樱小姐找我有事吧?”
既然他和悟在一起,还是算了吧,我不想让悟更烦心,他要烦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
“没什么大事啦,”我另一只手把翻倒的凳子扶了起来,“我就是想问一问最近的事情忙不忙,我这个时候跟夜蛾老师请假翘班会不会被骂。”
“最好不要哦。”
“哎嘿嘿我想也是呢……”
我胡乱扯了几句,结束了电话,坐着想了一会儿,又拿起手机。
“喂?”
“硝子前辈……”我趴在凳子上,“我换灯泡的时候一下把凳子踩翻了扭了脚,现在脚好痛哦……”
“好蠢,伤到骨头了吗?”
“没有,”我动了动脚,痛得龇牙咧嘴,“应该只是扭到了。”
“那冷敷消肿就可以了。”她停顿了一下,“你也真的是,换个灯泡都能把脚扭了。”
“是啊,好笨哦。”我抬头看了一眼早就清空断电的小冰箱,随声附和。
商店太远了,一会儿再去吧。
我翻了翻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那串号码。
嘟嘟声响了十六秒,又在我悔意萌生想要挂断之前接通了。
“怎么了,樱,”那边倒是很安静,只有细微风声沙沙作响,“突然给我打电话。”
我想告诉他我脚扭了很痛,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哽住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让我任意撒娇的夏油杰了。
所以我还是在他耐心的沉默中挂掉了电话。
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安慰自己。
看来凄凉的人生不过如此,没有男朋友帮忙自己换灯泡,还出师未捷身先死扭伤了脚,比起那些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来说当然算不上悲惨,所以也就只是凄凉而已。我独自一人,在冰凉的榻榻米上躺着,漫无目的地回想着我这前半生。
有点儿寂寞哎……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温柔地对――
“阿樱~”
我眨了眨眼。
伴随着两下已经可以算粗鲁的敲门声,那个聒噪的声音又在呼唤我的名字:“阿樱,你在的吧?快开门啦!”
我腾地坐起,扶着墙单脚站起来,跳了两步过去打开门。
五条悟站在门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朝我没心没肺地咧开一口大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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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辣仙贝和大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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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五)
隔着包装袋我就能感受到一股甜腻的奶油味像一只沙包大的拳头重重凿上我的鼻子。
“……你怎么来了?”我靠在门框上真的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还敢问我啊?”见我没有让开的意思,他一个一米九多的大男人居然像只灵活的大猫猫一样从我身侧硬生生挤了进来,“硝子给我打电话说你把脚扭了……好笨啊阿樱,在寝室里怎么还会扭到脚?”按下顶灯的开关:“而且扭到脚怎么也不――嗯?”
“灯坏了,”我指了指凳子,“我就是为了换灯泡才扭了脚的。”
他仰脸看了看灯泡,一摆手:“小意思,一会儿我来换――你怎么都不知道叫我?你说是你这个身高换灯泡容易还是我这个身高换灯泡容易?”矮了矮身大约是想把我抱起来,又忽然直起身眼睛亮亮地看着我:“对了对了!我以前就好想试一下那个!把人扛起来的那个!”
“我拒绝。”我干脆地回答,“头会撞到。”
他像只霜打了的猫猫一样垂头丧气正常地把我抱到了懒人沙发上。
我乘胜追击继续反驳他刚才的话:“还有你对自己的身高也不要太自信,不是说一米九就不用踩凳――”
他从滑到鼻梁的墨镜上方看了我一眼,站直身子,举高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