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首辅君子外衣掉了吗——而是虚词【完结】
时间:2024-03-20 14:47:29

  她试探着问道:“我看恒安一身气度不凡,该是大家族的公子,你昨晚没回家家里人不担心吗?”
  谢晏道:“我一个人在外惯了,夜不归宿倒也没什么,不会有人担心。倒是沈小哥,这么了解世家大族的规矩,会不会是哪个家族偷跑出来玩的?”
  他故意偷换概念,把沈忘说的家人担心曲解成家规约束不能夜不归家,开始了明目张胆的试探。
  萧泠音没想到他突然这么直接起来,但她自觉谢晏在她身上看不出什么。
  她自小就被家里教的洒脱肆意,最近七年更是在军营里泡着,身上绝不会沾染半点儿世家子弟的习惯。
  她搭起二郎腿,“恒安看我这样的,像是哪家人?”
  谢晏很是认真地看着,说:“若萧家有子,当如是。”
  本来一脸淡定,手里还把玩着木梳的萧泠音手松了,木梳掉落在地,她弯腰捡的时候心道:谢晏还是人吗?
  接着听到谢晏继续说:“可惜现在的萧家公子,一点儿也无当年萧家先祖开疆拓土守卫边关的勇武。”他说的萧家公子是萧泠音继母的儿子,叫萧渊月。
  听到这儿,她莫名追问了一句,“那萧泠音如何?”
  谢晏正色,“萧泠音是大周年轻一代最出色的人,她之品性之能力,这一代世家子弟无人能及。”
  被人当着面这么夸,萧泠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说:“是吗?我怎么听说她死于北漠城内乱,恒安是不是夸大其词了。”
  年轻一代那么多人,又不是只有酒囊饭袋,她真心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好。
  谢晏敛眸,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我不信她会死在那样的阴谋之下。”他不信她死了。
  萧泠音说:“可事实如此。”她还是头一次听见谢晏说他不信,谢晏一向不是最讲究事实了吗?
  屋里静悄悄的,两个人观点发生分歧,本不该继续聊下去,可谢晏还是问出一句,语气中甚至带了些质问,“沈小哥亲眼所见吗?”
  你没有亲眼看见萧泠音死,凭什么这么说?
  萧泠音摇头,但她心里却在想,她什么时候和谢晏关系这么好了。她记得她和谢晏都没说过话,只是见面时会打个招呼。
  谢晏知道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可他遇到萧泠音的事,总会这样。
  他压住自己的情绪,道声抱歉。
  萧泠音哪能和他计较,“是我道听途说了。”
  两人虽然没吵起来,但气氛始终有些不自在,萧泠音借口外边有事,匆匆出去,谢晏也未怀疑。
  她得赶紧重新易容了,要是和谢晏说着话,一张脸皮掉下来,那不是要吓死个人!
  再说,她还得把自己的身份捂严实了。要是让人发现她没死,估计不知能往她身上安多少罪名来要她这条小命。
第4章 冤家路窄(一)
  到了晚上,谢晏到底是在沈忘这里休息下了。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没看出沈忘有什么坏心思,可沈忘的身上就像笼了一层雾,他看不透。
  所以他对另一边躺着的沈忘说:“沈小哥,明日我家人应该就到了,到时你与我一同回京,我可为你在朝中谋一职位。”沈忘不是缺钱吗,他这样也不算强人所难吧。
  萧泠音这会儿心里正想着该怎么逃走,下意识就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以权谋私?”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用这个词形容他,谢晏停顿了一瞬,轻轻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在夜里格外明显,“算是吧。”虽然他确实觉得沈忘有才干,但终究是为了把人放自己眼皮子底下,方便监视。
  萧泠音道:“可以不去吗?”
  一向温润的谢晏少有的强势起来,“明日我一定会带你回京。”
  萧泠音叹气,没再做答。
  第二日天亮的时候,谢晏睁眼发现身边是空的。
  他摸了摸另一半床,连余温都没有了,沈忘跑了!
  谢晏坐起来,他该想到的。
  马车驶不进村里的小巷,谢晏整理好自己便往外边走去。此时他穿的虽是沈忘给他买来的粗布衣裳,可举止之间,依旧从容淡定。
  谢晏的规矩是刻在骨子里的。
  此时萧泠音已经入了玉京,按着之前的部署,她暂住在芙蓉楼。
  芙蓉楼是玉京规格最大的一座酒楼,大周的高官贵族聚餐宴饮也会挑选在这里。因为人来人往,消息便也就多。
  之前她没听说过的消息,这时候就一句一句传进她耳中了。
  “谢首辅已经休息三日了,不知是多重的伤啊。”
  “要我说,也怪谢首辅做的太绝,太后好不容易拿到了萧家军权,本来心情正好,谢晏却开始调查军资晚到的原因,清洗的那些人可都是文家好不容易安上去的。”
  “嘘,慎言。”
  声音渐渐压低,萧泠音才知道,谢晏这几次三番遇到追杀,原来竟和她有些关系。
  她又有些心虚起来,今天偷偷离开的时候,她本想给谢晏留张纸条的,只是她右手用不上力去,左手写字又太难看。左思右想之后,她就直接走了。
  吃完桌上的几道点心,萧泠音叫小二过来算账。
  她得赶紧找个谋生的活儿,再这么下去,真要吃不饱肚子了。
  至于那枚玉佩,她现在不想当掉。说不清她心里是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这玉佩留在手边,把玩着也不错。
  萧泠音深知,她要想找到真相,就必须入朝为官。
  可现在的她,字都写不了三个。
  她从酒楼下来,一路边逛边往沈家去。回了玉京,她得先去给母亲和弟弟报平安。
  当年母亲怀了弟弟,父亲却要往家里娶平妻。母亲不愿忍受其辱,怀着孕与父亲和离,后来弟弟出生,就跟着母亲姓了。
  沈顾音今年才入朝为官,就遇到这么档子事,她一直怕弟弟着急之下在朝堂上出错。
  她有意打听,却也没听说沈顾音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弟弟果然是长大了。
  萧泠音走到后边,身形越来越隐蔽,她回来不能给母亲和弟弟带去灾难。
  她踏墙进入弟弟的院子,观察过四周无人,才推开屋门。
  此时沈顾音正在屋子里坐着,脸上胡子拉碴,像是几天没打理过,整个人也透着一股倦意,见有人推门进来也没抬眼,只依旧那么坐着。
  这次说话,萧泠音没有改变声线,她用自己的本音说道:“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颓丧的沈顾音一下坐直身体,他那双灰败的眸子也放出光亮来,试探着唤了声,“姐。”
  见萧泠音答应,他一下站起来,扑到萧泠音身上,声音带着哭腔,“姐,你没事真好,我真没用,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萧泠音还奇怪呢,沈顾音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直接问道:“今天你院里怎么都没人?”
  沈顾音松开怀抱,先让姐姐坐好,然后道:“舅舅怕我闯祸,得罪了文家把自己搭进去,所以罚我禁足了。”
  她说呢,按着弟弟那个冲动性子,怎么会不闯祸,原来是被舅舅压住了。
  萧泠音赞同道:“舅舅做的对。”
  沈顾音看向她,“可是我明知北漠城是文家在使坏,还不能说了吗?”
  萧泠音解释道:“文太后把持朝政二十余年,文家人做事心狠手辣,你就算说出来又能如何呢?”
  沈顾音也明白,他自己一人根本不是文氏的对手,再多做别的,可能还会连累了家人。
  正因如此,他觉得自己越发没用,姐姐需要他的时候,他竟什么也做不了。
  想姐姐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在北漠城小有威名,人人见了都要称一句萧将军。
  “姐,我知道了。”沈顾音说。
  萧泠音和弟弟聊了一下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最后准备离开时,她问道:“顾音,你看谢晏其人如何?”
  玉京发生的事情和谢晏的话一遍遍在她心头盘旋,但她实在想不明白,她什么时候和谢晏关系那么好了,值得谢晏那么夸她,值得谢晏去得罪文家。
  还是说,谢晏本来就是这么个公正无私的性子,换了谁都会这么做,和她萧泠音没有半分关系。
  沈顾音道:“谢首辅很好,为官清明正直,为人守礼端方。姐怎么想问他了?”他在家中禁足,还不知外边的事。
  萧泠音解释道:“北漠城出事后,谢晏清洗了不少文氏的官员,以延误军机的名义。”
  听萧泠音这么说,沈顾音一拍手,“文武百官也就谢首辅还能保持本心,等我禁足解了我要去拜访他。”
  萧泠音从沈府出去,回到芙蓉楼。
  她这时在思考一个问题,若谢晏真是那样正直的人,是不是其实她可以找谢晏合作。
  谢晏要的是真相,她也只是想惩治罔顾国家利益者,她和他应该是可以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再者说,她现在想要入仕,因为这几乎残废的右手却没可能,若是能借着谢家举荐,入朝为官不在话下。
  只是,她那天不告而别,谢晏看见她应该会生气吧。
  萧泠音坐在窗边,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一辆辆马车从她眼前驶过。
  她眼神飘忽不定,没有落在一个固定的位置,直到过路的马车掀开窗口的帘子,露出一张她熟悉的脸。
  谢晏的脸一出现,萧泠音就赶紧转身,把自己挂在窗户外面的一半身体挪了回来。她背抵着窗框,不敢回头。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谢晏应该已经走远了,才慢吞吞回头去看。
  萧泠音转回身去,看见的却是马车已经在路边停下,不过却不见谢晏的身影。谢晏来芙蓉楼了,他到底有没有看见自己?
  谢晏被自己那么丢下,应该也不会想再见到她吧。
  可她还是往屋外走去,躲一躲的好,谢晏要真上楼来找她,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晏。
  打开门,门外站着举起胳膊正要敲门的谢晏。
  萧泠音多少觉得有些尴尬,她努力抽动嘴角,笑着打了个招呼,“恒安。”
  谢晏点头算作回应,然后询问道:“方便我进去吗?”即使他对沈忘不告而别很不满,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修养,没有一上来就质问。
  萧泠音手还搭在门上,她和谢晏相处的那两天,谢晏虽然守礼自持,脸上却一贯挂着浅笑。
  现在他这样冷静,整个人都好像浸在了霜里,让萧泠音心虚之余又有些害怕。
  一重重感觉压上来,萧泠音把搭在门上的手指松开,郁闷道:“方便,很方便。”要是她早走一步就更方便了。
  谢晏仿若看不见沈忘脸上的表情,抬脚迈入屋中。
  他看了一下这间屋子,布置还不错,估计要花不少钱。昨天沈忘还说没钱,要赶他走。
  两人坐下之后,谢晏问道:“沈小哥不辞而别,把我一人留在那里,是何缘故?”
  萧泠音捂脸,跑了就算了,刚跑出来就被人家找过来,当她不要面子吗?最重要的是,现在谢晏问她原因!
  她昨天的想法的确是不能跟在谢晏身边,那个所谓的官,她不想做。可此一时彼一时,今天她又希望能通过谢晏的举荐入朝为官,再按昨天的想法回答,不是坑自己吗?
  迟迟得不到回答,谢晏问道:“沈小哥有苦衷?”
  萧泠音把手放下来,苦衷没有,借口有一大堆。可这话她又不能直说,于是只是笑着摆手。
  “没有,我就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谢晏这种端方君子,这么一本正经地问她,她也不好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谢晏很配合,眼神适当做出了变化,好像在问,为什么不好意思。
  萧泠音也就继续说下去,“我早上离开的时候,本来是想给你留张字条的,可是我的右手你也知道……”
  她声音渐渐低下去,提到被废的右手,谢晏身上的低气压慢慢散开,他说:“你可以把我叫醒。”
  虽然他知道沈忘说右手只是个托词,可不知为何,他不忍心再这么逼问下去。
  惯用的右手突然不能用已经很可怜了,他何苦再让沈忘难过。
  他继续说:“我今日去医馆问过,你的伤在筋脉,应该是被尖锐之物所伤。我知道一位善接筋脉的神医,我试着看能不能请他来玉京。”
  今日?萧泠音有些诧异,从她偷偷溜走到现在统共也没多长时间,谢晏这到底是生没生她的气?一回玉京还有空去问她的伤。
  谢晏见沈忘表情软下来,却说:“我只是去验证一下你是否真的右手受伤。”他去医馆当然有这一层目的,但更多是为了看看沈忘的伤该怎么治。
  他回到玉京,也不再瞒着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他不怕沈忘猜出来。
  萧泠音却笑了,都要给她联系神医了,还说是验证真伪,这人真别扭。
第5章 冤家路窄(二)
  萧泠音看着谢晏,难得正经起来。
  她站起身走向谢晏,朝他拱手躬身,“今日之事是我错了,不该不告而别,恒安可否原谅我?”
  在谢晏眼里,沈忘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难得沈忘这么认真,谢晏也不好再冷言冷语,他受完沈忘一礼后,起身将人扶起,“说什么错不错的,原本就是我叨扰你。”
  被人丢下,连句话都没留,谢晏在刚发现沈忘跑了时,说不生气是假的,他又不是圣人。
  可是现在他一点儿也生不起气来。
  甚至沈忘不想说原因,他也觉得可以不问。
  见谢晏态度缓和,萧泠音便更觉有底,她给自己离家找了个好理由。她自己也知道,要是不把原因说清楚,想要谢晏帮她入朝为官,该是不太可能。
  萧泠音活动了一下右臂,刚刚双手行礼,就那么几瞬的时间,竟酸痛起来,这右臂不知何时能恢复如常。
  谢晏观察细致入微,他注意到沈忘慢慢活动右臂的动作,像是因为觉得酸痛而小心放松。
  寻找神医必须得提上日程了。
  萧泠音从军多年,身上早就习惯了伤痛,略微活动了一下就不再管它,对谢晏解释起了自己来玉京的理由。
  “我这右手没伤之前,虽然不敢说有多大才华,但到底读过书,会写字,也盼着能被哪位大人举荐。可现在我这样,恒安昨晚却说要举荐我入朝为官,我怕自己德不配位,让恒安不好做,我才偷偷离开的。”
  她认真说了这么一大堆,情真意切,解释了她为什么不告而别,也表达出了她想为官的愿望,谢晏应该能听懂吧。
  萧泠音看向谢晏,见谢晏眉头蹙了些,然后展开,“如此,我不强人所难就是。”
  什么!
  萧泠音现在真想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全说出来,她一贯是直性子,做不了这种拐弯抹角的事。
  果然,头一次做就吃亏了。
  这事情怎么能朝她预料的相反方向发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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