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扶和萧泠音保持着距离，口中语言却放荡，“我们马上就是夫妻了，到时也要这般吗？”
萧泠音并不与他嬉笑，只冷冷看着他。
月扶慢慢收起那副放浪神色。萧泠音这样，他没可能再自顾自的嬉皮笑脸。
见月扶有了些正色，萧泠音才道：“你我之间是合作关系，合作该止于何处，你就止于何处。”
西域需要她的力量，才这样迫不及待借助药物控制她。
既然西域有所求，她就不算全然陷入死局。
再者，她与月扶成亲，对外也可震慑玉京和柔然蠢蠢欲动的心。月扶在大多数人眼中都代表着西域的态度，而西域，虽然是个小国却富庶。
与萧泠音若是在一起，便属于强强联合。
因此萧泠音对月扶的一些行为也会容忍。
月扶听见萧泠音这话，面色尴尬了一瞬，才又笑道：“我明白的，合作嘛。”
洛城萧城主与西域月扶王子大办婚礼，消息很快就天下皆知。
西域国王得知后，大笑道：“我儿当真有能耐，这才多少时日，就把萧泠音娶回来了！”
旁边的内侍也在恭贺，“月扶殿下有大王教导，如今这番也算让大王了了一桩心事。”内侍心知肚明，如今的王位，大约是非月扶殿下莫属了。
另一边玉京，谢晏收到萧泠音要结婚的消息，立刻吩咐夏枯备千里马，他要去洛城。
明明他已经在尽力解决后患了，再有一个月时间，玉京就可以尽在他掌控之中，为什么萧泠音却要嫁人了？
他更怕的是，萧泠音嫁人一事并非出于她的本心，而是受人逼迫。
没人可以逼迫萧泠音！
初春时节，谢晏逢驿换马，连续赶路数日，身上挂着霜露进了洛城。
夏枯看见牡丹楼，问自己公子：“要先去沐浴吗？”
较之往日，公子如今可以说是形容狼狈，按照正常情况，公子该是去沐浴更衣后再去见人。
谢晏依旧快马加鞭，慢下来的夏枯只听见风声中夹杂着公子的话语，“我先去城守府。”先去见萧泠音。
夏枯加快速度，赶紧追上公子。
城守府外，谢晏骑着马从侧门进去，直往萧泠音的住处去。
里边人来人往，怀中抱着的都是缠着红绸的木盒。
谢晏身形有些失神落魄，他从马上跨下去，朝萧泠音屋中走去。
他立在萧泠音院子外，踟蹰片刻，抬步迈了进去。
萧泠音听见院子里有人，四方的步子仿佛踏在她心上，她快走几步推开门，看见院中一身青色衣衫的男人，脸上先挂了笑。
“谢首辅……恒安。”萧泠音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在唤过他的名字后停顿下来，轻轻笑着。
看到谢晏，她莫名心情愉悦。
谢晏缓缓点头，应道：“嗯。”
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萧泠音面前，“听说你要嫁人，我来看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自若。
萧泠音手往里指了下，叫谢晏进去。
“我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屋里装饰多了不少，里边看看？”
谢晏跟着萧泠音进屋，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红色。
他垂眸，半响不说话。
他没从萧泠音脸上看出被迫的神色来。
萧泠音见他立在原地，问道：“怎么了？”
谢晏没和萧泠音对视，眸光落在其他处，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成亲了。”
他顿了顿，还是把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你……愿意嫁给月扶？”
顿然被问这句话，萧泠音微微张口，却未说话，她自然不情愿，可如今还能变卦吗？
月扶从外边进来，朗声道：“我们二人自然是情投意合，才走到了一起。”
谢晏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萧泠音。
别人说什么他不在乎，但萧泠音说的，每个字他都会听。
月扶走到萧泠音身边，故作亲切地唤道：“是吧，阿音？”他挑衅地看向谢晏。月扶与萧泠音看似亲密，但身体却没有一处碰到的。
他记得萧泠音的话，不会再与萧泠音触碰。
萧泠音本该配合月扶，可她却往谢晏那边挪了些，“不是。”
“殿下，你我的合作在谢首辅面前无需装模作样。”她一点儿也不想让谢晏难过。
而且她更知道，如果她不表明如今她是与月扶合作，谢晏绝不会相信她这般轻易就嫁了人，一定会查探到底。
月扶手指攥紧，“阿音。”
萧泠音笑着应道：“殿下放心，该办到的事我会办到。”
月扶叹气，“既是如此，阿音便与谢首辅叙旧。”他从这间屋子退了出去。
萧泠音心里没有他的位置，可他却偏偏想要强求。
屋门关上，谢晏还是觉得这满屋的喜色扎眼。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对萧泠音说：“西域能帮你做到什么？”
萧泠音：“怎么问这个？”
谢晏确定了是合作，说话便不再小心翼翼，他说：“月扶能提供给你的，我也可以。”
“要合作的话，我也很好。谢家千年底蕴，不比西域王室差。”
第58章 去探酒楼
谢晏很少在别人面前提起他谢家公子的身份，这次却直白地与萧泠音说谢家公子的身份不比西域王子差，实在是罕见。
萧泠音不是傻子，她听得出谢晏话中的意思。
从去年宫宴听到谢晏的抛白到如今，谢晏对她的心思，她就是再愚钝也能理解一二。
但她如今既已决定嫁给月扶，便不应该再耽误谢晏。
她故作轻松，笑道：“不了，反正月扶人也不错，我还能得到天活草治伤，这样就很好了。”
谢晏一怔，原来是为了这个。
若萧泠音是为了治伤，他当然不能拦着，他还应该高兴才对。毕竟天活草难得，这样的机会别人求也求不来。
可别人不是萧泠音啊！
萧泠音生来自由，不该被困在牢笼中。更不该这样就选择了嫁人。
谢晏手缩回袖中，没有接萧泠音刚才那句话，逃避一般，“我有些累了。”
萧泠音转身吩咐人去备热水，她明白谢晏这是在故意岔开话题。
“恒安先去沐浴，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之后再说。”
谢晏去到隔壁屋子里，水汽打在他脸上，眼睛前面也蒙着一层雾气。屏风上挂着的是他以前穿过的衣服，从洛城离开时，就在这儿留着。
萧泠音在院中坐着，院中的树已经抽出嫩绿的枝条，点点细小的花苞点缀在黑棕的树枝上，格外动人。
这么快一年就过去了，去年春日，她还是大周的萧将军。如今，她却只是萧将军，而不是大周的萧将军。
萧泠音托着下巴仰头看将要绽放的花苞，现在还一片安稳，不知道再过一段时间她还能否看到花的盛开。
身后传来脚步声，谢晏换了挂在屏风上的那套衣裳，深灰色的内衫，纯白色的纱质细腻覆盖在灰色的之外，灰白交错，透着禁欲的气质。头发半干，所以全部散在背后，用一条蓝发带绑着。
谢晏在萧泠音身后就这么站着，目光看向枝头嫩白的花儿。去年这时候，他还没和萧泠音熟起来。
上天给他机会，让他走到这一步，让他和萧泠音相熟相知，难道却要让他眼看着萧泠音嫁人吗？
他不想萧泠音为难。
萧泠音转头看向男子，男子发丝披散，有几丝散逸在脸侧，剑眉星目，眼眸清冷看着枝头的花苞，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问谢晏：“恒安是在赏花？”
谢晏往前几步在萧泠音对面坐下，“时光易逝，我想起去年，我刚见你时还满心防备。”
萧泠音说：“是啊，时光易逝。”
大周在一年的时间里就成为这般模样，这让萧泠音越发想快些把柔然人都赶出去，趁着如今她有这个能力，就更不能放松了。
谁知道以后又是什么模样呢？
萧泠音看着谢晏，“有段时间没和你写信了，玉京现在情况怎么样？”
玉京是整个大周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萧泠音虽然不希望宣和帝在背后使手段，但也不愿玉京乱。
如今的玉京多半在谢晏掌控之中，但谢晏还未做到万无一失，因此他道：“还乱着，不过你若是需要玉京协助，我可以勉力一试。”
谢晏向来是不会把话说满的人，萧泠音听到谢晏这么说，对玉京的情况也就不太挂心了。
她笑着，左手拍在谢晏的肩膀上，说道：“好，有需要我一定说。”
她当然不会和谢晏客气，谢晏可是她难得能完全信任的人。
谢晏点头：“嗯”
他还是想知道萧泠音究竟是因为什么和月扶达成这种合作，只是如今的气氛，他肯定不能再问萧泠音让她不高兴。
所以下午的时候谢晏特意去见月扶。
月扶看到谢晏很是意外，“你不陪着她，过来找本殿？”
谢晏没有和月扶绕弯子，“我陪她，不在一朝一夕。”他边说边走到月扶身边，微微躬身做礼，没有落座。
“萧将军说你会给她药，什么时候给？”
他本来想问月扶的条件都是什么，但他还是想知道天活草什么时候能拿到手，先让萧泠音治伤。再者他也不相信月扶会把他对萧泠音做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说出来。
月扶手指往旁边一指，让谢晏先坐，“谢公子着急什么，西域距离洛城路途遥远，也不是一日就能送到的。”
“再者，那天活草稀有，本殿总得着人去寻。”
谢晏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萧泠音为将多年，怎么可能连兵不厌诈的道理都不懂？可她连拿到药草的时间都没确定就这样用她自己的自由去交换，不得不让谢晏怀疑有端倪。
谢晏虽察觉出不对，却没有直接揭穿，而是顺着月扶的话说下去，“你说的也不错，珍贵的东西总是要花功夫去找的。”
说完这一句，谢晏继续问：“那你和萧泠音举办婚礼之前能给她药吗？”
这是明知故问，但谢晏还是想从月扶这里得到回答。
谢晏的试探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月扶自然听得出来，他答道：“谢公子说笑了，就是只算路上的时间，天活草也过不来。”
听到这个回答，谢晏心中定了下来，面色却更加冷峻。
他知道月扶的意思了，但这也从另一方面表明，萧泠音这次与月扶结盟是被迫的。
可有什么原因能让萧泠音放弃自由去换这次没有什么益处的结盟呢？
谢晏对月扶颔首，“我明白了。”他从袖中拿出一封折的整整齐齐的纸，递过去，“殿下不妨先看看这个。”
他把东西留下，微微躬身以示行礼，转身离开。
他总得查清楚萧泠音经历了什么。
谢晏在屋中翻看着萧泠音最近一段时间的经历，眼神始终注视着其中五个字――星月话佳人。
星月话佳人是月扶的地盘，萧泠音是去了那里之后才做出这个莫名其妙的决定。
那座酒楼一定有问题。
星月话佳人门口，谢晏还未进去就有身姿妖娆的西域美人迎出来，“好俊俏的公子。”她们纤细的手指刚要搭上谢晏的胳膊，就被谢晏闪开。
这些女子见这位俊俏公子无心与他们玩乐，也就退开一些距离，引着谢晏进去。
谢晏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最中间的舞台，旁边环水，正处于整座楼的中心。他一步一步踩着楼梯走上二楼，扶着栏杆俯视整个舞台。
这分明是一个摄人心魄的阵法，而舞台就是阵眼。
即便如今阵法尚未开启，也有一分威力外泄，这就是人们流连忘返于这座酒楼的原因。
他凝视着北边摆放随便的几盆花，花叶凋零，看来这阵法已经启用过了。
谢晏快步下楼，他明白了。
他脚步越走越快，衣袂飘在身后，很快就走到一楼。他站在舞台一侧，抬头仰视着舞女，目光凝视在她们的动作上。
看过片刻，谢晏笑着转向向跟在他身边的西域美人，像是心疼台上那些舞女一般，“上边的舞女多久能休息一次？”
那些女子在谢晏进门时就被这张脸吸引住了，西域美人不是没见过长相俊美的男子，但如谢晏这般眉眼间全是清正之气，即便做着挑逗的举动，却不含半分情和欲的男子她们却未曾见过。
因此都七嘴八舌回答道：“公子不必心疼她们，她们打小就练这个。”
“是啊是啊，就是让她们跳上一天一夜也没问题的。”
谢晏拿起酒杯，从酒池中舀起一杯酒水，他放在鼻尖下轻嗅，酒香浓烈，闻之欲醉。
一美人凑上前来，声音娇媚，“公子想饮酒？我们星月话佳人里美酒佳酿多的是。”
谢晏顺势将手中杯子递到美人手中，“能闻此酒香已是足够，再多的谢某就不奢求了。”
他对几位西域美人轻笑着颔首，脚下却毫不停留。
美人留恋地看着谢晏的背影，“这公子气度不凡，只看着也足够赏心悦目，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她看着谢晏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再走回酒楼内。
谢晏则是直接去找月扶。
他留给月扶的东西，估摸着时间，月扶也该看完了。
看过那些东西，月扶总会有话和他说的。
果然，谢晏刚回到城守府就被月扶的人请了去。
月扶诚恳道：“谢公子，你智谋无双。如此短的时间便能做到这种程度，我以西域王子的身份，希望与你取得合作。”
大周世家之力若是凝聚起来，便是一股远超皇室的力量。而这股力量，如今几乎完全落入了谢晏控制。
谢晏嘴角一贯噙着的微笑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目光冷峻，“殿下，谢晏有一事想请教。”
月扶态度亲切，“谢公子请讲。”
谢晏说：“摄心阵好用吗？”
什么？月扶表情惊讶，谢晏怎会知道摄心阵！他刚想推说不知道，便听谢晏道：“列国的典籍我都看过，说起来，摄心阵需要的宝物极多，殿下花费不少吧。”
谢晏语气平淡，却让月扶一再震惊。
摄心阵是极为偏门的阵法，如萧泠音那般久经沙场的将军，尚且破解不了，谢晏却轻易认了出来。
现在月扶才知，外界对于谢晏的传言从未夸张过。
第59章 尽在掌中
屋内气氛十分安静，谢晏也不催促，只等着月扶回答。
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月扶逃避不了。
片刻后，月扶道：“即便我用了摄心阵，可如今阿音神志清醒，她依旧选择了嫁给我。”月扶越是得不到萧泠音，便越想在谢晏面前表现出自己和萧泠音关系的亲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