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泠音笑说:“责任?自小我就觉得没什么责任是该我去承担的,但我应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方说,我能清除玉京潜在的风险,还百姓一个太平家园。”
谢晏并不松手,他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萧泠音回头,看着谢晏,“那么,你能保证所有百姓都会平安无事吗?”她语气不像质问,只是为了确定谢晏所做的谋划需不需要她出手罢了。
谢晏稍微矮下身来,两手都抓住萧泠音,目光与她对视,带有几分祈求,“我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他不想因为任何人,让萧泠音受伤。
眼见萧泠音神色未变,还是要走,谢晏只好说:“我还有一计,需要你帮助。”原本他就准备以自己为饵引出耀桓来,现在把萧泠音带在身边,只是为了确保她不会擅自行动。
*
耀桓和身边十来个柔然士兵藏在一户破败无人居住的房屋里,一人探查来报:“殿下,谢晏带着五六个人往人烟稀少处去了,我们要不要去抓了他?”
昨日逃出来之后耀桓和他的下属并不敢大开杀戒,怕官兵们追过来。
但谢晏这仇,他们是一定要报的。
耀桓站起来,“即便这是陷阱,可谢晏就在那里,我赔上自己的命也要去杀他!”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谢晏不会毫无准备就出现在那里,可这是杀谢晏的最好时机。
之前大周皇帝同他说过,萧泠音用天活草治伤,现在大概是不能动武的。除非是萧泠音,谢晏身边的五六个人,都挡不住他一招。
他对屋内的几个人说:“若我没回来,你们便各自解散,去做你们想做的事。”
所有士兵都朝耀桓单膝下跪,“属下誓死追随殿下!”
第72章 大病已愈
街道上静悄悄的,因为不是繁华地段,很多铺子为了安稳,今天压根儿就没开张。唯有一处卖烙饼的小摊,现在还支着棚子。
谢晏看着那个小摊,抬步走过去。
“大娘,烙饼还有多少?”谢晏问道。
大娘以为谢晏是怕不够他们几个人的,笑着道:“几位官爷请坐,今天我这儿还没人来过,管够。”
谢晏拿出一锭银子,“我全买了,大娘收摊回家吧。”
大娘没收银子,笑着回应,“要不了这么多。”她也没收拾,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
谢晏怕一会儿打起来,伤及无辜,只好再次劝道:“我们要在这里办公,大娘还是先回去吧。”
大娘摇头:“我还得在这里等人。”
眼见劝不动这人,谢晏便准备叫个人去送这大娘回去。
谢晏刚抬手,萧泠音就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对他说:“柔然人马上就到。”
接着,耀桓和十数个柔然人便出现在这道街上,送人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耀桓直冲谢晏而来,横刀于谢晏面前,被夏枯阻住。
谢晏抬手,他安排埋伏在暗处的士兵一拥而上,围住耀桓。
萧泠音抱着胳膊,见大娘害怕的发抖,便道:“我送您回去吧。”
大娘却问:“你们能赢吗?”
萧泠音笑道:“当然。”她相信谢晏。
大娘手放在桌子上,目光往街口那边看了下,“那我还是不走了,我相信你。”
萧泠音有些疑惑,“您在等谁呀,值得您冒这样的风险?”
一般人看见这样的场景,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这位大娘看着也是害怕,却不知为什么始终不肯走。
大娘笑道:“几个小家伙。”
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萧泠音看着这会儿的形势完全是利好谢晏的,便从腰间摘下葫芦来,里边放的是她最后一顿药。
她把药全喝干净之后,对大娘说:“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您先回家吧,我可以替您等。”
大娘却说:“你们都把柔然人给抓住了,我再等会儿。”
萧泠音看向谢晏那边,打了这么一会儿,剩下的这些柔然人虽然个个都身手不错,但却禁不住谢晏人多。
没多少时间死的死伤的伤,耀桓也被士兵押在绑了谢晏面前。
耀桓满身的血迹,他目光中有不甘,有怨恨,这一次,他彻底输了。
他对谢晏说:“杀了我!”
谢晏不会让耀桓如愿:“柔然的王子死在这里岂不可惜?等柔然倾举国之力来赎你吧。”以柔然如今的境况,再经不起一战,就算耀桓没有被抓,大周要柔然赔钱纳贡,柔然也得做。
可这个名号背在耀桓身上,谢晏更高兴。不管是哪国百姓,都没有喜欢打仗的,挑起战火的罪名必须压在耀桓身上。
耀桓求死不能,被押着一步步往前走。
这时街道那边传来一片孩子们的欢笑声,萧泠音侧目看过去,一群穿着破旧的小孩结伴往这边跑来。
萧泠音知道,大娘等的该是他们。
她往旁边挪了些,见大娘热情地迎过去,揭开锅盖对几个孩子笑说:“你们来的正好,今天大娘的馒头没卖完,给你们分了吧。”大娘一边说着,一边把馒头取出来每个孩子给了两个。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和大娘说着话,他们手里捏着馒头,说:“大娘,你做的馒头这么好吃,为什么每天都卖不完呀?”
大娘收拾着东西,笑意盈盈,“哪有那么正好的。”她摸了摸身旁孩子的头,准备回家。
有小孩问大娘,他指着被押着的耀桓,“前边那个人为什么被抓了呀?”
大娘说:“这个人是大坏蛋,来玉京想干坏事,多亏那边那几位大人才没让他得逞。”
几个孩子顺着大娘的视线朝后边看去,“他们好像都听那个红衣服哥哥的话。”
萧泠音看着他们欢声笑语,她情绪也跟着好起来。
那边士兵们也把尸体都抬走了,萧泠音走到谢晏身边,“不是说需要我帮助?你是怕我不顾伤势动手吧。”把她带在身边,好好看住。
谢晏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说:“剩下的那些人便不足为惧了。”
今天跟在耀桓身边的人不是全部,但没了耀桓,那些人也翻不起风浪来。
萧泠音刚要应声,耳中就听到了累死柔然人的步法,身体先于眼睛做出反应,拔剑出鞘,格挡开了那把将要落在大娘身上的刀。
剩下的柔然人也来了,他们尽全力去救耀桓。
耀桓却呵斥道:“快离开这里!”这些人若是藏的好,时不时搞些小动静,谢晏一辈子也不会安宁。
但那些柔然人依旧在拼杀,没有殿下,他们留在玉京又有什么用?
萧泠音把几个百姓护在身后,谢晏见她拔了剑,轻轻叹息一声。
耀桓注意到了这个剑法精妙的小兵,他仔细看过去,惊道:“萧泠音?宣和帝不是说你一个月内不能动武吗?”
萧泠音胳膊有些麻麻的感觉,她活动着手腕,冷声道:“巧了,我今天专程来蹲你的。”
原来宣和帝连这件事也知道,萧泠音心中思绪万千,手中的剑却比往日更快。
她今天没遵医嘱,怕一会力有不逮,只能尽力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眼前的问题。
没过几招,柔然士兵发现萧泠音和谢晏很是在意那些百姓,便专挑角度去攻击那些孩子。柔然士兵太多,而谢晏的人被挡在那边一时过不来,百姓的安危就全担在萧泠音肩上了。
耀桓抓住萧泠音这个心理,越过萧泠音去砍那边的孩子,萧泠音被柔然士兵拖住,分身不暇,将手中的剑掷过去挡开耀桓的攻击,自己却因失去兵器来又不及躲开受了伤。
这次出来为了不引人注意,萧泠音穿的是和其他士兵一样的深蓝色官服,两道血痕挂在后背不是很显眼。
萧泠音只带了刚刚扔出去的陨,如今武器离手,情势更加危险。她后背受了伤,眉头都没皱一下,抬脚踹开面前一人,夺了他的兵器。
混战中萧泠音感觉越来越疲惫,大概是提前动武的副作用吧。她手上的动作比以往几乎慢了一半,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不知什么时候,谢晏站到了她身边。
萧泠音扶着谢晏的胳膊才没有晕倒,她看到谢晏担心的面孔,那些孩子们似乎在着急地问着什么。
她想歇歇。
萧泠音抓住谢晏,放心地靠过去。
谢晏把人抱上马车,片刻不停地赶回府。
大夫看过,说是身体太久没有剧烈活动过,一时吃不消。
也就是说,累晕了。
谢晏本来怕是因为胳膊还没痊愈,如今知道是这个原因,反而放心不少。
累了就好好休息。谢晏帮萧泠音脱下外袍挂到旁边的架子上,回过头来他给萧泠音盖被子时,眼里注意到一件东西。
萧泠音腰间系着一枚玉佩,是他的那枚。
谢晏愣站在原地,他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以为这枚玉佩萧泠音早该找不到了。
他慢慢给萧泠音盖好被子,看着眼前的人。萧泠音身上各处的伤已经有女医上过药,但该疼还是会疼,看着她蹙起的眉心,谢晏分外心疼,抬手想抚上去,最终还是用毛巾给她拭了拭汗。
萧泠音到夜半才醒,睁开眼只感觉到暗黄并不刺眼的烛光,她刚坐起来就看到谢晏从那边过来。
她问谢晏:“请过大夫了?我为什么会晕倒?”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再加上刚吃完药就动武,她心里难免悬着块石头。
谢晏在她床前的矮凳上坐下,“大夫说你太久没这么剧烈的动过,一时累着了。”
谢晏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本正经,但萧泠音给听笑了。
她手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所以我是累晕了?”按说她不是这种体质吧。
转而萧泠音就想到,所以她动武了,也没有副作用!她笑道:“我这就算是没事了,对吧?”
谢晏知道她问的是右臂,他点头道:“总体来说恢复的很好。”
萧泠音对人摆了摆手,“既然没事儿了你就赶紧去睡觉,大半夜的,明天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谢晏轻笑点头,他从萧泠音屋中离开。
他回到屋中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他总觉得他要是睡了,就会丢掉什么一样。谢晏推开门去院中,正好看到萧泠音在收拾东西。
然后他就看到萧泠音打开门,穿着整齐,背着行囊。
谢晏站在萧泠音门口,手指在门框上敲了两下示意萧泠音,然后迈步进去。
他看着她整装待发的样子,眸中闪过暗光,几乎压抑不住心中的渴望,他想着那枚被她挂在身上的玉佩,终于问道:“阿音这是又想逃了?”
谢晏头一次这样叫萧泠音,却像是叫过千遍万遍,没有一丝生涩,反而把这两个字叫出了情意绵绵。
萧泠音在玉京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可看着谢晏这模样,她没由来的有些心虚。
她好像又准备不告而别了。
谢晏往前一步,高出她一头的身高很有压迫感。他的鞋尖已经挨住萧泠音,萧泠音被他这么抵着,左手已经搭在剑上,想着要不要敲晕他,她现在怪尴尬的。
谢晏看见女子握剑,那张清俊的容颜却绽开了笑,“阿音,把陨拿起来。”他扶着她的手拔出剑,对准自己扎下去。
萧泠音只觉得他疯了,赶紧把陨往旁边挪去,可剑尖还是刺入了他肩膀。
血色染红衣服,谢晏却笑得张扬,他知道,阿音会留下照顾他。
作者有话说:
最近事情很多,更新很慢(鞠躬)。
第73章 新旧交替
谢晏靠在萧泠音怀里,他心满意足闭上眼睛。
萧泠音扶住谢晏,无奈叹气,这话都没说两句,上来先给自己一下,她又不是不能好好说话那种人。
不过那剑是她亲手刺进去的,她也知道伤的不会重。
她这一辈子伤人无数,还是头一次这样误伤一个人,再低头看看谢晏,萧泠音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萧泠音本也知道谢晏这人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可至少他任何时候都是知礼守礼的。今天这样又是为什么?他不该这样控制不住情绪。
因着谢晏受伤,萧泠音只得留下。
倒不是为了照顾谢晏,要说照顾,如今的玉京有的是人想扑到谢晏身边。而且谢晏身上的伤,都不用上三次药就好了吧。
她还是想弄清楚原因。
谢晏伤的不重,晨时便醒了。
他睁开眼后先朝外看过去,没见到萧泠音的身影就有些着急,外衣都没穿,赤脚便走了出去。
正要迈过门槛,就听见萧泠音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不是受伤了么,这么着急是要去做什么?”
谢晏回头,看见萧泠音的人才缓缓舒出一口气,他慢慢转回身,“我以为你走了。”
萧泠音笑着,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哪能呢?我也不能把伤患放在这儿不管是吧?”
闻言谢晏才想起自己的伤,他垂眸看下去,衣服已经换了一件,看不见伤口了。从入玉京以来,他不知受过多少次伤,这样浅的伤口,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他抬起头,看着萧泠音,刚要说什么,便看见萧泠音脸色冷下来,听见萧泠音问:“只是我不知,谢首辅这是自残给谁看?”
萧泠音从军多年,极为爱重身体,自然也看不得谢晏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她冷冷看着谢晏,“你想做什么直接说出来不行吗?”
谢晏也不想这样,可他知道,他留不住萧泠音。他想让萧泠音留下来,却又不想折断她的羽翼,他实在是无计可施。
他只道:“那就劳烦萧将军照顾我至痊愈。”能多留一日是一日,其余的,他再从长计议。
这样的要求,萧泠音不会不答应。而那道伤口也留不了她多久。
只是她又问了一遍谢晏,“首辅大人想我留下,究竟是为什么?”谢晏这样做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她留在玉京,可是原因呢?
她想知道原因。
谢晏脸色没有变化,只微微抿着唇,她为什么不明白?他想要她留下来,是因为他只想让她留着,而不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
他一双眸子澄澈,看了萧泠音许久,却道:“昨日柔然之患才清理干净,我怕玉京还有后患,对付柔然人你最在行。”
他总要给出一个理由的。
萧泠音轻笑了下,“这样啊,你直说就好,何必白白受伤。”
谢晏虽说是让萧泠音留下来照顾他,可他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萧泠音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
这么待了几日,在谢晏把肩上衣服褪去让萧泠音上药时,萧泠音看着几乎好的差不多的伤口说:“我看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我明日便回去了。”
谢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当夜,宣和帝驾崩,文家一直虎视眈眈,几乎是立刻拥立了他们手中的傀儡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