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梦岑抬眸疑惑望过来,她意识到自己的话引起了误会,连忙解释:“那不是真的。不过周姐姐你怎么知道呀?”
周梦岑:“……去年圣诞节在纽约,PAIGED大楼,碰巧见到你去找他……”
洛菲仔细回想,当时她一心一意演戏给父母看,没有注意四周,但好像George身旁是站了一个气质不凡的女人,原来是周梦岑呀!
她顿时哭笑不得:“周姐姐,你真错怪我了,那是我父母非要去纽约看我,为了应付他们,让他们知道我过得很好,我才找秦先生帮个忙打掩护的,订婚戒指还是我临时塞他手上的。”
Ulrica也知道这件事情,点头附和:“是的,洛菲怕他父母发现我们的事情。”
洛菲还想起什么,从Ulrica身上解下双肩包,拉开,掏出一个红色信封,拿出里面两张白纸,递给周梦岑。
“周姐姐您看,我跟Ulrica去年就在丹麦领证啦!”
上面是丹麦语、英语、德语、法语和西班牙语五种语言,周梦岑都学过,所以看得清楚明白。
“周姐姐,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呀,秦先生没有告诉您,这些年,他其实一直在找你吗?”
啪的一声,脑海中像是有一根绳绷断。
周梦岑不可置信抬头看她:“他一直……在找我?”
“是啊,他虽然没有说,但我知道,他经常一个人坐在角落,偷偷看着一张照片发呆,哦对了,那张照片应该还在他钱包里,前两年我看着都快被他摸褪色了,就跟他说,如果没有其他照片,就过个塑,这样照片也可以永久保存下来,不会坏,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过塑……”
“……”
“说起来,我真正的救命恩人,应该是周姐姐你呢!”洛菲仔细回想往事,突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周梦岑搭在膝上的手,忽然有些无所适从,心跳也仿佛失去了规律,在胸口突突跳个不停。
她下意识瞥了眼刚倒的红酒,伸手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口。
洛菲说的这些,震惊得仿佛不真实。
“周姐姐,不瞒您说,其实我是海城蒋家的养女。”洛菲忽然说道。
“永正集团的蒋家?”周梦岑知道,蒋永正是有一个养女来着,但关于这位养女的事情,圈内知之甚少。
洛菲点头,便说起了自己的往事:“我养父母之前一直没有孩子,我亲生父亲是我养父的司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还不起,就把刚出生的我卖给了我养父母,一年后,我养母就生了一个儿子,但我养父母对我也还可以,只是没过几年,他们无意得知我是他们司机的孩子,我亲生父亲还妄想我嫁给他们的儿子,他们一怒之下便把我送出国,让我在国外自生自灭,那几年我确实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想上学,就要自己打黑工,经常被人欺负,四年前,我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是秦先生出手救了我,给我钱住院治疗,我还记得出院那天,他问我是不是海城人,我说是,问他怎么知道,他说那天漆黑的夜晚,听到我哭着喊爸爸妈妈,是海城口音。后来,他又问我,认不认识周梦岑,我当时哪里知道您的名字,我十二岁就脱离蒋家,一个人在外面,更不知道,姐姐是我们海城这么厉害的女企业家!”
“他为什么不直接网上搜?”
四年前,虽然她还在伦敦,但关于她的新闻,国内也不少。
洛菲笑:“是呀,我也这样问过他,但是他说不敢搜,怕看到不想看到的画面。”
洛菲当时想搜来着,但她连去网吧的钱都没有,甚至是哪个岑都没有搞清楚。
“后面秦先生也没有提过了,我虽然知道他钱包里的照片,却没想到,那照片主人的名字叫周梦岑,就是周姐姐您。”
周梦岑沉一下子便明白过来,秦墨是怕看到自己和盛灏结婚的新闻,所以才抵抗去知道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她叹了口气,抿了一口红酒,压下心中苦涩。
洛菲将周梦岑打量着,偷偷捂着嘴笑:“姐姐,难怪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您人美心善,像我小时候看的神话剧里的菩萨一样美,原来姐姐早就救过我一命。”
周梦岑失笑:“救你的是秦墨,又不是我。”
“要不是姐姐你,秦先生那样冷漠的人,才不会管我的死活呢。”
现在想想,或许只是因为,她跟周梦岑同为海城人的缘故,他才会对一个陌生人伸出援助之手,还帮她交了后面所有的学费,让她别再打黑工,好好学习。
可正是因为他的帮助,洛菲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也遇上了此生最爱Ulrica。
对洛菲来说,周梦岑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幸运女神!
周梦岑沉默低下头,她不知该如何去想那些年,秦墨的心情。
在他满心满眼装着她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只有一件事情——重振周氏。
只偶尔跟符姨打电话,问起书颜的情况时,才会想起他。
可也不敢多想。
他们最幸福的时候,也是她最痛苦的时候。
她以为自己终有一天,会将他遗忘,就像他也遗忘了自己一样。
身边人也不是没有劝她再找一个势均力敌的家族继承人,但她总说想先把企业稳定、扩大到全球范围经营。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过是借口,除了秦墨,好像再没有人能走进她心里。
她也有天真想法,也许周氏企业的知名度大到全球知名了,秦墨会看到她,会了解她的一切,也许他会回来。
但她没想过,秦墨也和自己一样。
因为太过害怕彻底失去,他们甚至愚蠢到不敢去搜索对方的名字。
“周姐姐,你跟秦先生现在……和好了吗?”
周梦岑拿酒杯的手一颤。
和好了吗?
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许是看到她眼里的悲伤,洛菲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多言了。
她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坐立不安,拉起Ulrica。
“那个……周姐姐,秦先生既然还没有回来的话,我们就先回房间吧,等秦先生回来,我们再联系?”
“……好。”
洛菲跟Ulrica离开,周梦岑甚至已经无法起身相送。
她靠在沙发,将酒瓶里最后一点酒倒入酒杯,一口一口喝着。
明明她酒量那么好,却为什么会觉得难受?
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一根刺,难受得想哭。
当然,她也没有真哭出来,只是默默喝着酒,全然忘了,秦墨之前不让她喝酒的事情。
——
而归来酒店人事部,盛灏故意闹事,就想把秦墨惹来,不给他跟周梦岑独处的机会。
一想到他带着周梦岑去88楼顶层套房,盛灏就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得工作丢不丢了,开始暴露少爷本性。
“我要见你们秦墨!是他把我骗过来的!这大堂经理谁爱当谁去当!”
终归他有着盛家的二公子的身份,没有人真敢上前招惹,刘茗气得也是敢怒不敢言,偷偷给范溪舟打电话,但范溪舟听说秦墨在,也懒得管,说自己在国外,过两天回来再说,只让他去找秦墨。
刘茗无奈,只能打电话给秦墨。
刘茗原本以为现场会很惨烈,甚至让不相关人士都离开,只留了自己和助手在。
“秦总……”
“盛二公子口气不小,如今海城除了归来酒店,还有谁敢收你?”
未见其身,便听到男人冷声传来。
刘茗一个冷颤,回头便见男人下颌紧绷,迈着大步走进会议室,冷眼看着盛灏:“盛二公子把我请来做什么?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分开?盛二公子,原来你不只是草包,还是个蠢货!”
盛灏身子猛地一颤,冲上来揪住秦墨的领带,厉声质问:“你把她带来这里做什么?你想要干什么?”
秦墨气血翻涌,可是想起刚才周梦岑交代的话,他暗自做了个深呼吸,抬手扼住盛灏手腕,直至盛灏疼得自动松开手,他顺势一把将人摔在地上,不耐地扯了扯领带,低着眸看着地上的人,冷然一笑。
“我带我的人,来我的地盘,我的房间,跟你盛二公子有关系?你是她的什么人?”
盛灏膝盖撞到坚硬的腿脚,狼狈倒在地上,却只能无声吃痛,咬紧牙关。
面对秦墨的质问,他无法回答。
是啊,他有什么身份?
在周梦岑身边这么多年,他就像个跳梁小丑,无论他付出多少,周梦岑都不会正眼瞧他一眼,可他总以为,自己总有捂热她冰冷的心那一天。
她想要圣地,他就跟父亲低头,管理公司当副总,只为给她铺路。
她想要兰亭,他哄骗父亲与她感情甚好。
她想要保护书颜,他任由外界传言书颜是他的孩子。
虽然他嫉妒秦墨,却也是一片真心对待她的孩子。
甚至连她讨厌的盛家,他也不打算要。
他想白手起家,自己打下一片江山送给她。
可到头来,他不过是被人戏耍!
他甚至还没有开始的机会,这个男人就回来,要夺走一切属于他的希望。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盛灏像是疯魔了一般,扑了上去。
此时此刻的他,只想跟秦墨狠狠打一架,哪怕矮人半分打不赢,可只要想到,两个人出了事、受了伤,再严重一点,他们都闹进局子里,他就没法跟梦岑在一起了!
然而秦墨今天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被激怒,而是一脸嫌弃地退了一步,身后立马涌进一群保安将他压住。
“盛二公子想打架?”他轻笑,“下次吧,今天没空陪你。”
说完,转身便要潇洒离去。
而被保安按压住的盛灏,气得青筋鼓起,跳起脚踢翻了椅凳。
“秦墨!你混蛋!你混蛋!”
秦墨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又无比自在挑了挑眉。
“哦,忘了告诉你,想辞职,直接卷铺盖走人就是,当初收下盛二公子的简历,不过是觉得可怜,卖盛董一分情面而已,你以为自己几斤几两?”
——
秦墨谨记周梦岑的话,没有理会身后的谩骂声,径直坐了电梯,重新回到88楼。
推开门时,房间里一片安静。
太阳已然升起,明媚的阳光从全落地玻璃窗照进来,如细碎的金箔,在每个角落波光荡漾。
“周梦岑?”
他关了房门,喊着她的名字,却没有回应。
直到从玄关进去,才看到黑色真皮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儿。
他以为她是等得困了睡着了,走过去蹲下身,一条腿曲着,就要将人抱去床上。
可是拨开她脸上的发,看到红扑扑的一张脸,还有扑面而来的酒气,香甜清雅,他瞬间愣住了,随即转身看向茶几。
平日里最喜欢的那瓶干红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底了。
“喝酒了?”他抚着她滚烫的脸颊,低声询问。
许是感受到他掌心的清凉,周梦岑拧了下眉,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盯着他看了许久,像是不认识一般。
可她又分明知道他的名字。
“秦墨,你回来了?”
声音沙哑,鼻音有点软,听起来就像生病了一般虚弱。
秦墨怕阳光太过刺眼伤到她,拾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了关闭白纱帘,然后转过身,手背贴着她额头,确定是正常温度,才舒了口气,看着她娇憨的模样,他眸光微烁,声音宠溺。
“嗯,我回来了。”
然而她握住贴在她脸颊的手,声音十分委屈:“你怎么才回来?”
“我……”
“爸爸走了,妈妈也走了,他们再也看不到你了……”
秦墨手一顿,拇指磨挲着她滑腻的脸颊,指腹感觉到了一抹湿意。
她的眼睫被泪水打湿,从没有在别人面前展示的脆弱一面,此刻就在他的房间、他的沙发上,他的眼前。
她对他低声哭泣:“我该怎么办?我没有方向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每天该干什么?”
他擦着她汹涌的眼泪,声音也跟着哑了,低声问她:“那为什么还要一个人?”
周梦岑看着他的眉眼,认真回答:“我一个哲学启蒙老师跟我说,人不能有依靠,一旦有了依靠,就会变得软弱。可是我,我很害怕这种身前身后都是悬崖的感觉。”
秦墨说:“一般人都会怕。”
周梦岑问他:“你也会怕吗?”
秦墨将哭成泪人的她搂在怀,轻轻说道:“当然会。依靠也分很多种,父母只是其中之一,人生漫长,更多的是来自爱人的精神依靠,没有精神依靠到一定绝路后,才会孤注一掷做自己从未想过的事情,也许有一天,就让自己变强大了呢。”
周梦岑抬头,泪眼婆娑看着他说:“可这种强大好孤独,好难过。”
“我知道,”秦墨低头吻了吻她眼尾的泪,“我都知道。”
只是知道得太迟了。
周梦岑摸着他的脸,眼神懵懵的,还是不大清醒,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否则,你为什么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分手……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了?”
砰!
秦墨心头犹如被人开了一枪,直击命脉。
他疼得几乎颤抖的手,握住她抚摸他脸的手,不在克制压抑,紧紧抓着,生怕她在自己掌中流失。
“没有……从来没有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