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落魄反派后——尔礼【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21 14:41:20

  宋矜十分意外。
  她看向谢敛递出的名帖,小心接过来。
  “阿兄你……”秦念也愣了,她有些结结巴巴,“你与宋娘子这么熟吗?我上次想那你的名帖,去找傅娘子和陈娘子,你都不给我。”
  谢敛皱眉,“胡闹。”
  饶是知道这句胡闹不是说她,宋矜也心头一跳。
  这人透着股子说不出来的凌厉,她总有些害怕,但又忍不住好奇。
  “我拿着大人的名帖,必然也是为父亲的事。”宋矜大概是被秦念感染了,她也没有顾忌了些,不再迂回,“谢大人先前不是说,您不能插手这件事?”
  “无妨,这名帖递给了别人,也无用。”他又顿了顿,“除了找我。”
  宋矜摸不准谢敛的意思,她让她只找他?
  但她也问不出口。
  只有秦念气恼地哼了一声,伸手一把抽过谢敛手里的杏花,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宋矜。她看了半天,又从袖子里翻出个小镜子来,照了自己半天,仿佛越看越生气。
  然后她想也不想,转身就走。
  “不就是一张名帖吗?不给就不给,你爱给谁给谁好了。”秦念气得提起裙子,一把将手里山茶塞给谢敛,小跑着往银楼去,“新出的簪子也不让买……我就买,我就买。”
  宋矜愕然站在原地,看向突然生气的秦念。
  她仿佛做错了什么似的,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再次看向谢敛,“我……阿念娘子她,好像是有些不高兴?”
  谢敛失笑。
  将手里的山茶双手递过来,语气寻常,“宋娘子不要在意,阿念就是这个性子。”
  对方指骨冷白如玉,托着娇艳的山茶,有种别样的清冷。宋矜不知怎的,有些羞于接过这朵花,却又只好接过来。
  “无妨,大人去哄一哄吧。”宋矜笑了笑,想起自己的幼弟,“有人宠着就是这样,买支簪钗就好了。”
  谢敛匆匆道别。
  不知怎的,宋矜感觉对方多看了自己一眼。
  她捧着朵娇艳的山茶,站在原地看女童翻花绳。好半天,买好了丝线的蔡嬷嬷才挤出店门,喜滋滋朝宋矜走过来,“门口有人卖灯笼,才五文钱。”
  蔡嬷嬷提着个大灯笼,晃了晃。
  宋矜也笑了笑,“总算是有灯笼了,瞧着也结实。”
  她想起上次顶着雨,提着盏破灯笼,生怕雨水浇灭了新糊上去的纸。
  “娘子买的山茶?”蔡嬷嬷瞧见她手里的山茶花,放下灯笼,接过来垫脚插在宋矜发髻上,“买了碎布,等阿嬷回去,给你做几只绢花。”
  从前住在京郊,有时候买的东西不满意。
  蔡嬷嬷手巧,会给宋矜裁衣裳、打络子、烫绢花,样样都好看得很。
  只要有蔡嬷嬷在,什么都可以解决。
  “好。”宋矜心头安稳。
  -
  秦念挑了半天,挑出一支荷叶钗。
  正要戴上,就瞧见楼下的宋矜被老嬷嬷簪花,女郎乌黑鬓发上簪了只山茶,格外娇艳。她微微一笑,浑身清冷的气质冰消雪融。
  就是她,都觉得对方美得无法移开眼。
  她眼珠一转,看向正凭栏的谢敛。
  “阿兄,你喜欢那位宋娘子吗?”
  谢敛皱起眉。
  秦念赶在谢敛生气之前,插着腰,一鼓作气地说道:“那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何况她还生得这样貌美,我都移不开眼,你难道不喜欢?”
  “想抄书了?”谢敛道。
  秦念身体一僵,说:“就是傅娘子,你都不见面……你就说,你为什么对宋娘子这么好?难道就因为……就因为,和她阿爹是故交?章先生和她阿爹是故交?”
  谢敛不做声。
  他只看着秦念,清清冷冷,“挑好了?”
  秦念哆嗦了一下,她鼓起勇气,又问:“宋娘子也姓宋,她是那位宋娘子吗?”
  谢敛眉眼平静,浓黑深沉的眸子看不清情绪。
  越是如此,就显得越是压抑。秦念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只好拿起那把荷叶钗子,闷头前去结账,毕竟她也害怕谢敛。
  父母死前,把她托付给了谢敛。
  可饶是这么多年,谢敛对她处处都好,她还是忍不住害怕谢敛,对方周身永远是压抑深沉的。
  她永远猜不透阿兄在想什么。
  谢敛回过头,扫视整条坊市街道。从他的视角可以看到大半条街,京都的治安确实是在短时间内好了许多……毕竟,这段时间的城防增加了几倍。
  他扫视完四周。
  收回目光时,却猝不及防瞧见什么。
  楼下的宋矜正朝桥上走,女郎纤细窈窕,行走间碧绿褶裙如一茎细柳。她乌黑如缎的长发低绾,簪着朵娇艳的山茶,反而衬得她愈发病弱苍白。
  她怀中抱着卷轴,若有所思地回过头。
  两人目光并未接上。
  谢敛收回目光,秦念问得其实都不对。
  不是他和宋敬衍是故交,也不是因为宋敬衍和老师章永怡是故交,而是因为他和宋矜是故交。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从他弹劾宋敬衍之后,京都就注定要掀起些风浪来。
  -
  二三月多雨,不宜出门。
  宋矜也不爱热闹,干脆沉下心来,专心作画。
  她常年生病,身体已经再也无法如正常人一样用功。比起做别的,只有书画花脑子就可以,不必花费力气。
  但画画时,也要十分专注。宋矜几乎每日都是坐在窗前,一坐便是几个时辰,一直到天色黑透了,才能在黑暗里歇一歇眼睛和脑子。
  但或是运气好,一连数日,她挂在画楼里的画都卖了出去。
  银子非但没有坐山空,反而多攒了几贯铜板。
  宋矜原本还在和母亲商议,要不要花费一些银子,去牢狱中探望阿弟。却不想,当晚便传来了消息,说是这案子拖了太久,圣上下旨在三日内结案。
  但父亲的案件一直没有审理,如何结案?
  宋矜只觉荒谬。
  今夜雨势越来越大,拍得窗户劈啪作响。
  何镂来时,宋矜正换好衣裳,提着灯笼要出门。
  她没料到何镂会来,也顾不上给对方倒茶,只问道:“何大人……怎么会来这里?”
  何镂满身都是水,抹了把脸。
  他靠在矮桌上,似笑非笑,黯淡的灯光衬得他眉眼越发深邃,犹如鹰隼般锐利,隐约有些讽刺与得意,“消息刚刚通知给你们吧?”
  何镂自己给自己倒了碗水。
  宋矜十分不安。
  她点了点头,却没有主动问出口。
第10章 汴城雨(十)
  何镂喝了口冷茶。
  他随手丢开粗陶杯子,支起胳膊,沉沉阴影投射下来,“宋娘子,你对谁都这副怯生生的模样么?”他嗤笑一声,“乡下的村妇,都不如你这般扭捏。”
  宋矜无视掉他话里的嘲讽,匆匆问:“为何三日内要结案?”
  “这与你无关。”何镂直接打断她,居高临下,“这桩婚事,只要你应下来,你阿弟自然不会有事。”
  宋矜心口冰凉一片。
  她原本以为,这桩案件,哪怕就是再潦草……也是一直拖,拖到不了了之。
  却没有料到,朝廷不仅根本不想查,还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结案。这盆脏水,要在热度最高时,直接泼在她阿爹头上。
  只要此时结案,此后想要翻案千难万难……
  绝不可以如此!
  “何大人……”她有些失神。
  “沅娘,”何镂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拖拽来,“你在想谁?章次辅……还是谢敛,你盼着他们帮你,不如求一求我。”
  他衣衫华贵湿冷,阴鸷的眸光闪烁不定,犹如威武的恶罗刹。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轻而易举杀了她。
  宋矜被拽得一踉跄,险些扑入何镂怀里,僵着脖子后仰起半张脸。
  她惊呼一声,腿也被凳子砸伤。
  屋内哐啷响,灯火也被吓得一跳,屋内的光线刹那间暗下去。宋矜半跪在凳子上,何镂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厚重的呼吸如钝刀子般刮在她后颈处。
  宋矜心口狂跳,“这案子胡乱定下,何大人就不怕日后翻案……”
  话还没被说完,她的喉咙就被扼住。
  身体失去掌控,宋矜以屈辱的姿势抬起脸。
  何镂眼底嘲讽满满,“翻案?”指腹危险地摩挲咽喉,讽刺低笑,慢条斯理地说着,“你们宋家死了个干净,谁为你翻案?难道谁也想如你宋家一般,死个干净不成?”
  每一个死字,都如一把刀扎入宋矜心口。
  如何镂所说,没有人敢伸出援手。她和阿娘无数次扯下脸面,求了不少人,受了不少白眼,却只换来一句难道想让他们也和宋家一般,死个干净不成?
  宋矜默不作声。
  门被何镂的人守住了,谢敛的名帖虽然交给了蔡嬷嬷,却不知道蔡嬷嬷能不能找到机会出去。就算是能够出去,章永怡却未必会伸出援手。
  但无论如何……
  她抬起脸,轻声道:“我如何确信,大人当真会保住我阿弟?”
  语气似乎是哀求,却更像是和他对峙。
  何镂猝不及防,心口被撞了一下。
  对面女郎本就生得纤弱破碎,眼底含着泪水,就如一支含露的虞美人。何镂心头升起一缕火气,烦躁地收紧了手,却被她因此滑落的泪水烫到。
  他几乎本能松开了手,再度发怒。
  “宋家败落,但名声犹在。”少女咳得肩膀颤抖,单薄细长的脖颈压低,呛出的眼泪扑簌顺着面庞滑落,“要是我阿弟也死了,旁人只会觉得大人落井下石,而不是我们背靠着赵掌印……”
  她一气呵成说完,咳出大口大口殷红的血。
  何镂怒得发闷。
  宋矜非常聪明,她说得就是关窍。
  贪污的人根本不是宋敬衍,但宋敬衍是最合适的替死鬼。无法调查,只能盖棺定论……但宋敬衍早些年风评太好,仓促定了罪,恐怕有人要闹着平反。
  可他上头那位却等不了了。
  那折中的办法,就是将宋敬衍“拉入”赵宝一党,让他当个“恶人”。
  左右赵宝这些年,背的锅够多,又有上头那位罩着。赵宝保了宋家唯一的后人,旁人自然会觉得,宋敬衍手上不干净……也就不会有人相信她阿爹的清白。
  ——怎么相信?那可是赵宝阉党同伙。
  “你倒是聪明。”何镂冷笑。
  对面的少女抿唇不语,乌发散乱地滑落,衬得她脸色极其苍白。何镂心中生出别样的念头,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想要攫起她的下颌。
  喉间一凉,她袖底的银簪猝然刺出。
  她整个人苍白得没有色彩,眼里却如同跳跃着野火,尤为激烈。
  “离我远点。”宋矜说。
  何镂沉着脸。
  她讨厌他的眼神毫不遮掩,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哪怕是亲手弹劾她父亲的谢敛,宋矜都不是这样的眼神,却偏偏这样嫌恶他。
  何镂阴沉沉地看着宋矜。
  片晌,他嗤笑起来,握紧腰间刀鞘,站了起来,“怎么?你……”
  这句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拍响。
  “大人,章次辅的人来了一趟,要见……见宋娘子。”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归于沉默。
  宋矜仓促抬起脸。
  谢敛没有来,但章永怡的人来了。比起谢敛,自然是章永怡来得更靠谱一些,但章永怡如今的实权不如谢敛,若是何镂发了疯,未必镇得住何镂。
  只是,她原本还以为,上次章永怡不见她……如今或许也只会是谢敛愿意出面。
  短短数刻,她心中想了许多。
  何镂似乎十分不悦。
  过了许久,她才听见何镂不耐烦地道:“请过来。”
  何镂踹开门,转身出去了。
  宋矜身体晃了一下,她坐在了地上,靠着倒地的凳子才没有瘫下来。对方明显要定阿爹的罪,但一旦定罪……阿弟就一定会死。
  确实如何镂所说,只有被泼上脏水,才能忍辱偷生。
  她疲倦地靠着凳子,看向门口。
  木门吱呀了声,风雨裹挟着潮意,扑面而来,吹得沉重的帷幔扑灭了灯。对方提着盏灯笼,周身隐在黑沉沉的雨夜里,只有一双眸子倒映着灯光。
  宋矜僵着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那是谢敛。
  她有些惊讶,旋即回过神,“谢大人。”
  对方衣裳湿透,乌黑的鬓角有几绺碎发,黏在凌厉苍白的颌骨处。他抬起漆黑的眸子朝她看过来,没有打招呼,只是从袖子里取出几张信纸来。
  那信纸非常熟悉,宋矜看着谢敛摊开。
  她确实认识。
  那是她着人送给章永怡的信纸,可以为她阿爹翻案的证据。但她密送给章永怡的东西,本该存在衙门里,作为翻案的证据。
  但此刻,既然出现在谢敛手里,说明必然出现了意外。
  宋矜唯一的希望,就这么轻飘飘的,被浇灭了。
  “这些信,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谢敛道。
  宋矜皱起眉:“那该等到何时?”
  谢敛没有回答,反而说道:“三日内,必须结案。既然无法审理出结果,那在结案之前,这些证据,绝对不能流落出来。”
  “谢大人。”宋矜没有力气生气。
  她防备何镂,也防备谢敛。
  但此时,她却没有力气握住手里的银簪子,反而只是追问他,“所以……你拦截了我送给章大人的证据,让我眼睁睁等着我阿弟,死在我眼前?”
  屋外风雨潇潇,何镂的人将小院守得严严实实,四处都是重重人影。只要稍有动静,就会响起更多的铁甲佩刀声,随时就要闯进来。
  谢敛放下手里的灯笼,自己坐在桌前。
  黑暗中,只有他身边有光。
  “不会。”谢敛垂眼。
  灯火明昧,宋矜下意识去瞧他。青年周身清寂矜贵,眉头微蹙,眼底如藏着淡淡的阴影。在她急切的目光下,冷白指骨翻动信纸,一目十行地扫视过去。
  他这才微抬了脸,看向她。
  黑眸深沉,神情肃杀,恰如传闻中手握生杀大权的权臣。
  欲来风雨,仿佛停了。
  宋矜心口的急切,不觉舒缓了些。
  但她停不住焦灼,攀住了谢敛的衣袖。对方的目光如有实质,霜雪般冰冷沉重,宋矜脑海中不由浮现许多传闻……
  无数流民死在他手上,血肉模糊都目不斜视。
  不少犯人,更是被他亲手折磨致死。
  她轻轻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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