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佟闻漓在那儿回绝。
那总经理似是不打算消停,又去讨好站在中央的男人:“怎么还让先生和阿漓小姐亲自跑一趟呢,先生您让手下的人跟我说一声就好,林助那儿有我的电话的,让您亲自跑一趟,我真是失职……”
“无妨,只是吃完出来消消食。”他短短一句,好像不是很乐意再听他左右逢源了。
“哦,消食,对对对,夜间散步,那是情趣,你看,我一点情趣都不懂……”
那总经理说完之后后知后觉发现,他这会好像更没有情趣,他眼珠子一转:“那您和阿漓小姐请自便,阿漓小姐,您看上什么就带走什么,司机开车了吗,要我派人给您送过去吗?”
“不不不。”佟闻漓连连摆手,提了提自己手里的袋子,“这些、这些就好了。”
“好,那鄙人就不打搅了。”于是他弱弱地退下,临走前还十分阿谀地说,款项退回了,先生大驾光临,是他的荣幸。
他走后,佟闻漓耸耸肩说,易听笙,跟你白吃白喝一顿。
“便宜你了。”他跟她开着玩笑。
她从沙发上起来挽他的手,带点好奇地说:“易先生,您到底是什么人物,走到哪儿都叱咤风云的,真让人害怕。”
他带着她大步流星往外走,只是低头笑,说他能是什么人物,不过是个普通的商人。
佟闻漓:“我也是个普通的商人,你的普通和我的普通,好像不一样。”
“得益于家族几代人的努力。”他这样解释到,“在法国有点小生意,做的还不错,以讹传讹的,就比较夸张。”
“往后你去了法国,就知道了。”
去法国吗?
她会去法国吗?
她剥了一颗巧克力,放入嘴里。
*
除夕终于在万众瞩目中到来了。
先生建议说庄园里太安静了,没有人气,要不去游轮上吧,那儿人多,活动也多,佟闻漓却说她想上街。
佟闻漓颇有仪式感地穿了一条红丝绒的裙子,卷了个小卷发,拿了一串鞭炮。
她知道先生瞧不上她的小朋友行为,打算带着来福去炸街。
但来福是个胆小鬼,新年偶尔的鞭炮声吓得它够呛,躲在庄园里和那个院子里看门的石像狮子抱在一起,宁死也不再踏出一步了。
佟闻漓骂骂咧咧的只好在庄园外面放鞭炮。
一号公馆很奇怪,零星几声后就没有人放鞭炮。
先生说是因为这儿的外国人多,没有过除夕的传统。
佟闻漓却颇有仪式感地在那儿贴春联。
法式罗马门上奇奇古怪地贴着她亲自书写的“千户迎新春,万雪兆丰年。”
他靠在门边皱着眉头抽烟说,哪儿有万雪。
“不重要。”佟闻漓拍拍手,在那儿颇为满意,显摆到,“先生,您看我写的好不好?”
“好,磅礴大气,文采飞扬。”他吐个烟圈,蜷在那儿。
她也不嫌弃他这不走心的敷衍,依旧在那儿看着。
他见她没有反应,抬眼看她,只见她的眸子里星光闪闪的,仰着头站在那儿,像是一只虔诚的小狗。
她在想什么呢,她那个可爱的脑袋里,到底还有些什么样奇奇古怪的想法呢。
往年,她也是这么过的嘛,在这儿个他几乎都要忽视的节日里,在这种漂泊的异国它乡里,她也是每次这样,虔诚地坚守吗?
于是他出声,“阿漓,过来。”
“小狗”转过头来,笑嘻嘻地过来。
他叼着烟,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她。
“给我的吗?”佟闻漓惊讶。
“嗯,压岁钱。”
“我也有压岁钱?”
“华人小朋友都有,总不能到了你这儿,就没有。”
佟闻漓掂了掂那红包的厚度,由衷感叹:“好多!好多啊!”
她哇靠哇靠个没完。
“新年快乐。”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岁岁平安。”
那样的声音在毫无冬日年味的异乡显得有些缥缈,佟闻漓抬眼看去,他依旧衣着单薄,眉眼缱绻。
那年他站在她写的“千户迎新春,万雪兆丰年”下,轻飘飘地说着“岁岁平安。”
她突然发现她曾经的那些因为暗恋而滋生的怯懦和不安已经不见了,在西贡这个并不能带给她十足安全感的异乡里,在记忆中生物钟错乱的雨季暴虐和旱季燥热的极端日子里,她竟然也找到了让她安心的那些时刻。
她多想下一场雪。
可西贡不下雪。
=第三卷:不管在哪里,我都会爱上你=
第59章 我想,我真的爱你。
春节过后的日子, 先生本来按照安排是要回法国,但他让林助把欧洲那边的事整合在一起往后挪了挪,腾出了几天的日子陪佟闻漓。
林助为此来过庄园好几次, 每次都是带着他那台厚重的笔记本电脑,形色匆匆,一待就会在书房隔壁的小会议室待一个下午。
佟闻漓知道他还是挺忙的, 于是就把回学校的日程提早了些。她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陷在那些文件中拧着眉头签字。
听到她这样说, 他于是就让她过去, 敞开一只手, 抱她到自己腿上,放下笔,在密密麻麻的文件前问她:“怎么了,我不陪你, 不高兴了?”
“没有。”佟闻漓摇摇头, “先生,我的店还开着呢, 我不能离开太久的。”
“店里不是有人看着生意?”
“店里的花草打理和一些零售的工作,小凋是能做,但那不赚钱,只能对付店里的开支,做花艺展厅才赚钱, 那些小凋现在还不能独立都接了。”
他眼底眸光微微流转, 像是若有所思:“说起展厅, 我给你介绍几个河内做展会的朋友, 他们那儿大小会议都有,也有些宴会派对的活, 你要是想打发时间呢就去找他们,价格呢往高了开,都是些不食肉糜的富家子弟,你使劲嚯嚯他们,没什么问题。”
佟闻漓嗔怪他:“哪有您这样说别人的,我是个本分的商人,靠手艺吃饭的,我开的价格都是合理的。”
“你把finger也带上。”
“我把finger带上干嘛?”
“自从你在黄家出了事后,这小子总是郁郁寡欢,总觉得是没有保护好你。 ”
“都怪您,批评他做什么,那个时候凭借黄家在商会里不一般的地位,您又不在西贡,小F能做什么呢,他也不能贸然进去动手的。”
“倒成了我的不是了。”他笑笑,没跟她计较,“你带着他去河内,别让他在我面前一直哭丧个脸,以后你店里的那些体力活,都让他去做。”
“那我要给他发工资吗?”佟闻漓转过头来眨眨眼。
“他的那份薪水,我再给他加。”
“您这么大方呢。”
他抬抬眉:“谁让你那小店,还有我的人情股。只是不比在西贡,要是在西贡……”
“要是在西贡,那些为了攀附你的人会把我的店的门槛都踏破的,西贡人人都巴不得来我这儿买一朵花去。”佟闻漓接话道。
“所以你瞧瞧。”他点着她的鼻子,“我们阿漓都靠自己。”
“那也不全对。”佟闻漓摇摇头,“我有时候,也靠你。”
“哟?”他像是惊讶,“今儿这么爽快。”
她嘟起嘴。
他问她:“下周回来吗?”
佟闻漓摇摇头:“下周肯定不行,我还得提早回学校去老师那儿把我的翻译稿交了,老师改完一遍我还得再改改。”
“下下周呢?”
“下下周的话学校的妇联要搞插花会,说好了要去帮花艺社帮忙的。”
“你可真忙。”他原先摸着她头顶的手来到她的后脖颈,在那儿摩挲着,“那你泰拳老师的课,什么时候继续去上。”
说起泰拳课,佟闻漓以为他就是那天随便说说的,谁知道他还真的送她去学泰拳。
第一节摸底测试,她带着防护具都没过几招呢就被打得“四肢分离”。
她躺在床上无力地给阮烟打电话,说她从前总是听烟烟说Ken很辛苦,这会儿算是感同身受了。
阮烟也会一些格斗防身招式,佟闻漓问她,她刚开始学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感觉身体的哪哪都不是自己的。
阮烟在那头嘲笑她,说他们从小就在街头互打到大,身体早就是铜墙铁壁了,才不会像她那样呢。
佟闻漓不相信又去问了finger,finger表演了一个飞身膝撞接一个转身反肘,佟闻漓跟海豹似得在那儿鼓掌,finger却说,他那点东西,跟先生上了格斗台,都是不够打的。
佟闻漓只是知道先生也会泰拳,但没真的见过,她想着他身边哪儿也都有一群安保,想来应该也不会特别厉害,但finger却说,连他都不够打……
佟闻漓难过地想,原来就只有她一个人不能打而已。
可是学习泰拳对她这个看上去抗造实则虚亏的身体来说实在是太过挑战了。
而且那个老师,对于先生把她亲自带过去这个事情好像特别重视,私教给她的加练时长都长些,偏偏她还不能偷懒,那个老师直接跟他汇报“工作进度。”
佟闻漓想到这儿,把头往他肩膀上靠靠,声音软软的,有一点像撒娇:“先生,我能不去学泰拳吗?”
“怎么又不去,老师还说了,阿漓有天赋的。”
“哪个收钱了的老师能在家长面前说孩子没有天赋呢。”她弱弱地讲,“就是安慰一下你而已。”
“嗯?”她说的很轻,他没听见,重复了一遍,“什么?”
佟闻漓摇摇头:“没什么。”
“但我真的好累。”她诚实道,“我能不学吗?”
“那是因为你才刚开始学,老师都还在训练你肌肉发力的阶段呢,等你学会正确发力了之后,就没有那么难了。”
“真的吗?”佟闻漓有些不信。
“我骗你做什么?”他摸摸她下巴,“上可健体,下可防身,世道不好,宁可用不上,也不能不会。”
佟闻漓在那儿有些懊恼地捣鼓着脑袋:“非学不可?”
“非学不可。”他不给谈判空间了。
“行吧,那我学,但我回来的次数少,您不能催我学习的进度,我得慢慢学。”
“成,只要你不是故意偷懒,我就不催你。”他松开抓着她脸蛋的手。
她却微微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说道:“先生,我听说您的泰拳,很厉害?”
“要切磋一下?”他掀掀眼皮。
她倒不是真想跟他打,只是想看看,小F说的那么神,说不定只是吹牛好让她以为就她一个人打不好。
“好啊好啊,什么时候呢”她想早点看看。
“等你能打败你的老师了,你就能跟我打了。”他盯着她的眸子,这样说到。
什么嘛。
“瞧不起人。”她起身要走。
“站住――”他伸手拉她。
佟闻漓懊恼地甩了两下他的手,没挣脱开,下一秒就被他扛起来,从书房里出来。
“易听笙你放我下来。”
“不是要一绝高下。”他走到房间,踢着关了门。
她被丢进去,在那儿找着借口:“不……不处理工作了?”
“我先办了你。”
“你……”
她那些气急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吻就封下来。
那吻从热烈到缠绵,再到变成温柔的触碰。
她在被他点燃之际听到他微微压抑的声音,那带着恳求的温柔竟然带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深情:
“阿漓,早些回来,好不好?”
*
欧洲那边的事不好再拖了,先生只能和佟闻漓同一天启程,两车各自开向一边。
时间不赶,她就没有坐飞机。司机叔叔送她和来福回到河内的小公寓,佟闻漓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又把房间的被子拿出去晒了晒。
她去了一趟学校,把翻译好的稿件交给了应老师。应老师大约过了一遍,只是帮她把几个涉及到建筑领域的词改了改,就收了她的稿子,像是很满意她的表现,佟闻漓临走之间她还叫住她,问她在职业规划上有没有什么想法,她的文笔挺好,可以试试从事一些外语文学翻译工作。
佟闻漓道了谢,她也打算回去好好思考一下应老师的建议。
店里的生意在佟闻漓提早回来后就开始忙碌了起来,过了春节后,开学开业都在即,她从前从花艺社毕业出去的学姐给她介绍了两单生意。
佟闻漓于是带着小凋满街铺地跑,好在先生把小F留给她,比如要扛架子这样的体力活的时候,至少不用两个女孩子在那儿扯着力道支撑。
等事情忙完了后,佟闻漓叫上了他们来家里一道吃火锅。
陆续开春,来福这些天懒惰地要死,恹恹地躺在角落漓。
佟闻漓踢踢它:“等会你烟烟姐来家里吃饭,看到你这个样子又会骂你懒的。”
来福换了个面,继续睡。
阮烟这个假期跟Ken回家见父母了,Ken的父母也不在河内,听烟烟说好像因为工作凋动去了一个小乡镇,见完他们就早早地回了河内。
佟闻提议晚上吃一顿越式火锅,还叫了店里的小凋和finger。
她先给finger打好预防针,见到烟烟二话不说一定要道歉。
晚间的时候,小凋先来的。
小姑娘憨憨厚厚地带来一堆野蘑菇,说是家里阿婆去山上采得。
finger一到之后就只能站在一楼的那个阳光院子那儿,他个头太高,屋子里有些局促。
最后到的是阮烟,晃着一打酒,老远远地就喊道:“阿漓,出来帮忙。”
佟闻漓在洗野蘑菇腾不出手,就让站在院子里的finger出去帮忙。
阮烟本来叼着根狗尾巴草刚抱着一箱啤酒呢,见出来的人是finger,当场就把啤酒放下,抡了两个酒瓶子连狗尾巴草都没有拔,在那儿气势汹汹地指着finger:“什么意思,又要打一架。”
“阮烟小姐,您误会了,我为我上次的行为跟您郑重道歉”
阮烟这才放下瓶子,但依旧站在那儿,表情不悦:“道歉就够了吗?”
finger微微一愣,一脸真诚地说:“需要我赔偿吗?”
阮烟见他像个木头,吐了狗尾巴草,自认倒霉:“算,把这箱啤酒给我拿进去。”
finger二话不说,来到她面前,单手领起拿箱啤酒。
阮烟眼神落在他的手上,见到他的手缺了个手指,于是问到:“你手怎么了?”
“哦?”finger眼神落在自己的手上,“我装的义肢阮烟小姐。”
她哦了一声,掀掀眼皮,“挺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