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对张太妃有少许尊重,都不会用那样的方式明晃晃地给她看珍重的孙媳是怎样被玷污的……
但眼下这不是坏消息,这反倒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沈希从袖中取出之前写给张太妃的信笺,说道:“殿下,他……他之前故意将我们的事告知了太妃,这是后来我写给太妃的信笺,但是太妃只原样给我退了回来。”
她眸里含泪,细声道:“我……我会不会已经给太妃带来麻烦了?”
沈希很清楚张太妃深谙权力争斗,更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他们谁都有可能会出事,唯独张太妃是不会轻易出事的。
但在平王面前,她要笨拙,要惊慌,要无措。
她越柔弱,她才越值得同情。
平王将信笺接了过去,纸张已经微微泛黄,折角也像是辗转过的。
再者就看沈希如今含泪的模样,他也不觉得她有这般冷静造假的能力。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低声说道:“别担心,她那边有我的人。”
沉思片刻后,平王轻声说道:“皇帝会常常叫你过去吗?”
“陛下有时会令儿媳过去陪他用膳,”沈希难以启齿地说道,“近来他犯了头疾,才暂时准我不必过去。”
“头疾?”平王微怔了片刻。
沈希轻声说道:“不瞒您说,昨夜陛下就才犯了头疾,儿媳临走前他还没有好转。”
平王给她消息,她也要公平地给予回馈。
她可比那些被封了口的内侍们有用多了,没有谁比她更能近距离地接触到萧渡玄,也没有谁的消息能比她更广、更丰富。
只一点麻烦,沈希身怀异宝,却无法使用。
但以后就不一样了,她的新靠山平王会让这些消息派上用场的。
平王抬起眼帘,声音很轻:“皇帝的头疾,常常会发作吗?”
温润的表象退去后,沈希在他的眼底窥见了与萧渡玄如出一辙的深黑幽冷。
她的心跳如若擂鼓。
平王动杀念了。
第四十二章
沈希的心房怦怦直跳。
但脑海里的诸多纷杂念头却像是被清空了似的, 变得分外平静。
“热天会常发作一些。”她声音很轻,“陛下的头疾发作时,身边往往是不允人近处侍候的。”
沈希的掌心汗涔涔的, 她的口齿却很清晰:“一般就只有江院正和常中使会在。”
她声音低柔地说道:“……然后就是儿媳。”
野心是潜藏在心底的物什, 如果一直藏着什么事都没有, 可一朝被人勾出,就会开始疯狂地膨胀。
大胆的想法张牙舞爪, 最终是将沈希的恐惧给吞噬了。
她还有什么可怕的?都被逼到这个地步了, 再惧怕什么都没用了。
平王的眼底愈发幽深黑暗,很认真地听她言说。
沈希紧握住的指节慢慢地舒展开, 她浅抿了一口面前的茶水, 手指轻叩在了眼前的桌案上。
“殿下,儿媳还有一件事想告诉您。”她抬起眼眸,看向平王,“陛下马上就要选妃, 太后想让陆家的四姑娘陆仙芝成为皇后。”
“您也知悉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怨,”沈希哑声说道,“如果她回来, 儿媳势必不能保全。”
她望向平王的眼睛,说道:“儿媳并不惧怕她, 儿媳惧怕的是会因之给家里招来祸患。”
平王的呼吸声依然很轻。
可在听到陆仙芝的名字后, 他握住杯盏的手紧了紧。
是了。陆太后当初想给萧渡玄选太子妃时, 呼声最高的有三人,陆家的四姑娘陆仙芝, 裴家的三姑娘, 还有就是张家的二姑娘。
沈希不知道当初的那盏果酒,陆仙芝想要下给谁。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事情掀起轩然大波后, 几家人因之结仇的事是必然的。
“这些天来,陛下几次都想要强占儿媳。”沈希继续说道,“儿媳怯弱,不敢向您言说,可事到如今,哪怕您今日不来寻儿媳,儿媳也不敢再瞒着您。”
她的眼眶微红,但眼底仍旧是不屈的坚定。
平王的呼吸声依然很轻,他站起身,拍了拍沈希的肩头:“你没有做错什么,小希,不必害怕。”
“是父亲没有保护好你们。”他低眸说道。
平王的身材高大,将窗外落进来的光都给挡住,视线昏暗下来后,沈希心中生出的却是安全感。
“当初阿言说想要提前婚期的时候,我就该觉察到不对的。”他低声说道,“你也不用太害怕,保护好你自己就行,其他的事情别太放心上,凡事还有父亲在。”
平王的言辞平和,沈希被拢在他的阴影里,此时却连心底都迸出了新的光亮。
须臾,他又问道:“你家里人知道此事吗?”
“刚知道,殿下。”沈希咬了下唇,“昨日回门的时候,我告诉我父亲了……”
她眸里盛着盈盈的水光,但眉骨却是那般的倔强,就像是怎么摧折都不肯低下一般。
平王心中微动。
明明年岁还这样小,遇到这种事还能如此沉静。
能得如此良妻,该是萧言的幸运,但转念一想,数年的深爱和危机时的奥援亦全是萧言给出的,这也是萧言的必然。
经年的苦心经营,凭什么让旁人夺走?
“好。”平王沉声说道,“你先回去,这几□□中事务多,他应当不会寻你,如果他令你过去,立刻遣人告诉我。”
沈希眸光摇晃,她点点头:“好,父亲。”
临到走出书阁时,平王又说道:“对了,我把冯池给你拨过去,你出门的时候若是可以,尽量带着她。”
冯池是平王的侍女,是个很有些武艺的飒爽女郎。
既能保护她,还能充当他们之间的传话筒。
沈希心中思绪闪动得极快,她露出一个笑容,应道:“多谢父亲。”
走出平王的书阁后,她的心脏仍然跳得很快。
那个大胆的念头像是张着嘴似的,将沈希的其他想法都给吞噬了。
萧渡玄没有子嗣,也没有同胞的兄弟,倘若他出什么事,这权柄应当理所当然地落在他的庶兄们身上……
而现今年岁最长、身份又最尊贵的人,不是平王还能是谁呢?
平王又同样只有一个儿子,而且这个人爱她至深,还早就许下过不纳二色的真挚诺言。
独后并不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
萧渡玄不给,她可以自己去拿。
*
将事情说予平王后,沈希的心境都平和下来了。
马上是陆太后的寿辰,因是整十寿辰,所以办得很大,萧言又回去礼部任职,整日忙得脚都没法着地。
沈希在府中随着平王妃一起忙碌,继续学着掌家。
进入四月过后,日子一天天地热了起来,杂七杂八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前不久的殿试过去后,吏部很快忙了起来,吏部一忙,命妇之间的走动也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北边的清剿还没结束,财赋上的改制就渐渐开始了。
沈希参加宴席的时候听贵妇们言说,都觉得萧渡玄极是忙碌。
这一转眼,两人再见面竟是已到了陆太后寿宴的前夕。
彼时沈希还在宴席上,正言笑晏晏地同身畔的年轻妇人谈话,一袭孔雀尾羽的长裙,将那窈窕的身姿衬得愈加袅娜。
她还全然没做好准备,就被侍从带进了车驾里。
一双冰冷修长的手掠过她的腰身,在沈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直接将她抱在了膝上。
面对面相拥的姿势是极羞耻的。
萧渡玄将她揽在怀里,头颅低下,指节按住她的腰身和后背,用快要将她揉碎的力度往怀里按。
沈希有些惧怕擦/枪/走/火,她颤抖地直起身子,竭力地推拒着他,但下一瞬萧渡玄的指节便掐住她的腿根,分开了她的双腿。
裙裾被推起,堆在腰间。
柔软的孔雀尾羽变得分外缭乱,一晃一晃地摇曳着暗蓝色的光。
她像是暗夜里的浓丽花朵,满身都是馨香,那比任何一种香料都更令人沉醉,也更令人心神平静。
沈希挣动得厉害,声音里也带着些哭腔:“陛下,您别这样……”
她摇曳着,颤抖着,挣扎着。
萧渡玄攥住她的细腰,头颅仍旧低着,他轻轻地打了一下她的肉臀,说道:“别动,让朕抱片刻。”
沈希又疼又羞,哭也不敢哭了,唤也不敢换了,身躯紧绷得像是拉满的弓弦,一动也不敢动。
只有胸腔里的心脏仍然在剧烈地跳动着。
常言道:小别胜新婚。
他如今算是明白这滋味了。
萧渡玄的头低着,能够清楚地听到沈希的心跳声。
这小没良心的姑娘,大抵也只有这会儿会为他心跳加速。
等沈希的柔膝都快要被磨红的时候,萧渡玄才轻轻地放开她,他揉了揉眉骨,脸上仍带着少许倦色。
他声音低哑地说道:“这几日我不在,你有乖吗?”
萧渡玄走得急,没有提前告诉她。
但连续十几日他都没有令她过去,沈希也能猜出来他大抵是离京了。
她暗中在越国公府和平王府来回,心思活跃浮动至极。
此刻听到萧渡玄这样问,沈希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里,指甲死死地陷在掌心里,都快要掐出血痕,才使她的身躯没有颤抖哆嗦起来。
“嗯。”她低低地应道,“就是参加了几个宴席,然后在府里理事。”
萧渡玄的身子向后倚靠,但指节仍然攥在她的腰间。
他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问道:“那出去的时候,每次都这样打扮吗?”
单薄的轻纱微敞,抬手一剥就能露出大片柔白的雪肤,内里的衬裙开叉,稍稍一抚就能轻易推至腿根。
从前倒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看来真是太过不恰当了。
一想到那样多的年轻郎君用怀着淫/欲的眼睛看过,心底更是有什么晦涩的黑暗念头在涌动。
两人相处了太多年,沈希一听萧渡玄的话音,就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不是,陛下。”她心里不住地生出抵触和抗拒,好看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如果您是想问这个的话,那我让侍女过来跟您说。”
沈希作势就想要下车。
萧渡玄轻笑一声,大手一伸就将她的纤腰又攥在了掌心:“恃宠而骄,小希。”
沈希的发髻早已挽成妇人的模样。
许是腰间的感觉太重,她颤抖地仰起头,露出细白的脖颈。
曾经被他养在宫阁里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年轻美丽的少/妇,还学会了拿乔撒娇。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但他是不讨厌的。
“明天是太后的寿宴,早些过来。”萧渡玄眉眼微抬,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在明光殿等你。”
沈希攥紧手指,她故作平静地应道:“我知道了,陛下。”
他又揉了揉她的耳垂,轻声说道:“好了,回去吧。”
沈希很快地从马车上下来。
她边理正衣裙,边小步快走地回到席间,逃也似的离开了。
萧渡玄撑着手肘坐在昏暗的车驾里,他揉了揉额侧的穴位,忍不住地笑骂一声:“说她没良心,还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侍从紧张地将药呈上来,低声问道:“陛下,接下来还要去南郊吗?”
皇帝是才从外面回来的,连回太极宫歇上一时半刻都没有,便来看沈姑娘了,车驾的后面带回来的贺礼也全是给她的。
但沈姑娘矜持冷情,到了这地步也连一句软话都不肯说。
萧渡玄容色沉静,他将药服下,轻声说道:“当然是要去的。”
再不把这一段的政务忙完,好好地将她娶进宫里,他的耐心就快要告竭了。
侄媳不侄媳的,哪里有什么分别?
无论何时,她都是他的人。
*
若说这上京几十年的历史中,有哪个贵女最令人艳羡,那势必是陆太后。
打小就长在簪缨世家,姐姐做了皇后,更是跃升至顶级名门。
后来姐姐失势,众人都以为陆家要垮台,却没想到她一举成了新的皇后。
自此数年独宠,圣眷优渥,再没有人能比得过。
就连幼时便多病的独子,亦是在弱冠后有了转机,如今即位为帝,更将陆太后的权势与声名推向顶峰。
眼下陆氏家族兴旺,子弟亦各个出类拔萃。
连那曾经有污闻缠身的侄女,都迎来了第二个春天。
宴席上,陆太后轻轻地握住陆仙芝的手,宽容和蔼地笑道:“你们有所不知,本宫这侄女最是个乖顺、天真的姑娘了。”
陆仙芝在佛寺中待了两年。
还真的养出了些许清修者的静气,不似当初那般张扬跋扈,妆容也不再那般的明艳恣意。
她娴静地立在陆太后的身畔,温声细语道:“娘娘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