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背磨得有点疼。”
贺为聿作势要帮她看,谈画顾忌场合,眼见四下无人, 不代表等会没有,“我们先回家吧。”
“好。”“家”这个字眼取悦了他, 贺为聿帮她系上安全带, 关好车门, 从另一侧坐上驾驶位。
谈画往前调整了下座椅,这才看向旁边的男人,曾经不为所动,凶巴巴地让她坐好,不还是会为她一个眼神而牵动。
车顶的灯被打开, 贺为聿的耳根都红透了,谈画视线下移, 须臾间跳开,注意到他唇边的靡丽艳色,对着遮阳板下的化妆镜一看,她的口红果然花了。
“干嘛又突然亲我?”
“不是。”
“?”
“没有很突然,刚刚看你在台上,就很想吻你。”风从车窗缝隙中卷入,轻拂过她的脸,贺为聿转过来望着她,脸像是罩上了一层纱,朦胧又温柔,“还没来得及说,恭喜画画。”
“知道我是Harmay,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就这么相信我?”
“嗯,我当然相信你,”揉碎了的星子在眼底铺开,熠熠发光,“原谅我见识浅薄,刚刚恶补了下和Harmay有关的消息,画画总能带给我惊喜,很厉害。”
谈画扭头看风景,她听过无数赞美,贺为聿的极具穿透力,心里美滋滋,口是心非地说:“还行吧。”
“你会不会怪我之前瞒着你呀?”
贺为聿笑着摇头,“说与不说都是你的自由,等画画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这会又不那么困了,车内忽亮忽暗,那道炙热的视线消失,贺为聿按下音乐的播放键,莹白的小脸隐匿在黑暗里,不自觉地哼着旋律,手轻点大腿,从他的话联想到更多,贺为聿专心看路,思绪却飘了很远。
他没有完全说实话,一早便清楚谈画在设计上天赋过人,前世谈画在“映然”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跳槽去了“云想”,年纪轻轻坐上总监的职位。
许是被任务拖累,匀不出精力打理,她没有吐露做工作室的想法,优秀的人到哪里都能发光,在“云想”,谈画也做出了很多好的设计。
可惜的是,“Harmay”从没有在公开场合亮相,若不是这一世的设定被更改,贺为聿无从了解她的梦想究竟是什么,也见不到她这样强大出色的一面。
谈画不该是被拘在笼子里的鸟,她应当在一望无垠的旷野里奔跑,而不是被拴上铁链关在笼子里,沉重的枷锁将手脚磨得鲜血淋漓,再怎么反抗,也难逃死亡的命运。
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了汗,似庆幸,又有懊悔,谈画忽然说:“要不今晚去我那?”
“不是对面那套,是我原来住的房子,离这很近,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可以将就着过一晚,明天再回去。”
谈画向穆书语打听过,她搬离不久,贺为谦也走了,是以不用担心会碰见他。
她跟贺为聿都熟到这份上了,他清楚她的德性,一时兴起想带他去自己的地盘看看。
报出地名,贺为聿跟随导航的指示走,谈画有点想念这里,拿东西是穆书语代取,她好久没回来了,刚穿过来人生地不熟的,这是她最开始有归属感的地方。
虽说是为了躲开贺为谦,但也间接创造了和贺为聿相处的机会,有得必有失,她的大平层奢华舒适,和贺为聿的小家美好温馨,谈画都很喜欢。
打开门就是熟悉的香薰的味道,这么久没住,家里仍然不染纤尘,谈画把在门外愣住的贺为聿拽进来,带他参观秘密基地,“恭喜贺先生,你可是第一位踏进这里的男人。”
“没有其他人来过?”
“外公和表哥都没来过,只有你。”邹嘉逸回来打理生意没多久,谈画就成了贺为聿的邻居,外公认为女孩子要有独立空间,所以也不会来打扰她。
能随意进出这里的人,除了她,还有穆书语,每个季度品牌送新品,止步于门口。
贺为聿一踏入,仿佛进到了谈画丰富的内心世界,头顶是手工玻璃灯,罩子像即将落下的雨滴,五光十色,颜色很漂亮,墙壁上挂着一把香槟粉的复合弓,复古的双开大木柜用作精巧的玩具屋,一对娃娃坐在餐桌上用餐……
哪怕是常见的物品,也会被做成不寻常的比例,处处透着巧思,更像是个藏宝屋。
谈画想和他介绍下家里的布局,她得去换衣服了,把手伸到背后去挠,又收了回来,失了力气扑向一个清凉的怀抱。
“画画,谢谢你愿意带我来这里,我好爱你。”
胸口微微震颤,耳边是发自内心的愉悦,谈画想锤他一下,骂他没出息,默默地收回手,口不对心:“你好肉麻啊。”
又想这傻子估计是以为贺为谦来过,得知没有后高兴得昏了头,笑话,谈画怎么会让贺为谦靠近,脏了她的地方。
贺为聿性格内敛,他不常说这种话,但现在他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本来就很爱她,不羞于说出口,想给她光明正大的、最好的爱。
脉脉温情在空气中流动,贺为聿眼尖地注意到她背后的红痕,“你的背……”
“可能磨破皮了,好痒,还有点痛。”
这件精致的小礼服也是谈画亲手做的,为了让背后的蝴蝶更立体,她用钢丝做了框架,再缠上一圈布条,边缘没处理好,磕磕碰碰中有点移位,戳得她肉疼。
一开始只是轻微的不适,要上场了,她不好脱下来调整,以为忍忍就会过去,她皮肤嫩,越磨越疼。
家里东西多,谈画跟穆书语打了电话才找到医药箱,裙子拉链在侧面,谈画捂着前胸,贺为聿坐在她背后给她上药。
光滑无暇的背被磨出了两道红印,皮也破了,不深,但是火辣辣地疼,谈画抖了抖,贺为聿给她上药的动作很轻,不时朝伤口吹气。
“画画,以后不舒服要早说。”
“我不疼,”真的就只有一点点而已,谈画咧了咧嘴,不好转身去看他的表情,再三强调,“我真的没事,穿都穿了,也脱不下来,就一会不碍事的。”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逞强。”
“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但我还是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你放心,我不会苛待自己。”
谈画能说到这份上实属不易,她逞强不服输,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已经是积年累月形成的习惯,改不了,哪怕她每动一下,背上的伤口被反复摩擦,她都像个没事人似的。
她怕疼得很,但在某些时候,忍耐力超出常人。
贺为聿也不知信了没信,棉签被撕开又被扔进垃圾桶里,他尽力让她好受些,边上药边吹,时间久了,痛是不痛了,轻微的气流弄得谈画浑身难受。
“那个,我好了……”
谈画一躲,贺为聿手中整包棉签撒了一地,她慌乱地伸手去捡,胸前跟着一凉,再挡住也来不及了。
“唔……”
在谈画看不见的角度,贺为聿望着那对蝴蝶骨,宛如翻飞的翅膀,因为斑驳的痕迹更显华艳,往下臀部挺翘饱满,他不是柳下惠,没法坐怀不乱。
谈画忙着捂衣服,没法拒绝他的吻,也不会拒绝,裙子下半身包得很紧,侧坐在贺为聿腿上,细长的眼型,眼尾上扬,倒在他臂弯里,像个勾魂夺魄的妖精。
贺为聿也失了分寸和冷静,他见证她接受赞扬和掌声,又升起无力的恐慌,阴暗面被不断放大。
不能放纵私欲,让她成为他一人的掌中玫瑰,只要能有片刻属于他,就好。
小区很安静,隔音效果绝佳,无火香薰释放着香气,沙发上的男女气息凌乱,谈画难捱地仰起头,任他肆掠,永远都不会满足。
“画画……”
嗓音完全变了调,有没被满足的念想,呼吸声全都乱了,贺为聿被她按进沙发里,眼里湿漉漉的,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倒像是她对他做了什么似的。
怎么看,都很难和人前高冷禁欲的样子联系在一起,如同破了戒的僧人,“我想要你,给我好不好?”
“还有一个星期,你忍一下。”
“忍不了了,画画也疼疼我,好吗?”
边说着拉着她的手一放,贺为聿脸上满是潮红,额头浸出一层薄汗,谈画也是开了眼,有朝一日能看到贺为聿用苦肉计向她求爱,他的难受是真,谈画想答应他,又碍于原则说不出口。
这张脸是最大的杀伤性武器,谈画佩服她的心性,到这份上还把持得住,都能立地成佛了。
这得归功于爷爷,对谈画百依百顺,但在关键时刻,比如她发烧感冒闹着不肯吃药,爷爷绝对不会退让,同她讲价,久而久之谈画也清楚什么时候能撒娇,涉及健康和安全,一定要乖乖听医生和长辈的话。
原主从娘胎里出来就有心脏病,外公更注重这一方面,谈画也受了影响,怎么说都不肯松口,干脆不去看他。
良久,听见幽幽的叹气声,抱枕打开是一张毛毯,贺为聿披在谈画身上,打了个结,遮住大半能让他冲动的春色。
“画画,败给你了,我心甘情愿。”
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脸,怎么也看不够,身上哪里都是软的,软到有时候他用重力气,都怕弄坏了。
“让我抱一会,”贺为聿避开她涂了药的地方,小心地抱着她,药膏清凉又泛苦,和她的甜香混合在一起,唇擦过她的耳后,“可是我快要被憋死了,怎么办?”
蹭来蹭去,短发扎得她皮肤发痒,笑着推开,又推不动,贺为聿就像大型犬科动物,扒着她不放手。
谈画听出了撒娇的意味,“谁让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把手术做了,现在后悔了吧?”
“不后悔。”
情欲未褪,却清晰而坚定,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很难熬,但一想到是为了谈画的身体考虑,吃再多苦他都甘之如饴。
“画画不难受吗?我对你就那么没有吸引力?”
淡淡的哀怨被谈画捕捉到,她又不是菩萨,贺为聿这么大个人在这,说不想要是假的,但她今天着实疲惫,反应没有他这么强烈。
“你说什么呢,别乱猜,我只是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而已。”
边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边勾住他的脖子,帮他整理头发,银色的戒指在空中划过一道流光,冰冰凉凉的,贺为聿在她手心轻蹭,“是吗?”
谈画没出声,忽地瞪大了一双眼睛,圆溜溜的,不可置信地看他,贺为聿抽了张纸,擦拭濡湿的手指,“现在我信了,画画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心疼我罢了。”
在她反应过来前,贺为聿先发制人,还是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嘴角下压,看上去很委屈,“等我好了你要补偿我。”
好的坏的都被他说完了,谈画好笑,又拿耍赖的他没有办法,画饼谁不会。
在沙发上打闹一番,贺为聿替她放好浴缸里的水,谈画调成按摩模式,缓缓闭上眼睛,近期发生的一切像一出默剧不间断地播放。
任务顺利得过了头,约莫真像系统说的那样,她时来运转,穿书前的生活宛如一场梦。
伤口沾了水,贺为聿又帮她上了一次药,嘱咐她不能平躺着睡,同时撩起了一身的火,把医药箱放回原处,再度进浴室冲冷水澡。
默契地没有提起发生的插曲,仿佛贺为谦的存在不重要,只是今晚的贺为聿分外黏人,谈画被他紧紧抱着,半夜热出了汗,把被子移开才好受些。
*
“云想”对此次设计大赛十分重视,谈画没有太关注网上的消息,等翌日吃早餐的时候拿平板看资讯,才发现铺天盖地都是和决赛有关的报道。
也不难想通,营销环境不比以前,“酒香不怕巷子深”那套已经过时了,“云想”作为本土企业要面临来自海外的竞争,是挑战也是机遇,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次宣传机会。
《煌途》是冠军作品,加上符合整体大趋势,大家的评价和期待颇高。
设计师本人也会受到关注,谈画看到了许多原主作为Harmay在国外的作品合集,有网友对她的家庭背景好奇,照这样下去,很快她就会被扒个底朝天。
“咳咳咳咳……”
喝牛奶被呛住,贺为聿把毛巾递给她,帮她顺背,重重地擦去唇边溢出的液体,喉咙干涩,“先把早餐吃完,嗯?”
“好。”谈画又咳了两声,没注意到他眸中异色,这一桌早餐种类丰富又营养全面,网友的热议先放一边,若她猜得没错的话,这样悠闲的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不出所料,谈画正吃着贺为聿帮她洗好的蓝莓,“云想”那边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想和她聊聊签约事宜。
昨晚采访结束后,谈画隐晦地表达过不想签约的意向,对方没太放在心上,提出和她线下见面,看来是有把握她不会不动心。
给的待遇再丰厚,对谈画这种铁了心单干的没太大作用,既然“云想”诚心邀请,谈画也应邀赴约,是主办方提供了这么好的平台,她才有机会站在这里,做不成同事,也没必要让人脸上不好看。
地点在一家高级私人会所,环境清幽雅致,院子背后种了一片竹林,树影婆娑,谈画在服务生带领下进入包间,等待她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五官端正,气质儒雅。
得知对方是“云想”分管设计部的副总,谈画着实惊讶了一下,一是为对方的年纪,二是为“云想”派了个副总和她谈,难免受宠若惊,解释说:“褚总真是年轻有为。”
在大公司能爬到这个位置,绝不是平庸之辈,褚雨信也不吝啬对她的肯定,“哪里,谈小姐才是年少成名,后生可畏。”
这么一说谈画就懂了,假如她只是她,“云想”不至于此,但她同时还是Harmay,稍一包装成为明星设计师,意义完全不同。
“云想”为了留住她做了充足准备,80万比赛奖金只是眼前利益,更诱人的在后面,除了高年薪外,还有各种附加条件,包括充分尊重她的创作权等。
要知道有点脾气的设计师,最讨厌门外汉胡说八道指手画脚,褚雨信一股脑儿地说完,告诉她有任何要求尽管提,他们会尽力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