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正是沈笑语的族中二哥。
见到沈笑语,沈商卿才将脑袋抬起来,他警惕的环顾四周,察觉墙角有一抹白色的衣裙,是丧服的衣角。
沈商卿:“有人在跟踪?”
沈笑语早就猜到是谁,她没有将人叫出来的意思,只是压低声音道:“祠堂里高僧诵经声音不停,她是听不清楚我们商谈的。”
沈商卿担心,“可愈是这样,便给了人无限的遐想……”
沈笑语沉吟片刻,刻意对着刚才的方向,莞尔一笑,仿若是对着沈商卿笑的。
沈笑语容貌本就出色,身材体量纤细有力,光是瞧着背影便是个美人。
更别说如今嫁做妇人,又经历那般多的事,看起来年轻的脸上,别有一番风韵。
沈商卿一瞬看呆了去,回过神来笑道:“难怪长安城中有人说,三妹妹是个祸国殃民的,如今看来着实有这般资本。”
“你倒是在笑我了?”
“不敢。”
沈商卿来是与沈笑语说正事的,却不见沈笑语主动开口,只好道:“不知三妹寻我来,所为何事?”
“你人来了。”
沈商卿想起来监视他们的人,明白了沈笑语的算盘。
寻个外男来,不过是坐实罪名。
而沈商卿这个表面上的外男,实际上的族兄,事成之后,沈笑语也好撇清罪名。
沈笑语不打算留在谢家了。
“三妹打算何时离开?”
“三日,我在谢家还得弄清一些事情。”
更别说,谢六被她以匪徒的罪名带回来,如今还没送进刑部大牢里。
这般,沈商卿就得夜探祠堂三夜了。
沈商卿感觉后背发凉,像是有人盯着自己似的。
实在无奈,沈商卿对着谢虞灵牌的方向,拜了三拜,“都是阿杏做主,不要来寻我。”
“二哥害怕鬼神之说?”
沈商卿不语,随后摇头,“你觉得谢虞当真死了?”
“谢虞此人年轻气盛,做事看似毫无章法,直接又鲁莽。但却惜命,也舍不得……他那身皮囊。”
谁叫沈笑语不喜欢谢虞身上有伤呢。
在场的人都知道,谢虞惜的不是命,而是沈笑语。
他怎会丢下沈笑语一人呢?
沈笑语说起来,却有些恼了,“谢虞死了。”
至于还活着的人是谁,谢家的那个小公子,定然是死了的。
沈商卿想起来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如今景世子要娶妻了,说是岭南侯见如今大昭新君立,正是好时候,想要沾沾喜气。”
“闫娇?
”
沈笑语倒是有几分意外,上次闫娇在国寺出丑,名声都已经败坏,若以景词之前那见不得半点错的性子,是绝不可能给她机会的。
如今赵姣已经入宫……
赵姣、闫娇、景词……花街,岭南?
这些东西之间,定然有勾结,景词到底想做什么?
沈笑语细细想来,“三哥可能听过北狄的艳花粉?”
沈商卿走南闯北,最爱猎奇,自然是知道的。
当初扶柳院的张凯,便是死在艳花粉之下。
沈笑语如今想起来岭南的闫家,才想起来,谢虞书房中写着奇人异事的话本子中,曾有一个小故事,说是艳花粉起初是长在岭南的。
艳花粉毕竟是长在死人堆里,除去见过的,大都只当做这是传闻。
“我未曾真的见过艳花粉,虽说是长在死人堆上,但却也看天时地利,并非轻易可以养出来的。”
沈笑语,“这艳花粉是长在死人骨上的,与很多日常的东西混在一起,都有毒,就像三月的柳絮。”
如今又到了柳絮飘扬的季节了。
沈笑语越过层层的高墙,仿佛看到街道上飘扬的柳絮。
被沈笑语提及,沈商卿道:“我曾听过一个说法,这岭南的艳花粉,其实就是岭南的红桂草,被商贩卖到了北狄而已。”
“不过红桂草离开岭南的崇山峻岭,便不生长。”
“直到商贩暴毙,携红桂草下葬,几月后,从棺材里长出来这‘红桂草’,众人才知道这‘红桂草’也
可以从尸体里长出来。”
“只是这‘红桂草’花色会比岭南的更加艳丽,也不结果,原本那些药效也丢了,只留下毒性。”
“于是便也不算红桂草了,这才有了艳花这名。”
沈商卿:“三妹可是想到什么了?”
🔒 第205章 ‘奸夫’
沈笑语与沈商卿思索一二,这岭南的闫家,恐怕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沈商卿先开口道:“可要盯紧闫兆祥?”
“岭南侯府世代都守着禁山,与其问盯紧这一直在家中,忍辱负重的小侯爷,反倒不如去看着那容易露出马脚之人。”
闫兆祥和闫氏定是知晓的,却不一定开口,闫娇就不一样了,她的性子忍不住。
说起来闫娇,“想来这未来的世子妃,大概是在长安城过得不如意的。”
沈笑语的目光打量在沈商卿身上,沈商卿和沈笑语虽不是亲的,但也同宗同族,这容貌上也不差,更别说他顶着这先生的名。
“你瞧得我后背发凉。”
沈笑语:“不过是让二哥牺牲色相罢了。”
嘘寒问暖,打开女子的嘴,极为合适。
沈商卿无奈,“三妹此招,可是要伤了女子的心了。”
沈笑语,“紧要关头,不拘小节。”
这事沈商卿盘算一二,倒也不是不可行,毕竟他也曾是蜀地的沈家公子,烟花巷里的姑娘们,几个不为他涂脂抹粉的。
沈商卿前脚迈出祠堂,后脚竹扫帚便拍在了沈商卿的脸上,是谢盏。
谢盏穿得虽然不是孝服了,但还是素着衣裳,脑袋上白簪挽发,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打死你这个不清白的。”
谢盏打得红了脸,沈商卿一头雾水,忙缩在了沈笑语的身后,“救命!”
沈商卿如今可算名义上的‘奸夫’,这顿打挨得扎扎实实,手上
都是紫色的印子。
谢盏气红了眼,愤愤不平的看向沈笑语,似是在无言质问,她怎可谢虞新丧,便敢叫‘情夫’踏入谢家祠堂,还在谢虞的灵牌前。
沈笑语微微张口,若想瞒过所有人,自然是不能和谢盏解释的。
沈笑语:“还请八姐行个方便。”
沈笑语愈求情,谢盏打得愈凶,打得沈商卿连跳脚。
祠堂外脚步声愈发接近,还没见场面,便知道声势浩大。
来的人不少,还有不少家丁拿着棍子,做着要将沈笑语的‘奸夫’,活活打死的计划。
沈商卿急得在屋里乱转,恨不得打开钉死的棺材板,躺进去。
“三……阿杏,救我。”
沈笑语勾了勾嘴角,这屋里还真就那个地方,可以躲。
谢盏:“跟我来。”
谢盏连拖带拽的拖着沈商卿,沈商卿又有点怀疑,谢盏是不是要背着人,将他给解决了,抱着柱子不愿意去。
沈笑语走到谢盏跟前,“多谢八姐。”
“我不是你八姐,赵国夫人。”
沈商卿被谢盏藏了起来。
“我不是为了你!”
门外来的人不少,甚至首辅大人都亲自来了。
谢首辅身边跟着个中年男子,不甚显年纪,但容貌和谢六、谢七有五六分相似,一看便知此人便是谢家,久闻其名却不见其人的谢三爷。
谢三爷一进来,目光便放在了沈笑语的身上。
他的一双儿女,可都折在沈笑语的手里。
四目相接。
谢三爷对谢首辅开口道:“大
哥,这定然是误会。”
是秀厢领着这些人来的,“首辅大人,我亲眼所见九少夫人与男子在祠堂密会,之前还曾与景家的二公子夜间同行数次……”
“在正月里,我还曾听过……有男子翻墙入了少夫人院子,与少夫人苟且。”
“少夫人品行不端,与诸多男子有染!”
秀厢尾随了沈笑语数月,便是为了将这罪证,说的一清二楚。
不仅如此,秀厢还叫了许多人佐证。
奴仆们都一一点头。
沈笑语倒也不着急解释,看着秀厢又拉着乌苏,到众人跟前,“那日是你进屋收拾的屋子,你看到了男子的汗帕……”
乌苏自从被沈笑语整治了一次,怕沈笑语的很,支支吾吾的。
谢三爷给了一剂强心剂,“若有隐瞒,当小心你父母,姐姐。”
乌苏无奈,不敢看沈笑语,埋着头,又点了点头。
秀厢可没就此收住的打算,又拉出来三晋的药铺老板,将夏至抓过的药都给拿了一份,又亲自将药分化。
“此药,正是安胎之药。”
谢首辅的眼神并没有落在沈笑语身上,也没有看着谢虞的牌位,而是看向了谢家祠堂上的牌匾,流芳百世。
谢首辅:“沈氏,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沈笑语有染,丢的不是谢虞的脸,而是谢家的脸。
家仆围着祠堂寻了两圈,未惊扰诵经的和尚,却将祠堂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沈商卿。
谢首辅和谢三爷对找沈商卿的事,并不上
心,他们也不关注‘奸夫’是谁。
‘奸夫’的出现,只是谢首辅提前对沈笑语动手的契机。
沈笑语抚摸着肚子,“确实有孕。”
“这孩子来得缘分,我也不打算落掉他。”
见沈笑语如此嘴硬,谢首辅真来了怒气,道:“赵国夫人贵为一品诰命,我们谢家自然不会伤到你,但是这肚里的孩子,出不得谢家这张门。”
诵经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没在风声里。
粗使婆子将沈笑语架了起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堕胎药,被递到沈笑语的跟前。
这药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他们也不会管这孩子,是不是谢虞的。
也许巴不得,不是谢虞的。
药递到沈笑语的嘴边,药味钻入鼻腔。
沈笑语的四肢都被束缚,动弹不得,眼见药就要被灌到嘴边。
沈笑语不喜欢这个味道,皱了皱眉,道:“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你真敢打?”
说的人底气越足,听着的人,总要怀疑一二的。
“这可是皇子皇孙,若真伤了,谢家表面上,伤的是圣上亲封的国夫人,不尊圣上。实际上却是,落到的这大昭这一辈,第一个孩子。是世族凌驾于皇权。”
沈笑语总是擅长于拿捏人心底里,最忌讳的事。
谢首辅没发声,奴仆们也不敢直接动手,僵持在这里。
“圣上到。”太监的声音很刺耳。
燕王来了。
错过了时机,谢首辅想动手,也没得机会了。
燕王此次以来,更是坐实了谣言。
如今换
上了一身明黄色的衣裳,燕王看起来,不怒自威。
气势上,压得三朝为官的谢首辅,也不得不先作揖行礼,再让奴仆放开沈笑语,与沈笑语致歉。
🔒 第206章 上梁不正
燕王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沈笑语得自由,这才道:“听说赵国夫人给朕带回来了礼物,这礼物在何处?”
沈笑语顺着燕王的目光,落在谢家三爷的身上,转身回了祠堂,交上了一沓宣纸。
宣纸里写着东西,有笔墨渗出来。
今的燕王已经是圣上,即便沈笑语手里的东西并无什么,天子一怒,怎么得也得掉层皮。
沈笑语手里确实没什么。
沈笑语交给燕王的,也不过是刚才拿过来的,用来抄写佛经的宣纸,随意的写上了几个字,草草应付。
笔墨还未干透,也是从外看不出来,但是握在手心的燕王却一清二楚。
“胆大包天。”燕王低声道,不似指责。
如今身为新帝的燕王来请,谢家自然没有将人留下的本事,只能送着沈笑语离开。
眼见沈笑语,上了明黄色的马车。
马车上,沈笑语直直的跪在了地上,“欺君之罪,还请圣上责罚。”
当今的圣人,正摊开沈笑语递给自己的宣纸,里面笔墨早已经花了,依稀可以辨别一个名字。
谢家三爷。
燕王:“国夫人这是何意?”
“我之前便发觉这谢家的三房,有许多不对劲之处。”
“后来南下剿匪,与谢六打了一番交道,这才明白,谢家三爷恐是借着这氏族之权,早已经危害一方。”
“为何断言不是谢六,而是谢三爷?”燕王挑眉问。
明面上与匪徒有牵连的是谢六,杀谢虞的人,也是谢六。
沈笑语道,“这上梁不正下梁歪。”
“就这般?”
燕王自然是不满意这个答案的。
“匪徒猖獗多年,谢六的年纪,时间上早了些。若说谢六十几岁,便勾连匪徒,也说得过去,可实际上有一事不对。”
“谢六进士及第是前几年的事,而在我幼时,我便听得父亲说过匪徒与朝中官吏勾结。”
子承父业,这便合理多了。
“即便与谢家三爷无关,这天下士族左右官场,风气久矣,若圣上想将削弱世家之权,这是一个好时机。”
燕王听得满意的答案,这才勾了勾唇角。
他不需要一个妇人之仁的手下,也不需要一个所谓的真相,他只需要达成目的。
燕王:“此事,便交给国夫人去办了。”
沈笑语一愣,燕王削弱世家之权的事,怎么的,都该交给寒门子弟来做,怎的变成交给自己了。
“难道国夫人不是出身寒门?”
沈笑语家的确是寒门,之前也算落魄的勋贵之家。
抛去性别,的确合适。
“多谢圣上赏识,臣自当不辱使命。”
燕王的轿辇停在一座楼前,这是一座茶楼,有走南闯北的商人在此修整,交易。
在此之前,这还是一座米铺,准确的说,是一座表面以米铺之名,实际上却行着买卖消息的暗桩。
燕王:“早前便知道这产业属于国夫人,于是便将这生意调整了一二,也算是顺了国夫人的经商之能。不过几日便是天下的万国朝会,国
夫人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大昭新君继位,天下的藩王和外邦都来祝贺,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几日?”
时间上着急了一些。
太子和先帝都尚且在世。
沈笑语怕有心之人,行不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