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行不赞同道:“外面风大。”
“可是我想自己挑嘛~”乔珍珍仰头对上男人的眼睛,尾音里都带着小钩子。
贺景行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乔珍珍见他不说话,轻轻去拉他胳膊:“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首都,我想去外面逛一逛。”
她撒起娇来得心应手,贺景行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 只道:“你回去把帽子戴上。”
乔珍珍顿时高兴了:“正好我把东西都放上去, 热水袋也给我吧。”
乔珍珍拿上东西,抬腿就往宿舍楼跑。谁知刚从贺景行身后出来, 没走几步,就猝不及防地迎面对上了呼呼的北风,身体顿时一个激灵。
贺景行跟了过来,挡在前面,皱眉劝道:“还是我去买吧,你说想要什么样式的,我去给你找。”
“那得我看了才知道。”乔珍珍问贺景行,“你要不要回去加件衣服?”
贺景行摇头:“我不冷。”
“我不信。”乔珍珍去摸他的手,然后发出“咦”的一声,男人的掌心温暖且干燥。
贺景行感受到那只柔软冰凉的小手,下意识攥了攥,随即松开。
乔珍珍并未发觉他这个小动作,只是十分真心地说道:“你要是能把你身上的热量分我一半就好了。”
*
两人从大学里出来,坐上公交车,往市中心去。
乔珍珍记得乔父订蛋糕的店铺名字,上车前还找人问了路。
到了糕点店,才知道里面主要是卖传统的中式点心,裱花蛋糕是近几年才开始做,都是需要提前订。
橱柜里有摆一些样品,形状都差不多,只是上面的裱花变着法子的复杂。
乔珍珍挑了一个最小的,拉着贺景行坐在了公园的长椅上。
可能是因为天气冷,公园里没几个人,很是萧条。
乔珍珍打开盒子,里面的蛋糕才巴掌大。
贺景行蹙眉道:“太小了。”
乔珍珍:“就咱们两个吃,太大的也吃不完。”说话间,她已经拿出了糕点店送的一次性叉子,将蛋糕从中间划开。
因为没有刀,蛋糕分得稀烂。但最终,乔珍珍还是捧着一半蛋糕到了贺景行跟前:“欢迎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蛋糕有些简陋地盛在了纸盖上,上面还立着一把小叉,但贺景行却是心头一暖。
他已然猜到,乔珍珍会突然提出吃蛋糕,可能是察觉出他看照片时的失落,所以才有这么一出。
两人吃完蛋糕,乔珍珍带着贺景行去逛百货商场。
她带了钱出来,给贺景行和乔父分别在商场里买了件羊绒毛衣。
她朝贺景行道:“我知道你不冷,但是你穿那么少,很容易引起我的嫉妒!”
贺景行:……
两人是下午四点多回的学校,乔珍珍的舍友都已经到齐了,都是班里的同学,所以晚饭乔珍珍是跟她们一起吃的。
乔珍珍在部队里待了三个月,每天九点之前就休息了,贺景行是八点半的时候到了女生宿舍。
乔珍珍一直在窗边盯着,看到他来了,立马下楼。
两人偷偷摸摸地接头,贺景行把两个热水袋递了过来,因为是刚灌的开水,摸着还很烫手,所以热水袋外面还用毛巾包了一层。
乔珍珍怀里抱着两个热乎乎的热水袋,朝贺景行道:“我现在已经知道在哪里打开水了,以后我自己弄吧。”
这么冷的天,贺景行每天晚上跑来送热水袋也怪折腾的。
贺景行:“三月份就没这么冷了,也就这一个星期的事。”
不等乔珍珍反驳,他便催促她赶紧回去。
乔珍珍只得先上楼。
晚上,乔珍珍脚下放着一个热水袋,肚子上放了一个,一夜过去,睡得很好,但其他几个女同学一晚上被冻醒了好几次。
她们的宿舍在顶楼,冬冷夏热,还是挺受罪的。
乔珍珍早上起来,想到开学第一天,不用军训,心情颇佳。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虽然没有军训,但所有新生都要扛着农具,去操场上干一个星期的活。
操场是煤渣地,一跑起来,空中扬起的全是煤灰。学校不知从哪里拉来好几车红土,他们新生要用这些红土来垫操场。
乔珍珍简直欲哭无泪,怎么也想不到,上大学还要劳动!
经济系一共八十人,分为两个班,贺景行在一班,乔珍珍在二班。
虽然是两个班,但很多课都是一起上的,干活也是一起。
像他们这一级的学生,都是吃过苦的,学校让劳动,他们也没什么怨言。
大家的年龄差距也很大,二班最大的一个学生已经31了,大儿子都上了初中,最小的便是才满18的乔珍珍。
乔珍珍年纪最小,人又长得漂亮,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一些照顾。
她自昨天办入学手续开始,学校很多人就听说了经济系来了一位大美人,说是比电影明星还要漂亮,今天过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对于明里暗里的那些打量,乔珍珍早就已经习惯了,她也没什么心思搭理这些视线,所有的精力全在手里的活上。
她虽然下乡插过队,但其实压根就没干过什么农活,后来又跑去当了老师,一算日子,她都有大半年没下过地了。
*
除了二班的乔珍珍,一班也有一位女同学,长得颇有姿色。
女同学名叫蒋芳,十九岁,自上学起就是班里最漂亮的那个女孩,从小就被人给捧惯了。然而今天跟真正的大美女待在一起,立马衬托出她的五官寡淡。
蒋芳下意识离二班那个乔珍珍远一些,然后重新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
她是去年的应届生,父母都是干部,从小的家庭条件不错,没吃过什么苦,更没下乡当过知青。
哪里想到上大学的第一天,就要来干这种脏活累活。
只不过因为她打算竞选班干部,为了给大家留一个好印象,所以并未闹事,反倒硬着头皮跟男同志一起做搬运工。
她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大家看她一个弱女子,主动干这种重活,肯定会对她有诸多钦佩。其次,在搬运途中,男同志看她拎不动沙袋,少不得要怜惜她,然后对她施以援手。
这样一来,她不仅有了名声,还能正大光明地偷懒。
一开始,事情如她所料,有些男同志为了讨好她,确实给她搭了一把手。但是很快,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了,累得满头是汗,哪里还有余力再来帮她。
蒋芳凭借自己的力气,拎着沙袋往前走了没几步,便累得想死,只想罢工。
还有许多跟她一样的干部子弟,没有下过乡,陡然干起活来,都十分吃力。
一众男同志之中,高高瘦瘦的贺景行堪称清流,他扛着两个装满土的麻袋,身体晃都不晃一下,如履平地。
蒋芳眼看贺景行马上就要超过自己了,忙叫住了他:“同学,我实在是拎不动了,你帮我把这袋也带过去吧。”
贺景行瞅了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了。
蒋芳气得直跺脚,这人可真没绅士风度!
蒋芳又问了好几位经过的男同学,只有一个身高较矮的男同学看不过眼,折返过来给她帮忙。
好不容易把沙袋挪到地方,蒋芳见男同学长相一般,仿佛生怕被他给贴上来似的,连声谢都没说,就直接转身走了。
*
乔珍珍负责把沙袋装满,等同学们过来,就能直接拎走了。
她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坐在旁边的水泥阶梯休息,然后脑袋放空。
因为刚刚干活,她脸上出了不少汗,围脖早就取了下来,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脸颊泛出红晕,那是一种极为生动的美丽,甚至还隐隐透着几分魅意。
贺景行过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他眉目渐缓,莫名联想到以前在红河生产队时,小姑娘就是像现在这样,每天眼巴巴地坐在田埂上,微微仰着头,望着天空发呆,看着可怜又可爱。
一开始,小姑娘生怕他撂摊子,换着法子给言言投喂好吃的,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底线。直到第二天,他准时过来帮她干活,才会大大松一口气。
贺景行回过神来,没去打搅她发呆,捡起她扔在地上的铲子,帮她把剩下的沙袋给装满。
过来的蒋芳看到了,心里怄得要死,跟旁边的女同学说贺景行的坏话:“同班同学跟他求助,他视而不见,反倒去帮别班的人!”
她这话刚说完,班里的其他男同学争抢着要去帮乔珍珍装沙袋。
一个男同学用手肘撞了撞贺景行,感叹道:“同学,还是你有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贺景行:……
第57章
这边闹出来的动静, 终于惊醒了乔珍珍。
她一扭头,就见大家都在干活,不好意思再偷懒,一边戴手套, 一边往贺景行身边走。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 周围已经摆了一地的沙袋。
她朝贺景行道:“好了, 剩下的我自己来。”
贺景行见她脸上的热度已经退了下去,便把铲子还给她:“累了就歇一会。”
乔珍珍接过铲子,点头如捣蒜。
旁边的人都在暗地里注意着乔珍珍, 一位戴着眼镜的男同学眸光一闪,十分殷勤地凑了过来:“乔同学,我来帮你干活,你去旁边休息吧。”
说话间,他直接伸手去抢乔珍珍的铲子。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挨到乔珍珍时,横空出现另一只手,牢牢钳制住他的腕骨。
眼镜男只觉手腕都要被人给捏碎了,不住喊痛:“快、快撒手!我的手好痛, 要断了!”
贺景行眸光沉沉:“手脚放干净点。”
眼镜男一抬头,就看到男人正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他心里发虚,讪讪道:“我就是看她一个弱女子要干这种辛苦活,于心不忍,所以才想帮帮她。”
乔珍珍此时已经反应过来,退后一步, 不太高兴道:“不必。”
眼镜男忙道:“乔同学, 是我冒昧了。”
乔珍珍眼看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小声朝贺景行道:“把他放了吧。”
贺景行松手前, 冷声道:“再有下次,你的手就真得断了。”
眼镜男看着手腕上那一圈手印,明白对方的话是认真的,不敢再多说什么,仓皇逃跑。
眼镜男离开后,贺景行去扛沙袋,很快,其他人也都各归各位,忙自己的活了。
新生们垫了七天的操场,总算开始正式上课。
第一堂课是政治经济学史,两个班并在一个大教室上课,教授是一位快七十的老先生,姓冯。
冯教授从事了四十多年的教学工作,名气很大,自我介绍完毕之后,看着底下的学生,突然问了一句:“谁是贺景行?”
坐在后排的贺景行站了起来。
冯教授看到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考得很好。”
经过一个星期的劳动,乔珍珍已经认识了不少班里的同学,发现有部分同学明明报的是文学系,却被调来了经济系。
私下里一对成绩,才发现大家的数学成绩都很不错,像是被特意挑过来的。
而冯教授主动问起了贺景行,还说他考得很好,想来他的数学成绩更为优异。
果不其然,等乔珍珍下课后,跑去问贺景行,才得知他高考时数学拿了满分。
接下来的一个月,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地学习。
每天早上五六点钟,77级的学生就都起来跑步了,然后紧接着便是早读,或是练习英语。
大家都很珍惜上学的机会,学习极其刻苦,图书馆永远是爆满的,直到晚上十点闭馆,同学们才不得不回宿舍休息。
相比较而言,乔珍珍可以算得上是学习最懈怠的那个人了。而贺景行,也远远称不上努力,他有自己的私事要忙。
四月,天气不冷不热,已经入春了。
吃完午饭,乔珍珍提前到达大教室,开始整理之前的笔记,有人叫她:“乔珍珍,外面有人找。”
乔珍珍奇怪地看了过去,严锐正站在教室门口等她。
他今天穿了军装,面容坚毅,一派正气。
乔珍珍起身往外走。
教室里的众人议论纷纷:“刚刚那人是谁呀?找乔珍珍做什么?”
“是不是乔珍珍的对象?”
“不知道,两人看着还挺搭的。”
贺景行听着教室里的闲言碎语,脸色愈发难看,他想到并肩离开的两人,终是忍不住离开了教室。
乔珍珍和严锐顺着学校的花坛往外走。
她问:“严同志,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找我?”
严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我过来开会,顺便帮你把东西送过来。”
乔珍珍眼前一亮:“是不是买到手表了?”
严锐点头:“但是表盘跟我那块稍稍有些不同。”
乔珍珍先行拆开盒子,看了眼里面的手表。整体造型已经很接近现代的审美了,色调统一,款式简洁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