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一头长发还是湿漉漉的,发尾凌乱黏糊成一缕一缕的。
“脸怎么这么红?”他随口问了句。
万遥支支吾吾:“嗯……我也不知道,可能有点感冒。”
程青盂敛眉,又转过身去:“阿加,借下你的吹风机。”
阿妈满脸慈祥地看了两人一眼,“用去吧,就在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
“谢谢。”
他丢下一句,径直朝着万遥走去。
待程青盂他人越走越近,万遥才看清他的表情,这又是怎么了?
怎么莫名其妙的又生气了?
万遥还未来得及问他,男人却不留情面地拎着她的后颈往回走,她惊得连连求饶:“哎哎哎,你干嘛?放手啊!”
转眼间,程青盂又将她送到了卫生间门口,从洗手台底下的柜子里翻出吹风机。
万遥看着杵在面前的黑色吹风机,眼睛瞪大:“干嘛?”
“把头发吹一下。”他的语气淡淡的。
“不用。”万遥好心同他解释着,“我很少用这个吹头发。”
程青盂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惹得有些恼,“赶紧吹。”
“说了不用吹,他们还在车上等我们呢……”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万遥又被他拎了回来。
程青盂低头看着她,心里一阵烦躁,语气不善:“我不管你之前怎么样,今天必须得把头发吹干。还是那句话,你想找死也得等明天之后,死远远的我眼不见为净。”
万遥最烦他这种态度,又凑了过去:“倘若我偏要死你身边呢?”
程青盂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发毛,压根不想搭理这姑娘的疯言疯语,索性直接将她人往镜子面前一推,将吹风机插|进墙上的插孔里面。
万遥透过半大的镜子望着他,男人的眉色沉沉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目光锁定在她的发丝上。
接着,吹风机呼呼呼地开始工作,温热的风扑向她的头顶,还有些残留的温度落到了她的后颈,挠得她的头皮一阵凌乱如麻,与他粗粝的掌心触碰她的感觉极其相似。
万遥隔着镜子窥他眉眼。
“哎。”她喊了声。
两人离得很近,即使有吹风机运转的动静打扰,程青盂依旧听见了她的声音。
“说。”
万遥晃了晃肩:“你这吹头发的技术很是熟练啊。”
程青盂“嗯”了一声。
万遥又问:“之前一定没少给女人吹头发吧?”
程青盂也抬头睨了她一眼,又轻轻“嗯”了一声。
“还挺自豪。”万遥阴阳怪气道。
“女朋友?”
程青盂不接茬。
万遥大胆猜测着:“该不会是老婆吧?”
程青盂拨了拨她的发丝,声音低沉:“不是。”
万遥鼓着腮帮子思忖着,不是老婆,那就是女朋友了。
但是又转念一想,他这个人的感情史如果不丰富,岂不是白瞎了这么一幅抓人的皮囊?
万遥又打听着:“那你给几个女人……就像现在这样,给她们吹头发。”
程青盂拾起她的发尾吹了吹,敛着眼皮又沉默了。
“这么难回答吗?”她继续逼问。
“是数不清还是不愿意说?”她不依不饶道。
程青盂隔着镜面好笑地看她一眼,手里的动作还在继续:“数不清吧。”
“程青盂!”
万遥闻言急得直跳脚,转过身来瞪着他,眼底都快冒出火星子来了。
“把你能的啊!”她咬牙切齿道。
程青盂提着嘴角又将人转了过去,继续吹她的头发,万遥只觉得后背燥热就快要发汗。
“但这又关你什么事儿?”
他气死人不偿命地补了句。
“咱们也才认识不过三天,你怎么老想着打听我的事?”
万遥气得声音都提高了,口不择言道:“行行行,你牛逼呗。渣男行为还怕别人提起啊?”
这下换程青盂愣住了,“我怎么又渣男了?”
“不吹了!”万遥直接别过身子来。
程青盂见她气冲冲的背影,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笑。他心情大好地摇了摇脑袋,又将吹风机整理好放回原位。
与藏族阿妈告别之后,万遥直接推着行李箱往外走,半点都不想再等那个花心大萝卜。
程青盂又几步追了上去,“等一下。”
万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程青盂叹了口气,又将人拦下来,想着还是得把这件事说清楚,免得又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你听我说。”
万遥颇为不满地站在原地。
“我是给数不清的女人吹过头发。”他说。
万遥立刻又斜了他一眼,这还要详细地炫耀下么?
程青盂揉了下头发,轻“啧”了一声,声音低低沉沉的:“那时因为我在发廊当过学徒。”
“发廊学徒懂不懂?洗头吹头的活计都是我的。”他认真地解释着原由,“难不成一个女顾客都没有吗?”
万遥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神色几番流转变化,最后还是笑出了声来。
“哦。”
“发廊小弟啊。”
她哧笑着。
“这下不生气了吧?”他叹了口气。
万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谁跟你说我生气了?”
这下换程青盂心头一梗。
“我说程师傅。”万遥又缓缓靠近他两步,抬眼望着他深邃的眸子,“咱们也才认识不过三天,你没必要什么事情都跟我解释呢。”
她又将他方才的话尽数还了回来,程青盂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嘶”的吸了口凉气。
这小朋友啊。
万遥走了几步又停下步子,蓦地想起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再次转过身看过去的时候,程青盂果然还穿着那身湿衣服。
“你没换衣服?”她不解道。
程青盂几步走到她的前面,又轻飘飘地留下这么一句,“我说小姑娘啊,咱们也才认识不过三天,你就不必忧心我换没换衣服了。”
万遥沉默不语。
可恶,又被他反将一军。
-
这天的晚餐就定在酒店餐厅,程青盂将房卡分发给其他人,也打算回房间洗漱先换套衣服。
电梯里,安丽萍问了句,“大概几点供应晚饭啊?”
程青盂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半左右。”
安丽萍感叹着:“那还不错啊,我正好回去先躺半个小时。”
一行人各自扫着自己的房卡进了屋,万遥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就连太阳穴也跳个不停,消失许久的耳鸣症状又上来了。
刚刚才换上一次性拖鞋,就听见有人敲了敲她的门。
万遥按着太阳穴折返回去,一开门就看见满脸愧疚的安丽萍。
安丽萍还是很抱歉:“刚刚那事儿都赖我啊,对不住,妹子。”
“没事,是我自己没站稳。”万遥安慰着她。
“你别跟我置气就行,有什么你就说啊,要有姐能帮上忙的,姐指定不会推脱啊……”
万遥笑着点点头:“好!”
“那行,你先休息。”
“咱们待会一块儿下去吃晚饭啊?”
万遥的头沉得厉害,“你们去吃,我有点困了,就想先休息了。”
“这样啊。”安丽萍也不想勉强她,“那你待会要想吃什么,记得要给姐说啊,姐给你带上来!”
万遥又和她扯了几句,再次将房间门给关上。
她去浴室快速地冲了个澡,换上睡衣又回到行李箱旁,那袋湿衣服里面有包湿透的香烟,还有泡水后死机的手机。
她不死心地按了下手机屏幕,不出所料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索性爬上床直接钻进了被窝里。谁知刚沾枕头没几分钟,她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程青盂又担心他们找不到用餐的地方,洗漱后匆匆换了套衣服也跟着去了饭厅。
谁知安丽萍他们已经找好了座位,发好碗筷就等着服务员上菜过来。
“哎,程师傅。”
“这边来坐。”
程青盂不紧不慢地跟几人打了招呼,又去找春宗、吉兴他们商量了两句,最后回到他们这一桌点了点人数。
“万遥呢?”他问了句,“还没下来吗?”
安丽萍回答着:“她说她想直接睡觉了,不打算跟我们吃晚饭。”
“直接睡了?”
程青盂的嘴唇紧绷着,莫名有些担心她的情况,“你们先吃,我给她打个电话先。”
他一边思考着这附近哪里有药房,能给她带些感冒药回来服下先预防着,一边又拨通了万遥的电话号码。
谁知听筒里又响起了冰凉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第22章 紧紧相贴
“程哥。”
达瓦卓玛拿着备用房卡愣在了房门口 , 犹犹豫豫地看向身旁的程青盂,“我们私自开别人的房门不好吧?”
程青盂又给万遥拨了通电话过去,依旧是关机状态, 房内也没传回任何细小的动静。
他将手机揣回裤兜里,三两步凑近房门之后,又开始啪啪地拍门,“万遥!万遥?醒醒!……”
顿了几秒钟,房里依旧没人回应他。
程青盂瞥了眼达瓦卓玛,直言道:“直接开。”
达瓦卓玛顿时面露难色, 捏着房卡瓮声瓮气道:“我不敢, 我不怕被投诉。”
“先开。”程青盂有些无语,“出什么事儿我都帮你担着。”
达瓦卓玛听他这样说了,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睁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下午万遥落水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程青盂此刻特别担心她的情况。他又瞥了达瓦卓玛一眼,伸出手来, “给我。”
程青盂他们车队都是酒店的常客,达瓦卓玛也不想为此将人给得罪了,索性将房卡往他掌心里面一放。
“给你。”
“用完之后记得拿到前台来还给我。”
达瓦卓玛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就先下楼了。”
程青盂闻言立即拽住了她的卫衣帽子。
达瓦卓玛欲哭无泪,“做什么啊?程哥。”
程青盂单手将房卡抵在门锁的感应器上, 房门“滴滴”两声就弹开了一道缝隙, 他又把达瓦卓玛拎到了房口, 低声道:“你进去帮我看看。”
“你自己去看啊。”达瓦卓玛嘟嘟囔囔的。
“赶紧的。”程青盂又将她往里推了下。
“我要看什么啊?”
“看……看她情况对不对。”
“啊?”达瓦卓玛一脸疑惑地转过头, “程哥, 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程青盂就把她堵在门口,“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
“……”达瓦卓玛咽了下口水。
怎么更听不懂了。
“哎哟, 程哥,你就自己去进去看吧。”
程青盂双手揣进衣袋:“我不方便。”
他一大老爷们冒冒失失地冲进去又算个什么事儿,所以才叫来了达瓦卓玛这个半大的小丫头。
“行吧。”达瓦卓玛唉声叹气地推开门,“我要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就叫你啊。”
程青盂倚在房门边上,轻轻“嗯”了一声,又将房门掩了掩。
他与达瓦卓玛说话的动静并不小,按理说,熟睡中的人应该也惊醒了,可偏偏房里的万遥没有丝毫动静。
他刚刚想到这里,达瓦卓玛就在房里喊了一声,“程哥!情况好像有点不对,你赶紧进来瞧瞧!”
程青盂这才将房门推开,风风火火地走进了房里。
万遥今晚独自住的一间大床房,绕过玄关处的狭小走廊,就能看清楚整个房间的全貌。
“姐姐!姐姐?”
达瓦卓玛又对着床褥喊了几声。
大床上的被褥厚实蓬松,将万遥遮得严严实实的。如果只是远远瞧上一眼,压根注意不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待他又靠近几步,才看清躺在床上的万遥。
只见小姑娘的左手虚虚地搁在枕头上,露出一张睡得发红的小脸,碎发乱七八糟的贴在脸颊上,两道秀气的眉微微拧着。
“万遥?”他也叫了声。
任凭两人怎么样喊她,万遥始终没有反应。程青盂这才凑了过去,伸手往她的额头上一探,果不其然的发烧了!估摸着温度还不低。
“万遥?”他又低头叫她。
万遥什么都听不进去,沉着眉又咂了咂嘴唇。
达瓦卓玛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一脸担忧,“程哥你听,这个姐姐的呼吸声,多半是有高反了,现在该怎么办啊?”
万遥虽睡得很沉很沉,呼吸频率确实紊乱了,甚至需要微微张着嘴才能呼吸得上来。
“她发烧了。”
“啊?”达瓦卓玛又是一惊。
程青盂看着小姑娘红扑扑的脸蛋,随即做了决定,“你去拿瓶氧气,在停车场等我。”
“那你们呢?”
程青盂:“马上下来。”
达瓦卓玛担忧地点了点下巴,急冲冲地往门外跑了出去。
程青盂在屋里巡视一圈,接着去晾衣杆上取下外套,又走回了床边低声喊道:“万遥?醒醒!”
万遥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又将小脸往枕头里藏了藏。
“万遥。”他又喊了声。
万遥这下彻底没动静了。
程青盂也顾不上其他的了,直接上手扶着她的肩,将人从被褥里挪了出来。
万遥困得东倒西歪的,眯着眼不满地哼了声。
“醒醒,我带你去医院。”
他跟哄小孩一样,声音很是温柔。
万遥还是不说话,作势又要往后躺。
程青盂被磨得没有办法了,直接把毛衣外套往她身上一披,掀开了紧压在她身上的被子。
小姑娘这下没乱动了。
程青盂却因白炽灯光下的那双腿,再一次愣怔住了。
万遥只穿了条冰绸材质的睡裙,露出一双莹白均匀的腿来,膝盖上却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疤痕。
淡褐色的疤痕增生像极了炼狱里流脓的枯枝烂蔓,狠狠扎人眼睛。
想不明白她这双腿经历了什么。
程青盂愣了几秒钟,索性脱下自己身上的长外套,也毫不犹豫地也披到了万遥的身上。
他一手从小姑娘的后背穿过,半蹲着一手够过她的N窝,下一秒将人稳稳地抱了起来。
万遥经过这么一折腾,忽地睁开了眼睛来。男人近在咫尺的脸,清晰地落在她的眼底,好不真实。